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痠軟的痛楚喚醒了自己,還是清醒後疼痛才像潮水朝自己襲來?昂寇分不清,有好長一段時間,他只能愣愣盯著天花板的螺旋紋路,任由湧上的記憶在耳旁咆哮。
徹底的肉體禁錮、被迫再三挑起的渴望、抑制不了的喘息、纏上的肢體……
夠了!按著額角的手綻出青筋,硬是坐起虛弱的身子,感覺偏頭疼像暴雷在腦海中恣意撕裂,炸出視野一片蒼茫。昂寇溢出幾聲痛苦的抽氣聲,不只為膚淺的肉身疼痛所苦,更對那雙執著而妖冶的藍紫雙眸無能為力。
從哪裡開始變調的?
他從一開始就不該對那個總是孤單的從窗戶窺視他的孩子施予同情嗎?投注了憐憫卻沒有好好處理,半吊子的溫柔轉成緊勒的枷鎖,現在換成對方緊跩著自己,逼迫他吐出救贖之鑰。
如果他從未心軟地短暫停下,又毫不留情的跨步離去……
如果他當初直接無視,放任對方單獨成長……
「那我絕對會毀掉父親與先祖一路打下的一切,叔叔。」
他沒有轉頭,僅只轉動鮮紅的眼,斜眸冷對那個曾經只到他腰間的孩子,正牽起他的手輕輕吻上。「您是滅家族繼續存在的理由,是我生命中的無上榮光。您在後悔偶然泛起的同情換來我的糾纏嗎?可惜啊,叔叔,要是連您的稀薄溫暖也失去了,如今的我會長成什麼樣的惡魔,您再清楚了,不是嗎。」
昂寇閉眼,感覺對方的指尖搔到了頸後,想起了第一次見到這孩子時,他手中揪著一隻蝴蝶,翅翼被片片撕開,飄落在地,徒留一層淒然的美麗。
那雙眼睛空洞中半掩瘋狂,當時過於年輕的他沒有解讀出,那是走上極端的徵兆。孤飲風塵數十年,此刻再度想起,即便心中了然卻也無力回天。
所以,只能逃避。
帝宰爾不住吻著漆黑的髮絲,搭在肩下的微妙長度。他好想某天臣服於下,虔誠親吻流洩在腳邊的及地黑髮,那定是一番美不可言的絕妙風景。
昂寇勉強挪動身體避開帝宰爾的碰觸,很是疲倦的揉了揉太陽穴。「……你不用做到這種程度我也會把滅家族還給你們兄弟倆,所以──」
磅的一聲巨響,昂寇錯愕的看著帝宰爾一拳大力摜在床上,然後彷彿脫力般地跪下,如同困倦的貓找到了棲身之所,將頭枕到了昂寇膝上,燦爛長髮絕美如畫。「叔叔,這話,你自己信嗎?」
是啊,自欺欺人的謊言連自己都騙不過,還有誰會相信?
昂寇能在詭譎多變的商場殺出一片天自有不凡之處。一旦坐上談判桌,首要之務便是解讀對方藏在表情與話語裡的渴望──他最想要得到什麼?能為此退讓多少?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摸透了對方的思維,才能跟己方的條件去衡量,從中撈取最大的利益。
然而並非每筆生意都能談成,當對方的要求超出自己的承受範圍,或著,對方想要的根本就是自己無法退讓之物,那麼談判就注定破裂。
此刻就是這種最糟的情況。他當然看得出來帝宰爾對他的情感是認真的,無論裡面摻雜了多少親情的孺慕以及不幸童年造就的扭曲心理,所得出的強烈執著。他不是心理學家,分析這個不在他的擅長之列,他只明白,對方什麼都不要,只想要自己而已。
偏偏自己就是絕對無法扔出的籌碼。「……就算我承認了你感情的重量,我也不可能接受你。我是你的叔叔,你有血緣的長輩,就算不論世人眼光,我對你也沒有超出親人以外的感覺。」
對於這種直白而純粹的進攻,唯一的反擊方式就是正面對決,即便銳利得稍嫌殘忍。
帝宰爾沒有馬上回應,他俯臥在昂寇的膝上,久到昂寇都覺得腿部血液循環不良時,帝宰爾緩緩抬起頭,又是那雙詭藍艷紫,抖落如毒的哀傷與瘋狂。「為什麼沒有呢?因為我長得不夠像父親呢,還是太像父親了呢?」
昂寇覺得渾身血液都急速凍結,剛剛的腿麻完全不值一提了。「……你什麼意思?」
事到如今還想裝傻嗎?帝宰爾輕笑一聲,投下一枚震撼彈。
「葬禮那天,我看見您的眼淚了。」2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E8W4pwuA4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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