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斯格納命案倖存者 - 第20章、盟友（八）8/4更新

萊德單手扛起凱登的身子，瞧了瞧哪裡適合暫時關住這個好事之人。

房間不行，裡頭有太多他和埃利藏起來的武器，被發現的話就有可能被反將一軍；房間裡的浴室是還行，但萬一關很久凱登都不妥協的話，他豈不是不能如廁？

這樣看來果然只剩庫房了，那裡只有一堆紙箱、筆記本、信和筆。筆雖然可以當武器，但要在絕佳時機抓準弱點才有攻擊性，一般情況對他來說是沒有威脅性的。

他扛著凱登先到客廳，從茶几底下的抽屜拿出膠帶、再從沙發縫隙拿出藏著的手銬腳鐐，最後先到庫房將窗簾拉緊了，才將凱登扛來放在庫房的木地板，將對方銬住手腳並封住嘴巴後，蹲在一旁等著對方醒來。

幾分鐘過去，凱登撐開了眼皮，眨著朦朧的藍眸，緊接著便發現自己的處境，他拼命地掙扎，嗯唔著不知在說什麼。

「噓——你先、聽我說⋯⋯答應我、我等下說的，我就幫你解開。」

凱登靜是靜下來了，但瞪向萊德的藍眸眼底是又驚又恐。

「你不跟任何人說、我們在艾弗里裡頭的事⋯⋯可以嗎？」

凱登的視線往左下方游移，明顯正在考慮，接著視線往右上飄不知在構想什麼，同時卻點了頭。微小而瞬間的下意識動作，對於長年在組織中訓練反測謊能力的萊德來說——真心與否，顯而易見。

萊德從後口袋內掏出匕首，尖端輕抵在凱登嘴上的膠帶：「別撒謊。我不想傷害、你⋯⋯拜託、配合我，好嗎？」

凱登嚇得驚慌失措，沒料到會突然來把尖銳的武器在面前晃。他在地上挪動著身子，像是泅泳似的不停往後退。

窄小的庫房擠兩個大男人已經是非常勉強，而當凱登費力往後掙扎時，很快就要抵達牆面。

萊德手伸了過去，靠在凱登將要撞上的牆壁，硬是狠狠接下了凱登頭部的撞擊力道。饒是他對痛感遲鈍，還是不禁蹙起眉頭：「別亂動。頭、會痛嗎？」

凱登搖搖頭，眼神茫然而困惑，他將頭轉向右邊，見到萊德青筋浮起的左手臂近在臉旁，理解了幫他擋住衝擊力道的，正是萊德的手。

「那好。總之，你答應我別說，我就會放你走⋯⋯可是如果你之後跟誰說，你、還有你奶奶，都會像現在這樣、遇到危險。」

凱登的眼裡帶著難以道明的情緒，但卻大力地點頭，沒有一絲猶豫。

萊德看對方的樣子應該是答應了，於是將凱登嘴上的膠帶撕掉，再從口袋裡掏出鑰匙，解開銬在對方手腳的枷鎖。

凱登轉了轉自由的手腕、腳腕，雖然銬住的時間只有十來分鐘，但腕上已有剛剛掙扎時留下的輕微瘀痕。他苦笑了一下：「話說回來，你要怎麼知道我沒有跟其它人說啊？難不成你打算一天二十四小時都跟在身邊監視我？」

「我希望可以，但是、不可能。」萊德搖搖頭，「會有其它人幫我、監視你。」

「其它人？」凱登頓了一下，露出狐疑的表情，「說起來我覺得很奇怪，為什麼你剛才用這麼物理的方式威脅我？」

「物理？」

凱登下巴撇向萊德手裡的匕首。「你不是惡靈嗎？」

「⋯⋯不是。」

「那你究竟是什麼？」

「我⋯⋯」

就在剛才，凱登還死守著惡靈觀點，現在卻忽然問他到底是什麼。凱登所問，真的就只是字面上的意思嗎？凱登真的想知道他是什麼嗎？

「你會、相信、我嗎？」

「我想我剛剛清楚聽到你說你不是惡靈了，而我就是因為相信你說的，才問你為什麼和艾弗里這麼不同。」

萊德沉下眼眸，他開始猶豫要不要說實話。

他忽然覺得剛才被誤認為惡靈反倒還好一些，那讓他的身份變成艾弗里心靈世界的不速之客，而不入流的綁縛威脅只會算在他的頭上，與艾弗里毫無干係。

然而，一旦他以「艾弗里的分身」直面凱登，艾弗里就不再是無辜的受害者了。凱登可能會因此轉變態度，從對艾弗里的友善，變成壓根兒不願意幫忙，甚至還可能會挾帶秘密逃得老遠。

如果凱登逃走時沒和任何人說這幾天的事，秘密倒是保住了，但萊德卻覺心裡蒙上了一層陰霾。

難道說，如今只是因為他被凱登發覺他是與其它分身不同的存在、只是因為他第一次與非關組織的人聊了天，所以他就滿心歡喜以為自己的身份終於被認可了嗎？

不應該是這樣的，他本來就什麼都不是，連是不是獨立的分身也要被埃利懷疑。

虛無縹緲沒有個性像機器人的他，才是他。

「埃利和我都是、艾弗里的分身。」

萊德低聲說明，艾弗里在幼年還沒形成完整的人格前，便因四到五歲長期受繼父虐待而人格解離，此為「解離性身份疾患」。解離出來的埃利與萊德是獨立於艾弗里的人格片段，被稱為「分身」，而他們彼此擁有不同的喜好、價值觀、性傾向，就連記憶也不共享。而之所以要凱登保密，是因為已經知道病症的他和埃利還不打算讓艾弗里知曉，知情者如他們，深切曉得無知更為快樂。

即使萊德一邊思考一邊說話因而結結巴巴，還像背書一樣地提及專有名詞，但凱登始終默默地聽著。

一邊聽的時候，凱登的表情先是不解、再來悲傷、而後恍然。最後他將臉埋進雙手裡，乾笑了起來：「呵，我這兩天還一直誤會你們是惡靈，我真的是⋯⋯」

他小聲地嘟嚷「半桶水」，同時便因羞愧而耳朵泛紅。

凱登的嘟嚷細如蚊蠅，但耳尖的萊德聽到了。

「你是半桶⋯⋯？那就沒有人是一桶了⋯⋯我們、活到現在，從沒有誰在見過我們一面、就看得出來我們不一樣。」

凱登把手移開了，他笑了。

他的耳朵還是紅的，臉也紅通通的，但他笑得好放鬆，笑得眼角都泛出了淚光。

他拭去淚水：「啊——笑到肚子都餓了。我們可以回去繼續吃晚餐了嗎？」

萊德愣住，看凱登不僅回復原本精神奕奕的樣態，甚至比今天一開始見到時還開懷。萊德雖然沒有綁縛威脅人的經驗，因為這類工作基本都交給組織裡的測謊小組辦理，但從旁側聽到的被縛者反應，也很少有能像凱登現在這麼鎮定的，難道是剛才他下手太輕了嗎？

「我剛剛不是⋯⋯」萊德拎起手中的鐐銬晃了晃，提醒凱登剛才才受到了不小的驚嚇。

「噢！對了！這是真的銬環嗎？哪裡買的啊？」

「艾弗里的以前、炮友忘記帶走的⋯⋯埃利藏起來、說可能會用到。」

「不是吧，埃利是要用在哪裡啊？」凱登苦笑著。

「不知道⋯⋯倒是你、不怕我？」

問出這句話的同時，萊德頓時有股強烈的既視感——好像某個人曾經對他問過同樣的問題。

然後萊德瞬間就想起來了，那是他初次醒來，也是他第一次見到傑克的時候。傑克掐住他的脖子，令他雙腳懸空，使他在一誕生的當下就即將死去。

「你不怕我？」蒙面的傑克問道。

即使他因缺乏必要的氧氣而渾身難受，他仍以無神的雙眼看著蒙面男，眼底沒有絲毫恐懼。因為剛誕生的他，根本沒來得及品嚐活著的滋味，所以，活著應與死沒有太大的區別。

此時凱登坦率地回答「嗯，我超怕的」，眼底裡卻沒有一絲恐懼。

「那、為什麼⋯⋯？」難道凱登跟自己是一類人嗎？

「前提是，你不是個會護住我的頭的人。」

原來凱登是嗅到了安全的跡象，並因良好的心理素質，所以能回穩情緒並鎮定下來。他跟萊德不同。

「我、我只是、只是⋯⋯不希望傷害你⋯⋯我剛剛就說過了。」

這不應該是威脅對方保密時所需要擔心的事，萊德清楚得很，卻在說出口時才意識到他的言行舉止是多麼的矛盾。

究竟他該相信的，是他的威脅言行、是他護住凱登頭的行為、還是他的想法和現在脫口而出的話？

凱登笑得舒坦，顯然是相信後兩者，他牽起萊德沒有拿著鐐銬而垂放身旁的手：「嗯，我知道，我相信你不想傷害我。我也答應你，會幫你保密的。」

萊德垂下頭，愣愣地瞧著被牽起的手。手心傳來的觸感既溫暖又溫柔，一股陌生的不安卻在他的心底騷動了起來。

他所熟悉的手，是用盡力氣掐住他的脖子、是扯住他的頭髮把他拉離牆面，是會讓他覺得或許感受不到情緒也是幸福的一雙手。而不是被像現在這雙虛軟無力的手輕輕牽起，好像手的主人一不小心就會消失不見一樣。

他呆立了許久，手，鬆軟地落在凱登的掌心裡，始終沒有縮回去。

直到兩人走回吧台桌繼續用餐以前，他也都沒有被放開。19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gbwwuaC7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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