自從自己搬出來後,除了在實驗進行期間在實驗室留宿,紫芯過來找我的日子,每一晚在家中,我也不能安睡在自己的床上。
我很多時候也會在廳中的沙發上,喝喝酒,看看書,直到自己失去意識,在沙發上睡著。
床,彷彿就是一個禁忌之地。
最初添置傢俬床具時,就想買一張優質舒適的床具,畢竟好久沒有好睡一覺,睡眠也對人類的維生也佔有一個很重要的位置。
但真正生活起來,我發覺我並不能在床上安睡,這是一個很諷刺的現實。當我沒有一個正式可以睡覺的地方時,我很期望一張讓我可以安睡的床,但當所有外在條件齊備時,我卻發覺自己並不想睡在上面。
貼切一點,不是不想,而是不能。我每一次躺在床上,便會有點自己不是屬於這裏的感覺。明明是自己的地方,睡上自己的床,卻不感覺到屬於自己的感覺。
說實話,對這種狀態真的沒有甚麼特別感覺,要只沒有人提出,我也只當作是日常。
「昨天有沒有上床睡覺?」這天紫芯在電話的另一旁問我,大概是上一次她來的時候,發現仍是整齊的鋪好,一點也沒有有人睡過的痕跡,自始之後她每一天也會這樣問我。
「有。」我當然如常的答她。
「睡眠很重要。」她看似已知道真相一般,但仍然裝作不知道。「有這麼好的一張床,為甚麼你不去睡了?」
「我有上去睡,」我如常的給了一個善意的謊言。「那麼舒適的床,我不會浪費掉了的。」
「你嘴巴這樣說,但你總愛睡在沙發上。」她嬌嗔了一下,我不難想像她可愛的模樣。
「對了,老地方的工作如何?」不難想像我在轉移視線,為的是令她放心。
「大姐和船長也待我很好,不過我不幹了。」她幽幽地說,「我想有多點時間陪著你,而且我已經介紹了我的妹妹給他們。」
「是嗎?」因為一直沒有聽她提起過她的家人,我有點驚訝地問。「我從來沒有聽過你有妹妹。」
「我仍然有很多秘密是你不知道的。」她狡滑地一笑,便走向了大門。「今天晚上我家中有點事情要辦,你一定要回床上睡覺啊。」
她想了想,回頭和我吻別,便離開了。
我坐到沙發上,呆坐了好一會。為甚麼一個人的時候,我總不能走到床上睡眠呢?
第二天早上,我如常在沙發上醒來,環顧四周還是一樣的擺設,茶几上還放在昨晚遺下的空啤酒罐子。我稍為伸展了一下身體,卻發現電話閃爍著還有沒未看短訊的閃燈。
「我這個月會到國外走走,回來再聯絡你。」是紫芯的訊息,事前也沒有提起過,這麼突然,令我有點兒納悶。不過說不定也是一件好事,我最近收到通知,我們即將進行第三個實驗體的實驗,就當着這段時間可以專心工作吧。
不過這樣不辭而別,總是有點不是味兒。
有時候,總有撐不下去的感覺。有時候,總會問自己,為甚麼人生會到了這總景況。
每天工作,睡覺,工作,就如同逃避世界一般,日復一日。以往回家要看顧小孩,處理家務,好像有再多的時間也不夠花。但現在,每天一轉眼已是午夜,時間也不知道花在那裏了。
趁著這幾天的空檔,約了大兒子出來吃飯。其實彼此也習慣了彼此的生活,出來也只是閒話家常。互相傾談了大家的狀況,發覺就算互相不在彼此的世界,世界仍然是如常地轉動。如果期望因為沒有了我而對他們的世界有嚴重的影響,也不是一件健康的事情和想法。
有時候,當我今決定放棄一些事情時,心裏面總會有兩種截然不同的想法。有些人想自己下的決定,不要影響到任何人。有些人卻想自己對其他人的影響達到最大的效果。
在我最初離開的時候,總想像家人沒有我的日子,會知道我在家中的重要性,會拾回對我來說,一直認為是最重要但缺少了的認同。
和兒子的見面已經如同和朋友吃飯,心裏的悸動變得如心跳一樣平常。我懷疑自己已經把親情看淡,或許已經把所有感情淡化。每天一個人去面對每天的路,其他人的存在只在我的心中留下了雨後的水跡,只要輕輕一擦已不留下任何存在的證據。
「師父,」我今天的第二個約會,是找我的徒弟永基。永基其實是和我同一所學院的師弟,因為在學院時在不同的範疇我也有協助和指導過他,他二話不說的認了我這個師父,不知不覺間已過了十多年的光陰。「你想找的那個人我找到了」
「真的嗎?」其實我也沒有多大驚喜,我對這個徒弟是很有信心的,畢竟他是城中有名的私家偵探。「他和我想像一樣嗎?」
「老實說,他已經失去了自理的能力。」永基從皮夾裏拿出了數張相片,相片中是一個滿頭白髮,神態蒼老的老人家。他半躺在一張床上,空洞的眼睛看著窗外。「我出示了偽做的證明文件,向院方拿到了他的病歷。」
「認知障礙症。」我看了看相片,從他的神態我得出了這個結論。
尋人,是我離開了家庭後的一個興趣。
「總括來說,」永基用他的食指托了托他的眼鏡,有點疑惑地看著我。「這個老人家的身體沒有問題,他的家人也會不時去探望他。其實他是你的親人嗎?」
「是一個認識的人吧了。」我把他的問題輕輕帶過。「那麼我拜託你做的第二件事呢?」
「那件事有點兒離度。」永基少有地臉有難色,從皮夾裏拿出了一份文件。」
「你們實驗室的背後金主不是一個普通人物。」他指著文件上的一個名字,向我眨了眨眼。「維達大臣,他是在遙遠的南方,一個仍然奉行君王制度的一個小國,他是那裏的軍政務大臣。」
「那個國家的政府有參與其中?」我一邊閱讀著報告,一邊問道。
「我暫時看不出有這方面的證據。」永基再指著文件上的另外兩個名字。「不過似乎還有兩個幕後金主。」
「我也相信不只一個人,甚至可能有更多。」我收下了文件,看著永基笑了一下。「對了,我們暫時終止這個話題,你最近生活怎樣了。」
「也是每天工作,有時候抽點時間去旅行放鬆一下。」永基喝了一口啤酒,暫時從工作的狀態放鬆下來。「其實師父也要抽空輕鬆一下,我們找個時間去一個短途旅行吧。」
「找個日子吧。」我無奈地笑了笑。「我也不知道時間去了那裏,每天一會兒便到了午夜。」
我看著永基對著我苦笑的表情,我只有假裝看不到,我總為自己找不同的理由不讓自己停下來。也許有空閒的時間對我來說,反而會帶來致命的傷害。
「我下個月打算出國走一轉,師父會不會有甚麼推薦的地方?」他無視我的無視,自顧自地說道。
「你會有興趣到那個南方小國走走嗎?」我這個建議令永基吃了一驚,目瞪口呆地望着我。「也許我在下一回實驗開始前,多少有點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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