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妳這樣掀妳哥的底會不會被怎麼樣啊……」
「嗄?不會啦!」她擺擺手,差點打中送飲料上桌的服務生,她隨即露出一個抱歉的笑容,對方一臉通紅地說「請慢用」後便快步回到櫃台。
「咦,那個人是不是發燒啊?」程湘一頭霧水地問。
兄妹倆都沒有自覺嗎?我嘆氣。
「剛說到哪?喔,我哥他不是不喜歡出席社交宴會嗎?跟你們說喔,上一次我們跟羅大哥你們合辦的晚會,是他第二次亮相耶,第二次喔!他真的很離譜,他是長子耶!怎麼可以……」
「那第一次是在?」羅大少問。
「他的十二歲生日派對!」程湘模樣不開心地扁扁嘴,「爸爸知道他不愛熱鬧,所以只邀幾個親朋好友和商場上的朋友參加。哼,我哥他跩……噢,抱歉!我是說他態度不佳,某個叔叔的小孩跟他搭訕,還被他冷嘲熱諷哩!不過就算他做人失……嗯,做人不圓融,他還是我最崇拜的哥哥。雖然我不知道他在躲避誰,也不知道為什麼他不要我們來探望他,但是我不會因為這樣就疏遠哥哥的!」說到最後,她很堅定地挺起份量不小的胸脯,周遭一些偷偷關注她的男性都摀住了鼻子。
我忍著從胸口衝上來的燥熱感,悄悄地將右手臂往裡縮,不讓自己再有機會碰到程湘的胸部。
這位大小姐未免太粗線條了吧!真不曉得她長到這麼大平白給人吃了多少豆腐……難怪程御翔不願讓人知道他有個雙胞胎妹妹。
「……那……妳哥臨走前說的那番話,妳真的不懂是什麼意思嗎?」我知道這是人家的家務事,外人沒有置喙的餘地,只不過學弟那陰側側的表情令人有點在意。
「嗯──」程湘皺起眉頭,「不是很懂。他一直都不太喜歡茉君跟莉佳。」
我回想了一下,總算有個模糊的印象。
程湘口中的茉君跟莉佳就是他們的妹妹吧!嗯,我知道這樣說很失禮,但是與花容月貌的雙胞胎兄姊一比,她們倆顯得非常不起眼。我聽說過孩子也有長得不像父母的案例,有時候會出現隔代遺傳,換句話說,孩子可能不像父母,反而像到爺爺奶奶。
學弟會因為彼此長得不像就討厭妹妹嗎?他應該不是那種人吧!
「你是不是覺得她們長得跟我們不像?」程湘攪拌著熱飲,表情有些哀傷:「這件事情……其實也算不上什麼祕密,很多人都知道。茉君和莉佳不是我們的親妹妹,她們的父母在她們還很小的時候就過世了。她們的爸爸是個身材很壯碩、講話很粗魯,可是個性很溫柔的人,我們都叫他黑熊叔。黑熊叔……是為了保護我媽媽而被車撞死的,他的老婆沒多久也因為過勞就……唉!我爸媽將小茉她們接過來撫養不但是為了報恩,也是因為不忍放她們姊妹倆被送去孤兒院。茉君她們花了很長時間才慢慢適應我們家的環境。
「一開始她們很害怕我哥哥,大概是因為他對誰都沒好臉色吧!這幾年就改善很多,她們時常找哥哥聊天,會替他留意他喜歡的東西,可是我哥很奇怪,態度沒有比較友善就算了,竟然還變本加厲。」
聽到這裡,我感覺怪異地抬頭。
照程湘的說法,再加上學弟稍早前的聲明,恐怕那對姊妹花……
我清了清喉嚨:「程湘,呃,我先做一個假設,茉君妹妹和莉佳妹妹跟你們沒有血緣關係,對吧?假設在她們了解妳哥哥後,發現他是個很不錯的人……呃,男性,甚至比她們在外面接觸過的男性還要好──」
「當然,我哥哥可是很優秀的!」她神情驕傲地叉腰挺胸,我急忙往旁一閃,才驚險避開肢體接觸。
開玩笑,這一下要是撞著了,她不喊非禮旁邊的人都要幫她喊了!
「程湘,請妳冷靜。」
「我很冷靜啊!」
「呃,好……她們認定妳哥哥是最棒、最出色、最優秀的男性,所以決定非他不……」
「東環。」羅海封低聲呼喚,以一種異樣的眼神盯著我,然後微微搖了搖頭。
我不禁呆了一下,接著再看向身旁還在等待結論的程湘,開始猶豫是否要說出來。
有人說無知是一種幸福,不見得事事都要追根究柢,假使讓程湘知道了自家妹妹的心思,然後呢?事情發展會變得更簡單或是更複雜?
「所以怎麼樣?」程湘見我突然沉默,拉了拉我的袖子催促。
「所以……她們拿妳哥哥當作擇偶的標準,對普通的男生是看不上眼的。」
「咦?」她露出有點驚詫的眼神,「是……跟我一樣很崇拜他的意思嗎?」
「呃,差不多。」
她歪頭思考,沒多久就合掌發出「啪」的一聲:「原來是這樣啊!我都沒想過會是這個原因呢!」她開心地發出一串銀鈴般的笑聲,那純真無邪的模樣宛如不食人間煙火的天使,令人不忍汙染她的潔白。
我望著她心無城府的笑靨,心裡有著隱約的了然。
曾經走偏的程御翔會斷然遠離三個妹妹是因為不忍心吧?
他八成在兒時就已得知自家的過往,也曾思考過如果讓程湘背負上一代的包袱,她還會像現在這樣無憂無慮地笑嗎?如果沒有血緣關係的妹妹喜歡上自己,他能給對方希望嗎?
「……樊大哥?」程湘拍拍我擱在桌上的手,表情盛滿了不解與擔憂:「是不是我一個勁地說自己的事,讓你不耐煩了?」
我立即笑著搖頭:「當然不是,妳不用擔心我。妳的咖啡要涼了,快喝吧!」
「程小姐。」從入座後話就非常少的羅海封突然開口呼喚。
「羅大哥,我說過很多次了,直接叫我的名字啦!」
他微微一笑,「程湘小姐。」
「哎唷──你怎麼跟你弟弟差那麼多!」程湘一臉沒輒地嘆氣,「什麼事?」
他指了指她胸前的口袋,「妳的手帕沒有摺好。」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也差點被冷飲嗆到,頭皮不禁有點發麻地瞪著哪壺不開提哪壺的羅大少。
他想幹嘛?
「是喔?」程湘低頭一看,發現我借給她的手帕有一截從口袋露了出來,「啊,真的耶。」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將它抽出來在桌上攤平,一面摺疊一面跟我說:「樊大哥,今天真是謝謝你了,手帕我會洗乾淨還你的──你家住哪,我親自送去?」
我迎著程湘那帶點害羞和期待的神情,知道這下糟糕了。
天啊,這東西不是我的啊!它的正主兒正皮笑肉不笑地盯著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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