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監司中,那位年近八旬、雙目失明的資深司官名為晏沖,他是晉安國內最負盛名的占卜師,被皇室所倚重。雖失去光明,但在命理與卜卦方面的天賦無人能及。平常不輕易卜卦,僅有在特別感知時才會占卜,而他的工具相當簡單,銅幣、竹籤,通常是感知到乾坤變幻時,以信手拈來之物直接占卜。
這日,晏沖從一早便持續感覺眼皮跳動,他掐指推算,得知皇后顧婉瑤的卦象出現變動,便專注為其占上一卦。不料這一卦,卻令他大為震驚。
卦象顯示:乾下坤上,象曰「天地否」。 顯然是凶兆,代表動盪、隔絕與災禍,甚至隱隱浮現血光。然而,當晏沖仔細推演,卻發現卦中夾帶著坎宮水木相生的吉意,彷彿災禍之後,蘊藏著新生與契機。
晏沖困惑不解,便以竹籤重新起卦,卻數次得出相同結果。他輕輕撫摸著卦籤,低聲喃喃「皇后娘娘將遇血光之災...但卻又有吉星高照,逆中有順,似能化險為夷...這卦象,從未見過如此矛盾而強烈之意。」
他當即寫下一份奏報呈給司甯澤「皇后娘娘將遇血光之危,惟可逢凶化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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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甯澤下朝一接到晏沖奏報,毫不猶豫改道至天監司,甫踏入時,周圍像被壓抑的沉靜籠罩,只有偶爾的風聲輕撫竹簾,發出微微的碰撞聲。盲眼司官端坐在一案低頭沉思,聽聞皇帝駕臨,起身欲跪,卻被司甯澤制止。
「晏卿,朕今日特來,只為聽你解釋皇后卦象。」司甯澤語氣平靜,眼神卻深沉如海。
晏沖微微躬身,聲音沙啞道「回皇上,臣占得卦象乃‘血光之災’與‘凶中藏吉’,此卦極為矛盾。臣試圖解釋,卻如雲遮霧鎖,始終不敢妄言。」
司甯澤面色微沉,正欲再問,忽然一旁的司官不小心觸碰了卦籤,竹籤應聲落地。那司官忙彎腰去撿,卻在接觸的一瞬,竹籤竟自斷裂成兩截,鋒利的斷口將他的指尖劃出一道細細的血痕,鮮紅的血珠迅速滲出。
眾人還來不及反應,晏沖原本安靜如水的神情驟然大變。他像被電擊一般,身體劇烈顫抖起來,空洞的眼中似被一股奇異的力量注入。他顫巍巍地舉起手,指向那名司官,聲音低沉沙啞,卻又透著一股陌生的腔調
「人在做,天在看!」
此言一出,整個天監司寂然無聲,眾人屏息,僅剩燭火輕輕跳動。那名司官臉色瞬間蒼白,手足無措地跪倒在地,聲音顫抖「臣……臣冤枉!臣不知此言何意!」
司甯澤目光一凝,轉頭看向那司官,聲音冷然「朕...看過你?」
司官身子猛然一抖,結結巴巴道「臣...臣自入司三年,一直恪守職責...」
那司官語無倫次地想辯解,卻被晏沖突然打斷,聲音再次響起,仍是那怪異的腔調「日蝕之時,擅改天意!」
此言如雷震耳,司甯澤臉色冷如玄冰,整個天監司內的氣氛驟然降至冰點。晏沖指向的那名司官,額上滲出冷汗,嘴唇發白,渾身如篩糠般顫抖,最後再也支撐不住,癱倒在地。
司甯澤冷笑一聲,給瑞安一個眼神,司官便被拖了下去。
那司官被拖走後,晏沖慢慢垂下手,臉色蒼白,身子搖搖欲墜,像是耗盡了所有氣力,身旁的幾個年輕司官趕緊扶住他。司甯澤將目光轉回晏沖身上,低聲問「晏卿,你是否還有什麼要告訴朕?」
晏沖沉默片刻,緩緩道「天命難違。」
司甯澤目光幽深,低聲道「朕明白,你辛苦了。」說罷,他轉身離開,留下一室寒意滲透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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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剛蒙蒙亮,霧氣氤氳,朱香已整理好行囊,身旁只有一只包袱和一本摺皺的草藥記錄冊。那記錄冊記載著她這段日子的心血與嘗試,頁面上留著無數改良藥方的筆跡。
院落中,她的家人早已守候多時,沉默的氣氛中隱藏著不捨與牽掛。
「香兒,出門在外,照顧好自己。」母親握住朱香的手,聲音微微顫抖,眼眶紅腫。
朱香低垂著頭,緊緊回握母親的手,怕一抬頭淚水便潰不成軍。入宮時,她便做好此生可能不能再見的準備。然而,此刻站在熟悉的院落中,感受著母親溫暖的手心,她才深切感受到,對這片土地和家人的思念是如此強烈。
父親在一旁沉默良久,終於嘆了口氣,拍了拍朱香的肩膀「孩子,路上小心。咱們不求什麼功名,只要妳平安就好。」
朱香重重點頭,眼中的淚光閃爍,但嘴角仍勾著一抹堅毅的笑「爹,娘,兄姊。香兒走了,你們也多多保重。」
在一旁的兄長輕咳一聲,將一個小包裹塞到她手中「裡頭是些簡單的吃食,路上若餓了,就拿來果腹。」
朱香接過包裹,朝兄長扯了一個泫然欲泣的微笑。
院門外,隨行的醫官已在馬車旁候著,偶有幾聲低語打破清晨的靜謐。朱香提起行囊,快步朝馬車走去,走到一半卻忍不住停下腳步,回頭深深望了一眼門口佇立的父母兄姊。
此刻清晨的陽光撩撥開薄霧,照在他們憂傷卻慈愛的面容上,朱香目不轉睛的看著,想將這一刻永遠地刻印進心底。
「娘,爹,別送了,回去吧!」她大力揮了揮手,旋即一頭鑽進馬車,怕自己再多停留一秒,會徹底失控。
馬車晃晃悠悠地駛向遠方,朱香掀開車簾,目光遠眺漸漸模糊的家鄉,直到它徹底消失在薄霧與淚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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