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合理,無論怎樣假設都不合理,這人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往後倚靠讓身體陷進辦公椅的傅輝捏著額頭,雙眼放空望著天花板,嘗試再次理清腦海裡的思緒。
「首先重新確定一個前提,黃天佑之所以要舉辦實況,就是為了強行讓事件曝光在大眾面前,實況的內容不過是他為了吸睛而設,否則根本沒必要進行實況。」
傅輝把這個前提描繪在腦海的中央,接著在四周描繪其他形狀:
「而這個前提之所以成立,得基於黃天佑的心理處於正常狀態以及擁有正常或以上的智力水平,個性冷靜且思考縝密的人,這點可以從實況的籌備工作,包括考慮到會受到警方的追蹤而佈下的反追蹤手段,活用網路自由及廣闊的特性進行極短時限的競賽。」
思考到這裡的傅輝閉上眼睛,只是他從腦海中找到的並非光芒,而是讓他一直困在死胡同的黑暗:
「然而,實況的內容與以上陳述相悖,爆炸手環與受管制生物會是很容易被追蹤到的線索,除此之外也像是宣告自己正在犯罪,讓警方便於行動。」
腦海中冒起的骷髏圖案不是獨自到來,它旋即長出不同的支線延伸至其他地方:
「只是這不可能是百密一疏,要是真如此的話就更應該出現其他錯誤,諸如利用有在本地註冊的網路電子錢包,也不會防範實況源頭的泄漏,更甚是不可能從開始籌辦直到現在,現實實況的地點都沒走漏半點風聲。」
傅輝已經不知道重複類似的推敲多少次了,而這一次明顯也沒有半點變化,他看著擺放在眼前的各種資料,要是懷疑眼前經過多人確認及篩選的情報還是存有問題的話,那一切也就無從開始了。
「五人的長相已經完全公開,不只是大學同學,中學同學也找到不少,只是網上竟然完全沒有五人存有異狀的可靠情報,這種狀況實在太詭異。」
傅輝沒停過閱讀由同僚搜集回來並經過確認可靠的情報,但越知道得多,他就越感到迷惘。
「難道只是我想太多,背後僅僅是一宗報復劇,黃天佑只為發洩心中的怨恨而已嗎?憤恨到暗底下解決也無法滿足,所以才上傳到網路上,還大費周章設計好遊戲要揭露眾人的瘡疤?」
傅輝不是自暴自棄,而是希望從別的角度繼續發掘新的可能性:
「雖然不能說不可能,但以目前所知來說可能性實在太低,因為這個活動並非一人之力可以成功籌備,從外國的實況主處得知,與他們接觸的並非『五兄妹』中特定的一人,而是五人都有各自接觸不同的實況主,可以從此推斷五人都是具有自己的意志參與是次實況。」
此時傅輝儘管把目光放回到螢幕上,可是他的思緒並不在實況的影像上:
「從這裡可以引證即使受害人被強制戴上了爆炸手環,基本上都呈現出合作的意志,換言之預先套好問題與答案的機會並不大,為每條問題準備好三條不同答案的影片並不符合目前的狀況,畢竟要是這樣的話就變成五人共犯。」
傅輝以食指輕敲著桌面,雙眼依然未有聚焦:
「要說一開始籌備時是五人合作,而當實際執行時黃天佑背叛並奪取主導權嗎?這欠缺說服力,除非全部人都是能欺騙到這麼多專家的超級演員,否則實況上各種流露出真摰情感的反應便足以推翻這個說法,如此一來就不可能發展成現在的狀況,況且真要說的話,五兄妹中擁有如此強大支配力的人只可能是袁英傑。」
傅輝掃視擠滿了桌面的打印資料,看似混亂散落在各處的紙張,其實是依據他個人的某種邏輯有秩序地排列。
「還是再來一次吧,說不定會有走漏……」
正當他準備打起精神,深吸一口氣的時候,陸大偉走到了他的桌子前,以鄭重的聲音打斷了他:
「阿輝,已經一時半了。」
「已經一時半了嗎……」
本來為了打起精神而深吸的一口氣,此時變成頹廢的感覺吐了出來。
看見傅輝一臉不捨,陸大偉只好沉起了臉,以凝重的口吻告誡:
「儘管找不到真正的動機,但時間已經不容許這樣繼續下去,先想辦法阻止現狀,其他都留給事後調查吧。」
「大偉,我還不至於不懂分輕重,只是我有種感覺,要是把這件事單純當成罪案來看待的話,會鑄下無法彌補的大錯。」
傅輝完全理解陸大偉的忠告,儘管嘴上回答的是反抗的藉口,但他並不打算繼續堅持沒由來的感覺而誤了正事:
「的確阻止傷害繼續擴大才是目前我們最該做的事情,召開會議吧。」
傅輝說著的同時站起身來,往桌上整理好的資料望了最後一眼,正準備離開坐位的時候,眼角處其中一張畫有他某一次推論過程的稿紙突然惹起了他的注意,他整個人彷彿觸電了般瞪眼盯著那張紙。
不過最後他只把這些留在心裡,以輕搭了一下陸大偉肩頭的方式感謝他的關心,二人並肩朝著能夠讓整個辦公室都看得清楚的牆上螢幕走去。
傅輝拍起了手掃視整個辦公室,此時不少警員已經外出進行實地的調查,不過想當然各個小隊都有保留了人手在辦公室作聯絡橋樑。
「全員注意,案件有了新的進展。」
依舊是由傅輝負責主講,陸大偉從旁協調螢幕上展示的內容。
「首先是關於兔隊的調查結果,關於實況中曾經演示過的爆炸手環,我們懷疑當中使用的是混合煙火製成的火藥,因此向入境處調閱了『五兄妹』的出入境記錄,他們當中只有黃天佑在一年前至兩年前這期間內有多次出入境記錄,我們懷疑黃天佑透過多次的包裹郵寄,運送煙火進入香城,然後再自行組裝。」
傅輝仔細解釋清楚當中的調查結果後,便接續解釋第二個重點:
「之後是關於對袁英傑釋放的致命毒物,我們利用黃天佑的照片偽裝成由黃天佑介紹的買家,成功在網上鎖定出售予黃天佑致命毒物的非法寵物販賣商,對方亦確認黃天佑過往曾多次購買不同的生物。」
傅輝說到這裡停頓下來,確認沒有人有疑問後便繼續說明其他進度:
「再來就是我們委託了專家對實況影像中各人行為與反應進行初步分析,得出的判斷是袁英傑與紅心穎對爆炸手環並不知情,至於致命毒物方面袁英傑更不可能有被告知,所以我們有合理理由懷疑以上兩件事情是在『五兄妹』中其他人不知情的狀況下,由黃天佑獨自執行。」
「那麼,比起之前只是假定黃為主謀,現在該把他列為正式的主謀了?」
對於獲得准許而提出的問題,傅輝望了在身旁的陸大偉一眼後才回答:
「這件事本身是肯定的,但一般把某人列為主謀,在本次案件中並沒有絕對的附加價值。」
「所謂附加價值,一般就是透過鎖定犯罪團隊的某一人,針對性作出調查以提高查案的效率,不過本次案件並不適用,因為除了黃天佑外的四人在某程度來說是共犯。」
「正如大偉的補充,大家請仔細聆聽接下來由鷹隊和狼隊的重點調查結果,就會明白這番話的意思。」
傅輝與陸大偉的一唱一和並不是什麼新鮮事,所有人都專心於螢幕上更新的資料:
「關於黃天佑的成長環境,在他六歲時其父母因為交通意外離世,其後由伯父黃永安收養的背景已經於稍早的時候公佈了,而在黃永安願意協助的情況下取得了具有價值的參考資料。」
陸大偉隨即播出了一段經過剪輯的錄音,是他們一位鷹隊的警員與黃永安的對話內容。
「據黃永安所言,黃天佑的童年並不愉快,家庭關係不好這一點也得到鄰居的證實,據他們所知黃天佑在小學時因意外被迫轉學後無法融入班級,在中學時期更是受到欺凌。」
「也就是說,關於欺凌的事情,其養父母也是知情的嗎?」
「這一點無法確定,根據黃永安憶述,他們當時有嘗試關心黃天佑,但後者什麼都沒有告知,所以這是他們的推斷。另一方面也嘗試聯絡了校方,但目前並未有任何回應。」4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HJ8waghhZ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