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師生paro,與正篇完全無關
「我說昂寇,管管你家姪子啊!」
伴隨符萊德拍上桌面的一掌,昂寇批改考卷的筆從手中應聲掉落,他瞳孔縮放了一陣,又被垂下的眼睫遮蓋。
「你指哪個,他做了什麼?」
「還有哪個,當然——是大的。」把筆塞回昂寇手裡的符萊德拉長著語調,「一開始看他不在座位上,問了同學說去保健室,雖然他平時一副頭好壯壯的模樣我也沒多想,沒想到這樣的事情重複上演了好幾次,而且還不只我的課如此,簡德幾乎大部分的時間都耗在保健室。」
昂寇詫異的挑眉,簡德的班不是他教的,他也沒想到這個總是沉穩懂事的孩子會翹課,還翹得這麼兇。「所以其他老師推派你來跟我抱怨嗎?有先跟簡德談過了?」
「兩個答案都是不。簡德考試會出席作業也會交,還不知給了其他人什麼甜頭,一個個都笑呵呵著說簡德是個好孩子有他的理由,去他的好理由,他們拿了什麼好處為什麼我沒有一份?而且現在我要找那小子算帳都找不到人!」
簡德很有手腕昂寇知道,這間學校老師也不怎麼管事,但沒想到他影響力這麼大,昂寇決定找時間跟他談談。「我會問問他是怎麼回事,不過到頭來你最在意的其實是簡德少給你的甜頭嗎?」
「不,昂寇,你不懂,重點在於翹課這件事本身,」符萊德一臉痛心疾首,「我都不能翹班他卻可以翹課真是太讓人不爽了!」
原本以為自己已經足夠了解這個腦迴路異於常人的好友,昂寇發現對方還是刷新了他的認知下限。「……盡好你的職責,符萊德,你是個老師。」
頂著昂寇審視目光的符萊德毫無壓力地揚起自信的微笑,展示著身上高雅內斂的獵豔服。「老師又怎麼了,老師就不能享樂嗎?我有分寸的,你也別把自己逼得太緊啊,要是不知道門路我可以幫你……」
「滾!」
早就習慣被逗得太過而爆發的昂寇,符萊德聳了聳肩,走到門口又一個騷包的回眸。「說到你家姪子,我對小的那個沒意見,不過也許你們也需要好好談談。」
談談,他要跟小姪子談什麼?看著符萊德甩著衣服下襬離開,昂寇腦袋停滯思考了幾秒,才後知後覺地想符萊德又看穿了什麼。
是的,又。那雙像是被陰影裹起青松石的眼眸能看出的實在太多,可他卻從不明說,興許他也知道,許多事情由外人講解再多也沒有用。
當局者迷啊。昂寇躺在並不舒適的椅背上,看著空蕩蕩的辦公室,以及桌上看起來像是在橡皮擦刻選項隨機得出答案的考卷,當局者迷個屁,我為什麼要為了這些花這麼多時間,答案明明只有一個。
決定改完這張考卷便像其他老師一樣閃人的昂寇實在無比後悔自己為什麼堅持要把卷子改完。
「叔叔?」
被突如其來的敲門聲嚇得弓起背脊的昂寇手中的筆又落回桌面,damn it。「……在學校叫我老師,帝宰爾。」
「好的,」眨著透亮眼眸的帝宰爾乖巧地走到昂寇桌邊。「我剛剛嚇著您了嗎?」
「沒有,」昂寇睜眼說瞎話,反正他知道姪子不會反駁他,「只是有點意外你這個時間點來找我。」
「我想要問個問題。」
帝宰爾前傾著身子,還沒抽長的少年體態卻讓昂寇感到一絲壓迫,他看著那張與兄長相似的臉龐湊了過來——一邊死盯著他的臉一邊將紙放到桌上。
「我不是你的授課老師。」
嘴上這麼說著昂寇已經轉頭開始研究題目,倒不是他口是心非,只是他實在無法跟那雙溢滿太多情愫的眼眸繼續對視下去,不想輸得丟盔棄甲,就只能落荒而逃。
或著深陷紫藍色的牢。
「現在能回答我這個問題的只有您了。」
帝宰爾微傾著頭,那樣迷濛又純真的神色,像是無助的羔羊只等待他的信仰給與解脫。
這比昂寇給自己下的人生定位高太多了。「勞倫茲吸引子在X座標上相距十的負五次方的初始點,於t等於三十時畫出的兩條軌……」
昂寇的眉小幅度的往上皺。「這不在考試範圍內吧?或著你們資優班額外補充了這些?符萊德這瘋子,你們再天才教這個也太操之過急……」
「丹帝老師沒有教這個,我自己在書上看到的,覺得好奇所以想要請教您。」柔順如絲綢的金髮流了過來,昂寇要稍微後撤才能避免那樣奪目的光芒刺痛自己。「不可以嗎?」
要多麼鐵石心腸才能對虛心求教的學生說不?何況那張漂亮的臉龐無處不流露著祈求與不安,即便昂寇懷疑帝宰爾早就知曉這道題目該怎麼解。
「可以。」帶著嘆息的應答是妥協的第一步,帝宰爾盡量藏起勝利的嘴角,專注聽著昂寇講解,內容並不重要,低沉微苦的嗓音迴盪在每根神經末梢,彷彿咖啡因刺激一般,讓人亢奮、心悸,完全浸入直至幾乎沒頂,帝宰爾不得不用幾聲咳嗽掩飾並不平穩的呼吸。
混沌理論對初始條件極為敏感,稍有差池便會造就天差地遠的改變,一個個步驟環環相扣,終將導致當初都不曾料想到的結果。
一隻蝴蝶煽動了翅翼在遠方掀起一場龍捲風,就連蝴蝶本身都不可能意識到,遑論去改寫。就算試圖挽救,那可是一場幾乎能毀天滅地的龍捲風。
不能接納便可能粉身碎骨,現在的昂寇還沒有這麼深的領悟,也沒有注意到帝宰爾的反應,他正強迫自己全心全意沉浸在講解題目裡。他大概猜的到帝宰爾為什麼要問這個問題,他還在思索要如何應對。
曾經也有個孩子拿著類似的題目來問他,他一開始還頗意外,因為這個孩子平常的表現並不拔尖,突然就問了一個超出範圍,一般人可能一輩子都不會見識到的題目,不過昂寇很快就明白那孩子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並不是真的想要理解題目,有些羞澀的笑容散發青春酸甜氣息,別出心裁卻又單純直白的手法也許真能打動對方吧。
昂寇以長者的角度感到有些好笑的教完那孩子,目送著像是雀躍小鳥離去的學生,才後知後覺的想到他任教的是一間男校。
昂寇對此並沒有太多意見,性別也好,還不夠成熟也罷,他們也許仍無法完全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也許未來的某一天會為年少輕狂的自己感到後悔,這總歸是他們的人生,錯過便再也不見的流金歲月。
但不代表他就會接受現下的狀況,初始條件相差太多,他只能給出截然不同的答案。
「明白了嗎?」
蒼白指尖敲打著電腦鍵盤,螢幕繪出題目所求的軌跡。
「您覺得這像什麼圖案呢?」
但少年早就明白軌跡為何。
「蝴蝶啊,大家不都是這麼說的。」
偉哉勞倫茲,一個數值輸入的細小忽略最終推斷出了這場幾乎要成哲學探討的混沌理論——
「我,覺得那也很像心的形狀。」
——不是讓你拿來談情說愛用的啊。
昂寇很想這樣回復,用長者的戲謔語氣,看透一切又不正面回應的世故與狡猾,可是他再度對上帝宰爾嫣紫藍的眸,眸中有無數彩蝶飛舞,抖落鱗光,飄盪著旋轉成漩渦,中心是當年站在花園裡孤寂蒼白的孩子,手中擰著同樣脆弱易碎的翅翼——
殘骸被埋進了土裡,破碎了,不再完整了,哪怕沉潛於黑暗亦然。
只能扭曲地尋求方法祈求復原。
滾動著筆直身軀向地面直墜,任勞任怨的筆終究是承受不住這一天再三的折磨,決定給自己一個痛快。撞上地面的聲響十足清脆,昂寇挪動著眼珠注視,卻沒有彎腰撿起的力氣。呼吸拉得很長很輕,頭隱隱作痛著,習以為常的痛楚被拉長成一條黑夜籠罩的無人巷道,迴盪得格外透徹。
最終還是帝宰爾單膝跪下,細心拂去沾染的灰塵,將筆放回冰冷的手心。「明明一開始靠得那麼近,最終走出的軌跡卻是如此。」
「這就是為何氣象報告總是很難追求準確。」
遑論人心與感情。
「叔叔您知道拉普拉斯的惡魔嗎?」
「叫老師。雖然嚴格來講比較接近物理學的範疇,但我多少稍有涉獵。」
因為帝宰爾莫名其妙甩出的另一個科學假設,昂寇皺了皺眉,他知道這孩子絕對不是突然對物理四大神獸產生興趣,想變成神獸訓練師之類的。
「那您覺得上帝擲不擲骰子呢?」
現在又變成愛因斯坦了。「不管上帝擲不擲骰子,不管初始條件的改變會產生多大的變化,不管是否真有惡魔能夠看透所有粒子運行法則進而預言,人類所受的侷限很多,但我們也明白,總有些事是不會發生的。」
「如何能明白?如果不能考慮到所有參數與機率——」
「一串乘數裡只要出現了一個零,我不用理解剩下的部分,答案就會是零。」
「您又怎麼確知這個算式就僅只是相乘呢?」
昂寇頭痛更加嚴重了,也許這就是這個小渾蛋的用意,將前輩們嘔心瀝血的精華與心血拿來另作他解,搞得他頭昏眼花。但他是數學老師,最重視邏輯與規則遞進的自然語言,想要用這套東拼西湊的說法達到目的只會是徒勞無功。「聽著,帝宰爾,我——」
「我愛您。」
但人生從來就不是規律或邏輯可以解釋,那怕上帝真的拿著骨雕骰子懶散的擺弄著,對於人類而言終究是墜在五里霧中的一場摸索,因為不知未來會有什麼樣貌,所以當下才會勇敢無畏一路向前。流轉的情感、思緒、愛意又真能是幾個神經電流傳遞足以一筆帶過的嗎?
「……我也愛你。」
同樣的發音與文字,但其上承載的心情與語調背道而馳,引子在瞬間的相遇後便快速擦身而過。
但誰又敢篤定它們再也不可能碰上?
「謝謝老師撥冗教導,這是帝宰爾的一點心意。」
擱在桌上的玻璃匣外錶白色無酸雪銅紙,底部是一公分厚的發泡板,那隻蝴蝶就棲息在這樣的雪白世界中,伸展著羽翼,安靜繾綣,別看扎過軀體的銀色長針,也許下一秒牠就能再度蹁躚起舞。
昂寇不知道這孩子還會做標本,這隻蝴蝶翅翼完整,泛著金屬流光,底蘊是各色的藍,隨著光線折射又透著幾縷紫,收闔在外側鑲黑的邊,更淡的藍像細線一樣輕輕蹭著表面滑過,淌出蛛網的紋,隨機卻又也許早已制定好的軌跡。
「謝謝,很好看。不過你剛剛叫我老師聽起來真像在試圖賄賂。」
「不是您這樣要求我的嗎……」
總算把氣氛導向比較普通的放鬆氛圍,昂寇笑了笑,揉了揉帝宰爾的金髮,霞光朦朧成溫暖的色調。「好了,時候不早,你也差不多該回去了,別讓長輩擔心啊。」
他不知道帝宰爾聽進去了多少,是否改變了什麼,他只是看著少年乖巧的一鞠躬,向著門口走去。
「啊,對了,你知道簡德最近到底在做什麼嗎?」
鬼使神差的,昂寇脫口一個問題,但也沒什麼,這兩兄弟感情很好,帝宰爾應該知道點什麼。
帝宰爾回首,嘴角笑出甜甜兩個酒窩。
「哥哥在跟我做一樣的事喔。」
腦袋再度停止運行了幾秒的昂寇,回過神才發現帝宰爾的身影早就消失,麻木地歪頭,思忖帝宰爾指的是做蝴蝶標本的可能性,是否高過勞倫茲吸引子回到相同位置的機率。
該死的兄長。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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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收看作者也不知道自己在公啥毀系列。
是的我還記得自己有這篇文。
想寫師生趴很久了,師生加骨科兩種願望一次滿足多香啊。
涉及一些科學理論與探討,但基本上都不是用在它們被設計出的原意,對不起我就只是想看小朋友談情說愛。
我盡量去理解了,但如果關於理論等敘述有誤歡迎指教。
昂寇不讓叫叔叔的原因一來要分場域稱呼,二來他不是很想讓大家發現他跟帝宰爾的關係,鑑於這個姪子隱藏得並不是很好。
文末的咒罵是因為這一篇昂寇他哥英年早逝了,兩個姪子算是跟著昂寇長大的(但昂寇很忙基本上沒帶到多少,讓你知道孩子的教育不能等),他忍不住指責對方這麼不負責任的走了。
帝宰爾送的蝴蝶是大藍閃蝶,一種翅膀似乎透明卻又透著光彩的微妙蝴蝶,但這種生物的原生地其實是在中南美洲的熱帶地區(而且很臭喔喔喔),大家不要太在意帝宰爾怎麼搞到動物屍體好來做標本的。
雖然文章裡面看不出來,當初在構思的時候帝宰爾其實是在黑化的邊緣大鵬展翅的(?),畢竟帝宰爾什麼都可以忍受就是無法接受叔叔的拒絕,不過想想現在還是先不要嚇到叔叔好了(?),所以最後只露出一些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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