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以第八章的文氣來說,適合斷章的斷點並不是現在的這一塊,但考量到周更的步調,以及第八章(上)、(下)兩章的字數、故事情節等,各需均衡,因此讓大家看到的故事節點是現在的模樣。在此建議:若你不急且有多一點的空閒時間(以 Penana 系統粗估需要 40~50 分鐘的閱讀時間),可與下周的第八章(下)一起看。祝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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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歐特急速向後傾,手中杯口直角一轉,順向接下那道尖刺的來勢,讓它直接穿破杯底,伸至另一頭,而灑落在尖刺上的茶液,不知為何,竟讓尖刺像融雪一樣地融化,只剩透明又摻和點淡灰色的液體流淌而下;至於隨之破裂而落的瓷杯,則帶著穿破自身的部分尖刺,「啪嚓」一聲,碎滿於地,僅餘少數尚未被茶液觸及到的尖刺殘塊仍保持得完好——然而,她沒有多餘的時間釐清眼前這些狀況,因為更多同樣的尖刺從地面迅速出頭並洶洶襲來。
她將那張茶几踢向來襲的尖刺,趁著兩者相碰並發出尖銳的迸裂聲響時,躍伏至近處的圓柱旁,但沒想到的是,那潔淨光滑的地面此時真成了冰面,讓她一時抓不準平衡,歪歪斜斜地滑至初次到達這裡時的位置。不等她喘一口息,又一道巨大的尖刺直逼門面而來,霎那間,只見她不慌不忙,將石戒指套入右手無名指中,利用滑冰的方便轉身一圈,順其勢將錯身而過的尖刺身軀擊了個粉碎,而尖刺也因此斷成了兩截。這時,身後傳來兩聲輕巧的拍掌聲,梳著一頭草綠色油頭並帶持笑咪咪表情的男人,一點都不在乎身旁襲來的兩道尖刺,佇立於原地不動。
「巴羅沃茲!」這一幕真讓佩歐特的心臟提到嗓子去了!只見兩道尖刺一高一低,一道往腦門的位置、一道往側腹部,這一瞬間,她也不管巴羅沃茲的意思是什麼,先是迅速拾起那根斷裂的尖刺前頭,直直地往高尖刺丟去,而自己再以百米爆發的速度,低身滑至巴羅沃茲身旁,擋下低尖刺的攻擊。
不說佩歐特是如何緊張於這個若無己事的男人,且說巴羅沃茲看了看那枚石戒指所發出的幽微光芒,從那道光芒之中,顯現出一道如盾牌形影的護盾,它不但讓尖刺撞了個粉碎,自身的光芒似乎也不因而有任何削弱或減少的跡象;再看向另一邊的尖刺,由於前頸被另一支尖刺前頭穿破的關係,它的攻勢緩減了許多,恰好停止在距離自己腦門約半截指頭前的位置。對於周遭所發生的一切,他像是旁路的過客般,只是意思性地笑了笑,沒有表示什麼。
彷彿所有的事物都與他無關,巴羅沃茲依然不顧自身安危、若無其事地向前走,像是隨意散步般優雅地行於任何一處。就在他甫移動的時候,佩歐特正下方的冰面又生出一道尖刺,而這道尖刺的突刺速度比前些更快!她迅速向後翻身了兩圈,落至定點時,由於冰面的關係,她以跪趴的姿勢穩住全身平衡,除了身體仍是會往旁或往後滑移半分之外,至少全身的重心不因失衡而偏倒,但這些都不打緊,較為要命的是,當她的四肢都還停留在冰面上的時候,像是抓準她移動的距離和位置,一道尖刺果斷突出,若她沒有提前察覺到這根尖刺的蠢動徵兆以及立即半側身、一手朝天平舉的反應,那道尖刺或許已經穿過她的肺;再者,如同她一貫的應對方式:「絕不放棄任何可以一舉多得的機會」,她趁機抓住尖刺的根部,以此為圓心,雙腳前端抵往冰面並加速滑旋了一圈半之後,利用離心力將自己甩往巴羅沃茲所在的方向——因為在她忙著應付這些尖刺的時候,巴羅沃茲那邊的尖刺也一樣熱騰著。
不管巴羅沃茲的態度為何,大體上,佩歐特已經猜到整個狀況的原因始末,所以當她這次低身滑至巴羅沃茲的身前時,動作和心念明顯更為篤定也更為乾脆,而這樣的狀態直接反應在抵擋尖刺的護盾魔法身上——但見此回顯現的護盾形影足足有一個成人的身高,寬度更能容納得下兩人。
被保護在內的巴羅沃茲悠然地打量著護盾魔法,就像是觀光客正在一覽身處的鐘乳石山洞般,一邊盡可能地把握經掠於眼前的任何一物,一邊暗自於心裡估算,這護盾魔法的厚薄、穩定度、延展性、魔法本身的變動性以及與使用者之間的維繫關係等等,到底都是個什麼樣的程度。也許是沒想到這麼一顆不起眼的小石頭竟能發揮如此能力,他頗具驚奇地以偏高的語調「嗯」了一聲,這讓擋於身前的佩歐特實在很想轉過去揍他。但不知是這聲「嗯」或是因應佩歐特的心態,更多的尖刺密集地朝兩人瘋狂襲來,然而佩歐特並非省油的燈,直至現在仍然從容不迫的她,立即擴張護盾,使其形成如蛋殼般的保護殼,穩當地擋下所有的尖刺。
「這就是體能測驗嗎?」這時候,佩歐特突然問道,而護盾外邊的尖刺不僅僅只有方才抵擋的一波,彷彿水珠接續而下的落雨,以暴雨的頻率持續衝擊著。
「不錯,妳很聰明。」巴羅沃茲微笑道,「測驗和量表同時進行,限時十分鐘,如果在這十分鐘之內,妳能夠填完量表並且活下來,就算通過了。不過另外的附加條件是,我不能受傷,請留意。目前已過兩分半,接近三分鐘。」說明結束後,他從胸前口袋裡抽出一張經過層層折疊的方紙,將它遞給佩歐特。
佩歐特打開方紙,大略而快速地瀏覽裡面的內容一遍,發現這是一張測試智力和知識程度的測驗卷,題目雖多,但大致上都不難,很多都是她在學院學習時就已經學過的,所以她放心地將測驗卷收起來,準備留到最後的時候再寫,然而當她依著痕線折回去時,測驗卷竟然毫無預警地分裂成一張張方格小紙,而巴羅沃茲不知何時,人也已經不在她身後。
「還有,我會一直走動,請留心。」距離佩歐特大約五步之外的地方,巴羅沃茲就在那裡若無其事地站著,而且他面前的冰面表層正在生起一塊巨大的突狀物,只見那個突狀物正在一點一點、快速地長成巨怪般的生物。
佩歐特無奈地拍了一下前額,心想這入會測驗果然沒那麼簡單。同時,被她格擋下的那些尖刺,尖頭部分雖已斷裂,但是軀幹的碎塊等遺落在四方上下,層堆層疊,將近成了一座小山,再加上尖刺仍不止歇地生續突襲,那些碎塊堆幾乎要把她淹沒。雖然不知巴羅沃茲怎麼從她眼皮底下出去,然而現在不是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因為那隻巨怪已經完全成形,緩緩上舉的右手臂正準備揮落而下。
眼看現下似乎沒有適宜的辦法,但急中總會生智,不管石戒指是不是真能辦到這種操作的方式,也不管那巨怪的組成性質到底是純冰還是先前所觸及過的冰鏡,佩歐特先是抓起那些方格小紙、將它們快速收進口袋中,接著收緊右拳、凝攢石戒指裡的魔法,奮力擲出一道薄面的護盾,讓其像是風切般,劃穿那些尖刺的軀幹,進而直直沖往巨怪、切斷那隻正要揮落的粗大手臂。由於飛盾切得及時、位置也正確,那條斷裂的手臂恰好落在巴羅沃茲身旁,而巨怪也沒能傷及他。不過事情可不會就這麼結束。當佩歐特擲出薄面護盾的瞬間,她搶於尖刺觸及自身之前,趕忙將護盾魔法切換回蛋殼狀態並帶著它翻出這片碎塊小山,至於那些被劃穿或撞碎的尖刺軀幹,也因為護盾的橢圓表面相繼滾落至她方才所在的位置。
——要說為何佩歐特不太了解石戒指的魔法程度和極限,是因為這枚戒指是那個姓狄的給的,用來為自己能使用魔法這點充當一個合理的藉口,但是自從她拿到以後,沒有多少使用的經驗,所以她不確定自己若是用得太過,是否會引來一些麻煩的猜疑。
然而現在容不得她考慮這麼多了,若是她不這麼「過度使用」,可就真的沒招了。
巨怪看自己的手臂被莫名其妙地截斷,它大聲咆哮了一番,怒氣騰騰地用另一隻完好的手捶向巴羅沃茲。佩歐特在心裡暗自怨嘆了一聲,準備動身去保護巴羅沃茲時,她發現自己的右腳踝竟然被冰面生出的條狀物給纏住!困忙之餘,她趕緊朝巨怪再次擲出一道薄面護盾——只不過這次不是風切那種,而是類似飛盤般,在空中溜出一道圓弧線,準確地擋在巨怪的攻擊與巴羅沃茲之間。然而,雖然距離巴羅沃茲的門面大約只有一隻手掌長度的地方,巨怪以其蠻力正與那個護盾角逐天下,正如這場試驗的條件難度,巴羅沃茲仍是那張笑盈盈的臉,不管面前的角逐究竟勝負如何,逕自走出那個是非空間並繞開巨怪斷裂的手臂,直往圓柱方向緩步而行。
巨怪發現,本來要捶打的目標居然無視它離開,於是它又生氣地怒吼了一聲,直接撇開護盾,轉身衝向巴羅沃茲;而護盾雖然被撇到圓柱外圍去,卻像是懂得回家的孩子,繞了一個圓弧線之後便回到佩歐特的石戒指之中。眼看那巨怪又朝巴羅沃茲下手,佩歐特再度擲出風切型護盾,將巨怪那隻完好、於揮落途中的碩形左手臂切成等長兩半,讓巨怪一時之間失了平衡,重重地跌了下去,雖然身形粗壯、沒有任何優美流利的線條,但並不表示它蠢得徹底,讓自己就這樣白白倒地。只見它在即將觸地之前,分別利用兩隻剩餘的平面手臂抵住地面,將身體撐在半空中,那姿勢雖然看似伏地挺身,卻由於雙腿的寬度、粗細度與上半身的比例相差甚遠,看起來反而像是一塊大石頭斜立於兩根小柱子頂上。
——暫時不說這個有點滑稽的畫面,且說那要命的巴羅沃茲正好站在巨怪兩隻手臂的正中間,而巨怪斷裂的手臂也剛好落在他身後。到這裡,佩歐特總算是全心全意地認了這場試驗,為了測試自己,整個冰鏡空間在給予難度方面可說是盡責盡任,而巴羅沃茲的職責——不讓自己太好過,可謂是讓這場試驗「五臟俱全」。
既然如此,她只好來點硬的。
四肢伏地的巨怪於撐起身軀之餘,隨即發現目標竟然就在眼前,它又是高聲咆哮了一陣後,立馬張開大嘴朝巴羅沃茲咬去。當然,遠處的佩歐特不會給它任何機會。因此她迅速地拋出飛盤型護盾以及連續好幾道小型的風切型護盾,前者如同最初的使用方式,擋在巨怪的大嘴和巴羅沃茲之間,而後者則切斷了巨怪的雙腿以及雖然無法順利造成身體上的致命傷,卻因為那幾道護盾造成的推力,使得巨怪側身而倒。之後,佩歐特一拳打碎纏繞腳踝的冰條,以她能夠達到的最快速度滑行至巴羅沃茲身旁、並將其帶離至較遠的圓柱旁,她扯下攀滿柱身的蒼鬱色藤草,將巴羅沃茲綁縛於圓柱上,然後再把石戒指塞進那件漂亮正裝外套的左胸前口袋中。
「妳這是做什麼?沒有魔法,妳怎麼應付之後的狀況?」任由佩歐特對自身動完手腳後,巴羅沃茲不解地問道。
「這就是我應付的方式。」佩歐特狡詰地笑道,「而且你也別想動了。」
當佩歐特滑行出去時,巴羅沃茲試著撐舉起手肘、試探藤草綁縛的鬆緊度,然而,即使只是這麼一點動作也會像是觸發警鈴般,使石戒指發出褐綠色的幽光,在他周圍形成一道保護盾並緊依著自己。他對這位新人的好奇感因而被促發得更深,除了那些天真的想法之外,真不知道沒有魔法的魔法師會如何處理需要魔法的狀況。
然而佩歐特就是有方法讓他知道,沒有魔法的魔法師,一樣也能應付看來棘手的狀況。
不管佩歐特的滑行速度究竟如何,冰面總是有辦法在她的下一步之前生出冰條試圖抓住她,然而她也總是有辦法脫離那些冰條,並且利用冰條作為前進的踏板,到達更遠的下一步。她特意回到那片碎塊小山,迅速撿起其中一根被削頭斷尾的尖刺軀幹,然後回身一扭,手中尖柱一揮,於空中劃出一道月牙彎的弧線,連貫地擊碎如潮水來襲的冰條群,這結果正如她所想,雖然冰面生出的物體看似堅韌而難破,除了魔法以外,能夠破壞它本身的恰恰就是自己。
接著,她拾起更多的尖柱碎塊,將它們用力砸向巨怪的臉部。
在佩歐特帶離巴羅沃茲的時候,巨怪沒花多少力氣就讓自己翻了回來,然後四肢接黏著冰面,就像從麥芽糖壺裡抽出木棍一樣,它的手腳也都恢復成原來的模樣,只是體積看起來要更大一些。當巨怪死盯著巴羅沃茲,準備動身前去時,它的側臉突然被幾支尖柱連番砸堵,滿坑滿谷的莫名其妙頓時充斥於黑洞般的五官之上,一時之間,它忽然搞不清楚自己究竟在哪、現在在做什麼,直到晃晃悠悠了一陣後,視野內的某個影子愈來愈顯眼,而似乎,打在自己臉上的東西就是來自於那影子的方向。忽然間,它像是搞懂了什麼又像是漏忘了什麼,不管其他,身體內部瞬間炸裂的怒氣指定了它接下來的行動,而這陣氣似乎大大超越了對巴羅沃茲的怒氣,以至於它幾乎忽略了那個綠油頭的存在——於是它朝地面奮力一擊,在冰面上砸了個窟窿之後,立即轉身衝向那條影子的所在。
身為那條影子本體的佩歐特,在心裡得意地笑了一下,巨怪現在的反應正合她的需要。
於是她一邊滑行,一邊以兩支尖柱碎塊拍掉那些擾人的冰條,偶爾再向旁側後方瞄上幾眼,以拿捏自己與巨怪之間的距離。由於在拍碎冰條的同時,手中的尖柱也處於同樣碎裂的狀況,因此等到佩歐特躍至其中一根圓柱身上時,手上只剩下一條兩個掌心長的碎塊和一塊冰鏡圓餅。這樣就夠了。佩歐特心想。因為她的目標是接下來的誘導和巨怪跟隨而上的攻擊。
她朝巨怪吹了聲口哨,不出所料,這聲口哨不但重新吸引了巨怪的注意,也確實更徹底地激怒了它。只見巨怪一邊吼著刺耳的咆號、一邊瘋狂地以高速直直衝了出去,伴隨著足以令人耳饋的蹦踏聲,重重地撞向她所在的位置——「轟——!」地一聲巨響,不僅迫湧至風的呼嘯之中,還更惶亂地凌蕩於冰鏡與冰面、攀藤的毛細纖維與莖節、以及遠處綠油頭的衣衫與木松石戒指之間。早在圓柱崩裂之前,佩歐特早已穩穩地算準了時機,於傷害未落到自己身上的前一秒,敏疾地跳了出去,但是冰面的滑溜程度似乎出乎意料地多了一倍,或者說,她根本忘了算上自己俯衝落地的速度與力量,在很大的程度上,決定了她與冰面之間的滑止力;因此當她雙腳踩上冰面之後,鞋跟與鞋底完全吃不到任何微細的摩擦力,整個人慣性地向後傾身並揮舞著手腳,亂糟糟地一路直線滑了出去,所幸她於情急之下抓到某根圓柱上的攀藤,這才沒讓自己飛至天外。
然而,除了抓住攀藤的手,身體的其他部分幾乎是懸吊在這個冰鏡建築的底座邊緣,乘覆於冷冽而呼嘯不止的高風上,不過,恰是因為如此,她才能一覽冰鏡空間之外的大片景致。
如空中景臺的冰鏡建築,其底座是一座倒立的尖山,沒有任何草樹枝根,只有純粹的黃土以及不時被強勁風刃帶走的大小沙塵;摸著那些黃土,內部深處似乎淺淺地傳來一股暖流,但隨即不久,那股溫度便消逝於遨任的激風蜷捲之中;放眼四周,藍天白雲仍維持著他們一慣的悠遊,而不遠處尚有一道寬如玄海、深如星底的瀑布,似是擔任著支撐天地間距的職位。從那席壯流的水簾深處,一道峭壁由內向外延伸,凸出的堅厚石塊,不畏任何沸湧奔滂,猶如軌道或橋樑那般,連接至冰鏡建築的底座,但由於它伸向的盡頭盡藏於濃密的雲霧裡,所以真正的事實如何,現在並不能知曉;此外,更讓人驚異的是,如此巨大而磅礡的瀑布竟安靜如影,不聞任何一席聲囂。
但現在,不是思考這些發現的時候,因為在她上頭,一聲憤怒至極的吼嘯掩蓋過她的耳膜。
就在她向上查看的時候,一圓柱身軀和部分碎塊刷落落地撞在她的眼瞼周圍、或是成了眼中掠影後,掉入深厚的雲霧裡。看樣子,正如她所策劃的那般,巨怪徹底砸斷了那根圓柱,而它現在可能是因為找不到自己,胡亂地抓起圓柱碎塊,朝著連它自己也不知道的方向拋擲出去。
她尚未及時地為此結果高興,巨怪便已發現她的位置。只聽巨怪低啞地狂吼了一聲之後,再度舉起粗碩的拳頭往她身上招呼。她不是笨蛋,早在那個笨巨怪發現自己又毫無意義的怪吼一聲時,她就準備利用攀藤將自己甩回地面,因此這一來一走,巨怪又錯失良機,撲了個空,而且這次不用任何的刻意誘導,身後圓柱便已碎裂崩塌,隨著一聲又一聲的巨響,碩亮如冰鏡的形影又朝自己直衝了過來。
佩歐特偷偷地揚了一下嘴角,然後繼續以同一種方式誘使巨怪砸斷下一根和下一根、以及所有的下一根圓柱,直到剩下四根圓柱時,圓頂已經塌陷了大半以上,而巨怪不畏那些掉落的石塊,仍然緊追著佩歐特不放。同樣的不畏也體現在佩歐特身上。雖然她被叮囑過,無論是身體素質或魔法方面,都盡量不要展現太多的能力,但現在的狀況由不得她繼續過分掩藏,尤其是面對即將毀壞的建築、仍然阻擾不嫌多的冰條以及身後的巨怪。因此,若就常人而言,要像她那樣一邊閃避崩塌下來的碎塊、一邊拿著尖柱拍碎冰條、還要手腳不亂地快速滑行或跳躍在冰條之間,根本是天方夜譚。
雖然她不太清楚,對於從學院出來的魔法師而言,在沒有魔法的情況下,是否能夠做到這種程度——因為這取決於每位學生畢業後的接續訓練和學習結果,但是依照過往於學院生活的經驗,她想應是沒問題。故此,擺脫這層顧慮之後,她趕緊滑行至巴羅沃茲處,而對方如同先前一般,仍是保持笑咪咪的臉且乖乖地被捆縛在圓柱上。
當她伸手要去拆卸那些攀藤、將他帶離這裡時,那些討人厭的冰條卻很「識相」地伸擋在面前,並且極快地將巴羅沃茲包覆起來。
「什麼?」沒想到在最後的關鍵時刻,那些冰條居然來這一步!佩歐特嘩地一下擊碎了部分冰條,但是,猶如調皮的孩子般,冰面又凸伸出更多的冰條將巴羅沃茲擁覆得更緊密、更厚實,她像是評戲般地哼了一聲鼻息,彎曲的指間屈收捏攥,欲待欲發,若可以,她真想直接擰了這些臭東西。然而,像是知道佩歐特手中已經沒牌,不管天上地下多麼動盪,那些冰條仍然無所保留地自冰面透出,牢牢地捆住她的手腳,使她無法動彈,她手中的尖柱已經被磨打到只剩最底的底部,就算她想用剩下的尖柱塊一搏,那片薄博的底塊也已經不是能夠與層層冰條相互抗衡的東西了。
眼看巨怪已經衝至面前,凹凸無序而粗碩的手臂毫無任何猶豫地朝兩人揮去。就在這個時候,佩歐特靈光一閃,頓時想起魔法師能夠使用魔法的方式之一,而有如無縫接續她的靈光尾巴,寄託在巴羅沃茲口袋裡的木松石戒指瞬間發出最強烈的幽光,一道護盾倏地從幽光中顯現,由小至大,自巴羅沃茲身體周遭擴展至外,再穿透層層冰條,繼而來至佩歐特身前、身後,最後將兩人所在的區域包覆住,並震碎那些捆住兩人以及兩人之間的所有冰條;也就是在這個及時的時候,擴展的護盾擋下了巨怪的攻擊。
幾次交手下來,巨怪和這個護盾也算老相識了,但是,它對護盾的印象仍然直往惡劣與厭惡的境地去,如果它會算數,大概能夠算準護盾阻撓的次數,只可惜,就算它算得出來,也沒有足夠的耐心與智力去應對這個對手。因此,當它一看到那層松綠色的薄膜如牆壁般,又將它的拳頭阻擋於外,它想都沒想、立即拚了命地往死裡打,但與前次不同的是,這次總算是遂了它的願,因為這個擴張的護盾並沒有持續太久,僅僅維持了三秒鐘便消失。
但——仍舊有這個「但」字,它的滿願僅維持了一剎那,「落空的現實」又成為它唯一能夠享有的東西。
早在護盾成功擋下巨怪的攻擊時,佩歐特便已於腦中規劃好接下來可能面臨的狀況以及相應的行動,她堅毅而絕不隨便游移地看了巴羅沃茲一眼,並於護盾即將消失之前,搶先一步躍至巴羅沃茲身旁,快速地把他從攀藤中解下來,又在那隻粗碩手臂重擊腦門的前一刻,帶著巴羅沃茲破開那些再度趁機撲襲的冰條,翻躍至冰鏡建築的外邊去。
就在兩人才剛翻出去的同時,冰鏡建築崩然塌陷,唯有底部那座倒立尖山仍巍巍不動,任憑上頭的碎塊倒翻、飛騰、震仰、傾洩;身為同樣材質的巨怪,即使形體壯碩,仍無法扛受住所有冰鏡碎塊的無情倒壓,尤其是那塊完整而堅厚的圓頂,其重量與密度似乎是巨怪身體的多倍之上。因此當那圓頂一落,巨怪便毫無招架之力地屈倒於下。
轟隆巨響連續不止,冰鏡碎塊的飛瀉似乎也沒有停歇的跡象,整個冰鏡建築幾乎像是互相撞擊的冰山般崩解碎落,讓人看得不覺心裡跟著一震,但是崩毀的巨響之中,突然夾雜著一聲怒濤憤吼——那是兩人都能立即認得的聲音,也是身為冰鏡建築的產物、無所猶疑地宣示著自身存在與堅持的聲音。2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fNEMqTE1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