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書櫑」的「櫑」,讀音為「ㄌㄟˇ」(Lěi、Lei3)。3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8MhMwTNBU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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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拉內爾噗地笑了一下,「『剛出閣』是什麼意思?」
「真沒禮貌。」佩歐特輕輕地戳了戳他,「就是那個意思。我是新來的,懂嗎?」
「還真沒看過像妳這麼沒架子的魔法師。」
「沒架子?」
「對!」費拉內爾忍不住譏笑道,「不管是怎樣的魔法師,總是脫不了『我很厲害』的那種架子。」
「嗯……不能怪他們,那過程很辛苦,而且是很難想像的辛苦。」
見對方那種體會深刻的表情,費拉內爾識趣地收起他對魔法師的評論,畢竟在魔法師面前大談魔法師的優劣,顯得太過肆意了些。恰好這時候,兩人正好走出巷口,來到長春市集的另一側,隨即迎面撲來的活熱氣息,算是適時地緩解他們之間隱微的尷尬。3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4r9dfcvNuM
梅本因斯的都市劃區非常整齊乾淨,依照居住者的社會階級、居住功用、生活型態以及消費類型等大方向和條件分區,而類似長春市集這種民生生活聚集處則統一集中在梅本因斯南邊的「書櫑區」,因為那一區是人們從鄰近區域進入梅本因斯的主要交界口之一,距離王城和魔法師公會所在的「哈文特區」不遠也不近,處於在適中的位置,也恰好方便王城、魔法師、人民三者之間物資、人資等流動。除了長春市集之外,還有另外許多種類不等的市集,但是就規模和商品類型而言,長春市集不只最大、也是最多——因此,即使佩歐特和費拉內爾為了追男孩而拐了許多暗巷,仍然還在長春市集的範圍裡。
「妳剛從外地回來嗎?」費拉內爾在兩人繞開搶貨的人群後問道。
「不是,我是剛進來。」
「妳剛從學院畢業?」雖然口頭上是這樣問,但是依照費拉內爾的直覺,佩歐特應該不只有十八、十九歲。
「不是,」佩歐特靦腆地笑道,「我離開學院一段時間了……嗯……」
見佩歐特似乎有點苦惱的模樣,費拉內爾趕緊帶著歉意道:「不方便的話就別說吧,我只是隨口問問。」
「謝謝你。」佩歐特感激地微笑道,「你呢?」
「剛從南都回來。雖然同樣在馬格非境內,梅本因斯和南都卻像是兩個不同的國家。」費拉內爾像是突然想到什麼事情,壓低音量地悄聲道:「啊,這個可不能說太多,就某方面而言,這種話題有點敏感。」
「那可是你說的。」佩歐特以嘀咕的語調調侃道。
兩人走過幾個街口之後,在市集西側邊緣的一條僻靜街道中停下腳步。這裡的攤販幾乎已呈休攤狀態,大部分攤位上所留下的遮布、架櫃依稀可見到一些灰泥或水痕,似乎它們已經歇息許久,不知何時才會被再次啟用,此外,像是整條街最後存餘的三、兩位攤主,前前後後收拾完應拿或留下的器具後,隨意蓋上一條防水布便撒手離去。
「我們……去哪?」看著這幾乎成了條廢巷的疏寂區域,費拉內爾不解地問道。
「這裡。」佩歐特指著旁邊連成一整排的小石屋道。「來吧。」她隨意敲了一扇門,沒多久,有著如同夕照色的木門被緩緩打開,而伴隨著清脆的門上鈴鐺聲,從裡頭出面接迎他們兩位的是一名看不出實際年齡的女人。3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5Jxdn6leex
那名女人身著深系紫藍色長袍和同色調的包頭巾,和善的碧藍色眼瞳像是真誠歡迎來訪的每一人。3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ZF0tAPkp7
「妳好。」那女人向佩歐特招呼道。
「萊雅,好久不見。」佩歐特雙膝微蹲、收起下巴並向前微微低首,而雙手交叉平放在胸前,一手的手心疊放在另一手的手背上,像是一個叉,但是微微朝上的手指又讓這手勢禮儀像是象徵著一對翅膀。那女人開心地微笑著,雙手將佩歐特的手捧向自己,溫柔地道:「現在不叫萊雅了,我親愛的小天使。」她側著身,禮讓道:「來,進來吧。」
「他和這男孩也可以進來嗎?」佩歐特以介紹禮節的手示,虛放於費拉內爾身側前方地樂問道。
「當然可以!」女人熱切地歡迎三位道,「來,請進。」
不同於在外所看的一整排小石屋,當費拉內爾一進門才發現,內裡的空間居然是寬敞得不可思議,簡直就像是走入了另一個完全不同的空間!例如人才剛踏進去,一股莊嚴且神聖的氣息便襲上全身心,沒有任何排拒地將那些所有於外滾染的風塵一掃而盡,這讓他差點由此認為,若是不下跪祈禱或請求感懷與原諒,似乎有失心中所領受的衝擊和感動,好在懷裡微熱的小身軀在某方面起到提醒的作用,使他不至於在此失態。3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Wl0Aq4zd6
那位被稱作萊雅的女人,領著他們穿過一條寬長的中央走道,期間,僅只是保持沉默的她,並不像外表看來那種好客而熱情的類型,因為整個過程中,她一直是默默地走著她的路,沒有表現出持續或額外的健談與關切,也並不急於展現她對自身環境的熟稔以拉近她與新客人之間的距離,她就像是標準作業流程中,盡職地做好自己該做的事情,剩下的就是看天或是看命運之中有哪些安排。除此之外,費拉內爾從這名萊雅的身上感受到一股異樣的氣息,那是一種難以言明卻容易指認而出的氣息,他現在還不確定是什麼,暫且只能說,它讓人不是那麼容易就能安放信任感,是需要一段時間質疑和分析的氣息。
看回這個空間,此處不見任何燈火的相關器具,僅靠窗外透灑而入的明亮陽光,或多或少地照現室內。費拉內爾向四周望了望,若沒猜錯的話,這裡應該是一間典型的圓頂石室,而且根據排列成隊的長椅、周圍彩色琉璃窗的象徵性圖案、類似演講用的高檯以及所有石柱、石碑上所代表的聖靈、神使的高潔圖刻,所有的環境和條件,都讓這間石室更像是某種特殊場合才會使用的地方——才剛想到這裡,心裡立即浮現出一個大膽的猜測,如果這個猜測沒錯的話,這是一間已經被馬格非列為禁教的天神教之禮拜堂!
費拉內爾暗自拴緊了心中的某條螺絲,他非常清楚,馬格非對於違反宗教禁令者並沒有多寬宥,相對地,那是一條人人寧可避之也不願拿自身性命去冒險的禁令。如果禮拜堂的猜測真的成立,那麼他現在就是處於國家級的違禁地區!——雖說如此,但看佩歐特的模樣,她似乎沒多在意這種法條的存在,她的神色仍是悠然有餘,腳下的步伐也依然穩健而欣悅,也許她對自己很有自信,又或許是因為以她的身分而言,需要遵從的社會規則與常人不同而認為此等顧慮不必太在意?3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6dWv68uuq
——不管如何,為了潛在的風險性和男孩的安全,他認為,自己有必要釐清心裡的諸多疑惑。
「能不能請教一些問題?萊雅小姐。」不知是費拉內爾喊得太大聲或是建築構造的緣故,他的聲音不停地迴盪在禮拜堂的石柱、石雕與石板頂之間,他因而看了一圈那些迴盪聲音的地方,心想那些夾縫之中是不是會突然出現某種精靈或石怪?
「請叫我萊瑪就好,辛肯由一先生。」萊瑪親切地說道,細小的聲音像是附繞在任何能夠被看見的地方,「不論您有多少問題,請盡情提出,我都會盡己所能地回答您的疑惑。」
聽到「辛肯由一」四個字,費拉內爾訝異得不能再多:「妳——怎麼知道我的姓?」
「當您一進來時,我就知道您的全部了。」萊瑪答道,「我在這裡幫助需要幫助的孩子至今已三百多年,人類的政治禁令並不會對我造成任何影響,請您放心。只有懷著適當需求的人,才能找到這裡。」之後,她又補了一句,道:「還有,這裡並沒有什麼精靈或石怪。」
費拉內爾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尤其是最後那一句,讓他覺得有些尷尬。他無語地看著那名叫作萊瑪的女人,然後再看向佩歐特,後者發現他現在看起來兩難的表情,忍不住笑出聲道:「很厲害吧!」
「別鬧了,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同時,費拉內爾發現,自己的聲音只剩尾音會環繞在整個空間之中。
「請跟我來,那男孩就交給芙芮雅,她會好好照顧他的傷口。」萊瑪道。
幾乎走到盡頭時,一位身形圓碩的中年女人立於走道尾處與長廊的交會口,安然靜待的模樣看起來已是等候他們多時。那位中年女人的衣著和萊瑪一樣,一身同色系的長袍和包頭巾,顯露在外的五官溫柔而祥和,不知為何,在冷色系的石磚空間對比下,竟顯得有幾分可愛。
「萊瑪,」中年女人稱呼道,並親切地向三人彎腰行禮。「盧可斯的脾氣又犯了,怎麼辦?」
「不用擔心,讓克蘭德勒去,她會有辦法。」萊瑪一邊讓費拉內爾將男孩抱給芙芮雅,一邊吩咐道:「我和他們說點話,妳先去照顧這個可憐的孩子,他的傷口如果不好好處理,後果很嚴重。」當她看見費拉內爾白色襯衫上的血水痕跡時,再度吩咐道:「順便拿件乾淨的衣服給這位先生,沒有他的話,這孩子也許早就不在了。」
「不勞煩您。」費拉內爾婉拒道,「我這樣就好,而且家離這裡不遠,我再回去換即可。」
「好吧,就依您的希望。」萊瑪對此感到寬慰地說道。
走道的盡頭是一扇鑲著琉璃彩圖的大窗,從遠處看,它如同一幅沒有固定成像的畫。據萊瑪所說,這幅畫會依觀者的內心情緒、氣質等而變化、而成形,因此若是視線觸及得愈久,觀者愈能感受到,這幅畫讓自己一步步地觸及自身的心靈,並發現內在漸深漸遠的層面。3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Ma6Ixq9GC
費拉內爾走近一看,發現那些明亮的色彩隨著距離拉近而轉為透明,整片大窗像是雲霧散去後便顯現出背後的星月般,由一幅畫漸轉為一面如鏡子般的透明玻璃窗,而且從窗的這一邊,能夠清楚地看見另一頭的綠茵草原上,一群孩子正遠遠圍觀在兩位孩子左右;那兩位孩子分別為一男一女,其中,女孩那一方似乎正在從口袋裡撈出某種能夠操作一些戲法的小玩具,藉以換取那個臭臉男孩的注意力。
萊瑪帶著他們往長廊的右手邊走,而芙芮雅則抱著男孩往左手邊去。3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6R4aIuhn6j
「這扇窗經過特殊設計,讓外面看不到裡面,裡面卻能夠看到外面。如果適合的家長想要觀察孩子的精神和行為狀況,他們會站在這扇窗前觀察一段時間。」萊瑪解釋道,「禮拜堂是給那些想要領養孩子的家長靜思用,在真正領養、好好照顧孩子之前,以開放的心態來仔細審視自身內心的需求與渴望,對家長來說,是必須先做的功課。」
「內心真正的需求與渴望……您是如何確認他們是否擁有完整的心態、是否有哪些心理的病症、以及家長們如何看待他人和自己?他們又有足夠的能力去調整自己的心嗎?」費拉內爾疑惑道,「我認為,探索內心對大部分的人來說非常艱難,那是極為私密、孤獨的層面,也許他們自己也無法得知。」
「我會知道的。」萊瑪堅定地答道,「為了孩子,我必須什麼都知道。」
對於萊瑪幽遠式的回答,費拉內爾不甚同意地抿了一下嘴角,眼看張著嘴、打定要繼續和她辯下去的態勢,明白他意思的佩歐特,此時及時地給他一個「冷靜、稍安勿躁」的手勢,以安撫他現在顯然不甚滿意的心情;或許是因為佩歐特那真誠的態度,他算是暫時放下到口的話語,且稍微讓自己的心情流為平緩。
和煦的陽光從廊道挑高的窗外照射進來,使得走在內裡的三人不時都能浸潤在耀眼的溫暖之中,而不同於那扇琉璃大窗,廊道邊上的窗戶都是正常的透明玻璃,看起來不像那幅特殊的畫,會因為哪些條件而奇形怪異地變形變色,只是不曉得這樣的設計有什麼意思,又或者沒什麼意思,但起碼,由於能夠隨時看到室外的景色,天生產有陰暗的石材建築多少獲得了一些平衡,也讓處於內裡的人不至於產生太多憂鬱感。
「請進。」當三人來到廊道的盡頭時,萊瑪先是推開一扇木質大門,而後邀請兩人進入一間內室。3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9HCIQmY2wc
費拉內爾在進去之前注意到,這扇門的色澤與質地很不一般,先說前者,其顏色介於深紅棕色並略帶一點黑棕,根據光線明暗與照射位置,那些色彩似乎像是有生命的生物般,自行活動了起來,不必任何指令便於各個色塊區域之間翻然湧躍著;而後者,用不著伸手觸摸,單從大門被推開時,那寂靜且似羽毛不易沾染其他東西的狀態,便能推知這扇大門的材料,十有八九是那貴得足以讓死者復活的龍骨木。——天知道這位神秘的萊瑪究竟是怎麼拿到這個數量的龍骨木木材,他只知道,光是親眼見到足足自己身高一點五倍長、五個身體寬的龍骨木大門,就足以讓他不顧任何禮儀或形象地嘖嘖稱奇了。
見費拉內爾一邊打量著大門,一邊發出探奇的聲音,佩歐特忍不住怨道:「你這樣很沒禮貌耶!」
「抱歉,」費拉內爾帶著歉意地笑道,「這裡真讓我長眼界了。」
「請坐。」待兩人進來後,萊瑪輕巧地推上門,對著看起來舒適的酒紅色沙發指示道。
這是一間典型的會客室,內裡空間不大不小,仔細算起來的話,大概能容納十五至二十人左右;從門進來左手邊是萊瑪的辦公桌,其正面朝向沙發區,背面是一片從天花板落至腰間、寬約兩人張開手臂的大窗,潔淨剔透,能夠看見方才於琉璃窗外所見的草原和那群孩子,此外,地上鋪著一張幾乎填滿整間內室的深棕色外圓內方圖形地毯,不曉得那圖形是否有著什麼樣的含意;沙發區的沙發以「ㄇ」字型圍繞著一張雅緻、看起來有一定年歲的小茶几擺放,呈現三長、兩矮、一主座的典型套式格局,兩矮座放在長座之間的截角區,主座則背向辦公桌,而「ㄇ」字型座位區的開口處則擺放著高約二米、寬約三米的書櫃,上頭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書籍,其中以歷史性的書籍居多。整體來看,整個空間不但簡潔平靜,更是那種不會讓人太在意又倍感舒適的風格,加上隨時能夠見著外頭草原的大窗,這裡確實適合作為萊瑪和欲成為父母者之間的會談處所。
為了方便說話,費拉內爾與佩歐特並坐在一張沙發上,而萊瑪則於坐上主座前,先替兩人倒上了兩杯溫紅茶。
「您說,您在這裡已經三百多年了,能否請您說說這件事。」費拉內爾率先開口道。
雖然以主客禮儀而言,費拉內爾算是略微失禮的一方,但是明白了他的過去和自身性格,加上萊瑪本身並不太在意這些小細節,因此她沒有針對這點提出任何意見。
包括佩歐特,基本上,只要主人覺得行,她也算是不拘小節的那邊。
「我並不是人類。」萊瑪以平淡的口吻開誠公佈道,「我是依照魔法師公會第三十七任會長的願望所具現化的形象,負責協助與養育需要幫助的孩子。本來我並不會跟一般人解釋得這麼明白,但因為她在這裡,我才會如實的回答所有問題。」她望向佩歐特,後者微微地笑了笑,而雙方的眼神似乎正在交流著只有彼此才知道的訊息。
費拉內爾看了看兩人,倒沒說什麼,反而是繼續提問道:「協助孩子方面,請問是怎麼協助?」
「在這裡,我們會訓練他們學習基本的生活知識以及技能,並依照個人志趣而引導至適合的領域中,例如A孩子擁有成為魔法師的潛能和意志,我們就會將他引進學院學習,如果B孩子希望當一名擁有榮譽感的士兵,我們則協助他轉入軍校。在尚未找到合適的家長與家庭之前,不管他們到哪處發展,這裡永遠是他們的家。大體來說,我們希望將孩子培養成一個對這個世界有無盡助益的人,哪怕那點助益只是在某個街角裡幫路過的客人擦鞋子,而且永遠不會被他人特別注視,即使在這樣的生活條件下,孩子若還能維持本心,我們就算成功了。3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M9sisyZYF
簡單而言,我們期許培育出來的孩子是一個對自己有自信、並能堅持維持自身善心、協助與尊重各種生命的『人』,這也是第三十七任會長當初與我簽下契約時的心願。」
「您說的我都明白……這的確是讓人欽佩與尊敬的心願——但您說的『簽契約』是什麼意思?」
萊瑪和佩歐特對看了一眼,還是重複那句話道:「我不是人類。」
——哇!這是哪方面的回答。費拉內爾心道。
見費拉內爾仍處於不知其所以然的茫愣模樣,佩歐特幫忙解釋道:「嗯……魔法師獲得魔法的途徑有很多種,其中一種是和惡魔或魔獸做交易,只是這種方式算是下下策中的最下策,通常犧牲的代價很高,除非是放棄一切或是失去所有的情況,不然大部分的魔法師都會盡量避免這條選擇。」
「這不就表示——」費拉內爾立即陷入沉思,過了一會兒才道:「明白了。」
「我的例子和您所學的事物並沒有相差太遠,」萊瑪道,「原理上一是樣的。」
這句話倒是讓費拉內爾憶起了某些過往,他因而忽然笑了一下,道:「以往只是聽說,從沒親眼見過,今天算是見識了一回。謝了。」最後的兩字,他對著佩歐特說道。
「您還有疑問嗎?」萊瑪問。
「這麼說或許有些冒犯了,但我想還是說明白比較好。我不知道那孩子是否有家人或是任何依靠,如果有,我會送他回去,如果沒有……對於這個地方,我還是得進行一些評估,才知道他適不適合留在這裡。」
萊瑪直直地看著眼前的費拉內爾,眼神深處充滿了理解與溫柔。「我明白了,相信這裡不會讓兩位失望,而且,如果他願意,我們隨時歡迎他。只是他的情況較為特殊,待他醒來後,還需要您的協助才行。」
「那可以。」
「在此先感謝您。」萊瑪向費拉內爾收起下頷、微微低首,行了一個謝禮。「離午餐的時間也近了,如果方便,留兩位一起用餐,如何?」
「感謝您的好意,只是……恕我失禮,我還有一些事情必須先去做才行。」費拉內爾婉謝道。
萊瑪點了一下頭,看向佩歐特,問道:「妳呢?小天使?」
「抱歉,萊瑪,我很想,但我得先去公會跑報到手續。」
「沒事的,我了解。」
三人起身的時候,費拉內爾補充地問道:「需要我留下赤標號碼嗎?如果那孩子有什麼狀況,可以隨時連絡我。」
「好極了,您不愧是小天使的朋友。」
費拉內爾和佩歐特尷尬地互看了一眼,雙方都沒敢多說什麼,僅費拉內爾道:「……3047-569。」
「前面的別類號碼?」
「*03。」
「記住了,感謝您。」
萊瑪送兩人至禮拜堂門外,相互道別後,夕照色的木門緩然闔上,如並排長坐的小石屋又恢復成乏人問津、與周遭環境完美融合且像是瞰景的區塊。此刻,兩人都不發一語,默默地並肩站著,宛若兩個發呆中的木頭人,不過沒多久,他們看向對方,彼此相視大笑。
其實如若仔細一看, 費拉內爾給予他人的第一印象很是強烈,先是他左臉上如龍的墨色紋面圖案,以及有點近於水綠或薄綠色的髮色,髮型以中繼線分為右邊長、左邊幾乎推平的奇特風格,整體來看,似是將所有頭髮都往右方梳齊,而垂墜的髮絲所停滯的水平線高度呈斜角狀態,由耳鬢前側一路爬升至後頸,極其錯落有秩;左耳的耳垂邊上,夾著一支金屬色系的環狀方形粗耳夾,右邊耳廓接近耳垂的地方,則是如圓釘般駐留的圓形紅晶石耳環,那些飾品的位置較於一般常人所配戴之處不同,也許別具某種意義;衣著方面,若不提那件留在男孩身上的龐克系木棕色夾克,以及有著許多拉鍊淺袋的黑長褲,夾克下藏著的竟是一件乾淨而標準的長袖白襯衫——雖然現在沾染了部分的血水,但並不完全影響旁人對這件白襯衫所產生的聯想與印象——著實在他人心裡造成不小的衝擊;鞋子方面則是類似於軍靴的黑色長靴,看起來低調而簡樸。但是這所有之中,最特別、最讓費拉內爾整個人亮起來的是他暖橘色的眼瞳以及看起來特別青稚的眼神,對比他整體造型給人一種不在乎規則限制又帶著一點危險性的感覺,那雙溫暖、陽光色系的眼睛和正直無邪的眼神,讓人很難對他產生任何排斥或是拒絕的想法。
「費拉內爾……對吧?」佩歐特再次確認那份名字地道。
「沒錯,佩歐特。」費拉內爾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向佩歐特提道:「她說她知道我的全部,不曉得那個『全部』到底是多少?」
「嗯……這個有點難解釋,總之,如果她看得到你的心,她就看得到你的一切。」
「她應該會保密吧?」費拉內爾略微擔憂地說道。畢竟,人人都有許多秘密不願被知曉。
「若和孩子的利益無關,她不會透露半點,就像是從來不知道一樣,她雖然有她的取捨,但我覺得,你可以信任她。」
「怎麼說?」費拉內爾仍持猶疑的態度。
「我也有一些不能告訴別人的事情,從我很小的時候,她就一直幫我守著。」
「也許會有暴露的一天?」費拉內爾突然覺得自己像個愛找碴的壞人,但是,必然會面對的風險仍需要承認它的存在及可能實現的時候。
「我想不會……她非常看重自身的責任。」佩歐特語帶十分信任地說道。
「看來我至少知道,妳為何會知道這個地方了。」
佩歐特笑著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費拉內爾一看便知,因此以「OK」的手勢回應之。
「接下來呢?妳要先去哈文特區?」費拉內爾問。
佩歐特點頭道:「不知報到手續會花多久時間,但我想,只要那邊一結束,我就會回來這裡——其實我有點在意那個男孩的狀況。」
「我也是。我得先回家換件衣服,再處理完一些事情之後就會回來。需要留下我的號碼嗎?」
佩歐特略為不好意思地道:「我還沒有那麼方便的東西,暫時沒辦法隨時聯絡。不如這樣吧,你若先回來,就先去幫忙那個男孩,我會在這裡等,如果我先回來……呃,還是要等你。」
費拉內爾笑了一下,道:「了解。」
兩人短暫一別後,各自前往不同方向而去。對佩歐特來說,回到熟悉的地方雖然值得令人高興,但接下來的重頭戲舞台才是令她難抑種種情緒之所在,因為那個地方代表著她的承繼系統與魔法師之間的久遠糾葛,在中斷了二十三年之後、在她了解了可能面臨和未知的風險之後、也是她意識到自己能做的事以及可以做的事情之後,她最終還是選擇回到這張蜘蛛網的中心,來重新釐清那些繁複的絲線與自己的出生由來,而即使這張蜘蛛網對她來說,猶如將一隻小蛾送進蜘蛛群般凶險非常,在探求根源的想望面前,她知道自己將無所畏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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