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藍語丹這段推論出了點紕漏,不過她至少說對了一點,「毒物本來就隱藏在藍蘭芳的辦公室內,而且貓的身上承載著一定劑量的毒物──琥珀膽鹼。」
說到這裡,有個人不自覺地挺直了身體。
「琥珀膽鹼?說得簡單啊,這種東西要上哪弄到?中藥房還是西藥房?」藍育雄背靠牆上,面露不屑。
林之勤沒有理會,他或許根本沒注意到剛剛圍繞著他發生的糾紛,自顧自地繼續說道:「琥珀膽鹼的中毒症狀是會讓人失去意識和呼吸麻痺,這種症狀和糖尿病患者使用胰島素時不慎導致低血糖的情況很類似。我想死者可能就是混淆了這兩種狀態,中毒時以為自己只是低血糖,為了補充糖分而去拿取點心盤上面的餅乾……這就是為什麼死者身邊會有點心盤,這也是兇手的算計。」
「算計?什麼算計,危言聳聽!」呂念甫有些激動,食物的部分都是他負責的,牽涉到食物就和他有關,此時呂念甫略為邋遢的衣襟跟散亂頭髮讓他看上去十分駭人。
「只要在午餐採用不會快速升高血糖的蔬菜料理作主食,並在料理中混入降血糖藥,同時為藍蘭芳女士準備點心時使用代糖來減少糖分。因為血糖並不會隨時測量,如果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血糖並沒有如預期般升高,而使用筆型注射器來注射胰島素的話,就會引發真正的低血糖!」
林之勤說到這裡,在停屍間裡來回踱步。「這樣就可以在毒素跟低血糖的雙重攻勢下,讓藍蘭芳女士徹底失去反抗能力。」
「這樣可以確定讓死者死亡嗎?」藍語丹聽到這裡,皺眉反問。
「先透過咪咪的項圈將手指刺破一個小洞,讓毒素進入身體裡緩慢發作,再利用端給死者的異常餐點造成低血糖,使死者失去掙扎能力,最後在發現死者的現場,假裝自己是因為關心而接近,同時再次注射毒素讓她身亡。」林之勤回頭,瞥了一眼房間另一端的謝敬宜,連珠炮般迅速說完他推理出的犯案過程。
「所以……凶手應該要具備的條件有……」謝敬宜語帶遲疑地說道,似乎在等某個人接話。
「第一、熟悉藍蘭芳女士的日常習慣,除了我這個外來者以外所有人都滿足這個條件。」
「第二、兇手為了要確認藍蘭芳女士死亡,會在發現死者時第一時間衝上去查看。雖然這個條件依舊沒有排除你們三位中任何人的嫌疑,但最後一個決定兇手的條件是——」林之勤突然加重音量,讓眾人的眼光聚焦在他身上。
明明就還是個愛現的年輕人。謝敬宜看著林之勤挺直的脊背心想。
「——第三、兇手會負責準備藍蘭芳女士的膳食!」
隨著這句話說出,現場唯一符合條件的呂念甫激動地站起身來指著林之勤罵道:「講這種話都不用負責任的嗎?別忘了是誰在工作上照顧你的?現在反咬一口對你有什麼好處?除了這種荒謬的推論之外你還有什麼證據!更別忘了那隻傻貓!沒看見那隻蠢貓只讓那個死小孩跟女主人靠近嗎?我怎麼可能在牠身上動手腳!」
「嗯,對呀。」林之勤看著頭髮凌亂的呂念甫,點點頭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我剛說你了嗎?」
呂念甫頓了一下,似乎有點後悔自己的衝動,卻還是梗著脖子說道:「這樣的條件不是就在影射我嗎?」
「我沒有影射你,我就是在指控你。」林之勤雙手插在口袋裡,冷靜地補充︰「緬因貓的體型雖然大,但也沒有大到一個成年男子沒辦法控制。而且如此炎熱的天氣下,在服儀管理不甚嚴格的別墅裡,你為什麼要堅持穿著長袖襯衫呢?我想這並不是出自於你身為管家的素養,而是為了掩蓋你為了抓貓而留下的傷口吧!」
聽到這裡,呂念甫雙眼瞪大。「就這樣而已嗎?你怎麼能隨意質疑我的職業素養?」雖然嘴上還是死不承認繼續質疑林之勤的推論,左手卻不由自主地按住了右手前臂。
「還記得你那天遞給我的掃具桶嗎?」林之勤見他還是不承認,轉而問道。
呂念甫遲疑地盯著林之勤,不懂為什麼會有這個突兀的問題。
「你在將桶子遞給我前特地喬了一下姿勢,證明原本的姿勢會讓你感到不適,是因為拉扯到傷口了吧?」
林之勤的回應讓激動的呂念甫忽然表情凝固。
片刻後謝敬宜才開口:「呂先生,可以麻煩你將衣袖掀起來給我們查看嗎?」
「我前幾天有洗貓!」呂念甫大叫著。
「是啊,你為什麼要洗貓呢?」林之勤問。
「洗貓……洗貓當然是因為牠髒了!」呂念甫繼續大叫。
「髒了?怎麼個髒法?難道是因為……沾到血了嗎?」林之勤的語調越來越緩慢,臉上露出得逞的笑。
「呂念甫,現在,馬上把你的袖子掀起來給大家看!」
呂念甫臉色難看地看了眼林之勤跟謝敬宜,片刻才捲起右手的袖子。
一塊被藥水浸透,摻雜著點點血跡的紗布貼在呂念甫的手臂上。難以想像底下的傷口該有多猙獰。
「而且咪咪根本沒那麼凶。我靠近的時候牠並沒有那麼大的反應,而咪咪在你靠近時會有那麼劇烈的反應,是因為你當初粗暴地抱起牠,為牠扣上特製的項圈吧?」林之勤雙手抱胸,審視著呂念甫手上的傷口。
「才不是!這是新的抓痕,其他都是之前餵貓的時候不小心被那隻蠢貓抓傷的!我才沒有給牠扣什麼項圈!你從頭到尾說的就只是推論而已吧!實際的證據在哪裡?」呂念甫粗魯地用袖子將傷口蓋住,暴躁地吼道:「而且我要怎麼注射毒藥?我有注射器嗎?」
「這你要如何解釋?那天警方的調查我可看得很清楚,原本用來注射胰島素的筆型注射器裡或案發現場都沒有發現任何毒針的痕跡。要怎麼證明你說的凶手在假裝發現屍體時又注射一次毒藥?」藍育英突然插嘴,那不懷好意的語氣跟表情讓人忍不住懷疑,她只是想挑毛病打翻林之勤腦中模擬的棋局。
「先別急。大家來看看這個。」林之勤從謝敬宜的筆記本中抽出一張照片,向眾人展示。
是展示屍體死狀的拍立得,主要聚焦在死者的腹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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