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所有人預料,第二天早晨我出現在晨會的隊伍裏,同事們如同看待怪物般看著我。
同行十二年,不知木蘭是女郎。相處一年有餘,我的同事們竟不知身邊有一個黑社會老大、一位功夫高手。
晨會結束後我去到技師休息室,心想,維修車間的技師一定有“十萬個為什麼”想問我。
“偉哥,問個問題好嗎?”
“請說!”
“你是誰?”
“裝誰像誰,誰就是誰;我還是我,我亦常我!”
同事們哈哈大笑,另一個同事問道:“偉哥,你真是新城老大?”
“在公司裏,沒有黑社會、沒有老大、沒有小弟……大家都是同事、是兄弟、是平等的……你們以前怎麼對我,以後也一樣。誰要是敢把我當成新城老大,每個月交半個月的工資給我,就算是保護費。”
同事們遲疑了一小會兒,技師休息室裏爆發熱烈地掌聲和喝彩聲。
“偉哥,你當過兵?”
“沒有啊!”
“騙人!”
“我去應徵過,體檢不合格,說是水下承受壓力不達標,被淘汰了。”
“但是,武警軍官說你是特種兵?”
“我也不是特種兵,他看走眼了。”
“不是特種兵,你能如此輕易地打敗員警?你學過武?”
“我也沒有學過武,純屬肌肉記憶外加條件反射!”
“不說真話,沒有學過武,怎麼還會氣功?”
“我承認練過氣功,打員警的那三招純屬條件反射。”
同事們笑得很詭異,見我堅決不說也沒有勉強我。
我問道:“誰把記者叫來的?”
其中一個同事說道:“是我們!”
“非常感謝,謝謝兄弟們!”
人生中總會有許多感動的瞬間,在這家4S店,第一次讓我感動源於維修車間的技師,一群和我一樣,沒有後臺、沒有社會背景、被管理層當成狗的人。
我很想留在技師休息室繼續和維修技師瞎扯蛋,但是已經有車輛進廠了,我必須回到我的崗位。我正大光明地來到這家4S店,也想堂堂正正地離開。我暗下決心——辭職,理由很簡單,這家公司已經爛到骨子裏了。
管理層以主人自居,雇傭黑社會大哥大毆打反抗他們的員工、賄賂員警毆打反抗他們的員工、視普通員工為狗……在這樣的公司工作沒有安全感。假設,我不是黑社會老大、沒有經過特殊訓練,後果會怎樣?換成狗階層的其餘同事,後果又會怎樣?
我假裝若無其事,按照工作流程認真工作,至於復仇,時機未到。被我用“反擒拿”擊傷的員警還在生死未蔔,溫柔、項棟和社區警署的三個員警的口供是否一致?這些都是未知數,還沒有結案,變數太多,只有一點是明確的,我不會放過主人階層。
曲靖市公安局局長和刑警隊隊長公正執法、不避權貴、不護犢子,真是鐵骨錚錚的漢子,把我感動得一塌糊塗。想到這,我發憤工作,想用這種方式回報社會、報效祖國;因此,時間如流水,吃中午飯的時間到了。
回想起昨天發生的事,我真想生吞活剝了行政部經理、銷售部主管和銷售部經理助理,維修車間的技師在路過我辦公室時都主動和我打招呼,約我一起去員工食堂就餐,我敷衍他們,說道:“你們先去,我一會就到!”
其中一個同事說道:“別做了,管理層都不把你當人看,你這麼努力圖什麼?吃飯的時間到了,你就去吃飯;下班的時間到了,你就下班;找到好的去處,你就跳槽。當主人的都不拿工作和公司當回事,你這麼努力有必要嗎?”
我答道:“對,說得好!走吧,我請你們去公司外面吃!”
同事們遲疑了一會,其中一人說道:“不用啦,偉哥!我們都拿著碗了,你要是不想在公司裏吃,就到外面去吃吧,注意安全,我們就不去了。”
知足常樂,我理解他們,他們不想惹禍上身;所以我也不勉強他們,萍水相逢,我知足了。
公司門口沒有任何異常,吃完中午飯,回到公司,繼續工作,我想把手上的工作處理完,然後辭職,脫離這個糞坑,越早、越快,越好。
工作繁忙,確實可以忘記很多事,時間過得也會非常快,快要下班時,我看見總經理胡亮和分管售後的副總經理李雪松。從前天到現在,我第一次看見他們,總感覺自己被出賣了,但是還是硬著頭皮,分別向胡亮和李雪松打招呼。然後回到辦公室,打印辭職報告,當我拿著辭職報告去找李雪松時,同事們告訴我,李雪松出去了,我把辭職報告放在李雪松的辦公桌上,然後下班。
平靜得有些不正常,我總感覺有些事正在發生,卻又不知道是什麼事,聽到數十次警報聲,都是從遠處傳來的。同事們都很好奇,很多同事都在問:“員警在幹什麼?”
個別膽大的同事調侃道:“員警在瞎忙什麼?”
很平靜的一天,和我預估的完全相反,什麼事都沒有發生,我提心吊膽地回到家,不止一次問自己:“員警到底在幹什麼?”
緊張了一整天,忙碌了一整天,昨天一夜未合眼,躺到床上不一會兒就睡著了,一覺到天亮。
準時去上班,和我預估的完全相反,公司高層、員警、黑社會都沒有來找我,越是平靜,我越是心神不寧,我不害怕看得見的危險,就怕看不見的危險。
在此期間,我在法律援助論壇上偶遇的那個律師給我打了兩次電話,為我補習法律常識;律師表示:若是進了法庭,他所在的團隊願意無償地為我辯護。
下午兩點三十分,我看到刑警隊長帶著兩個員警向我辦公室走來。
刑警隊長說他們奉命逮捕我,理由是襲警、領導和參與黑社會的暴力活動,一番爭吵,兩個理由都被我推翻了。三個刑警的臉上盡是難於置信,從表情上看,若不是親眼所見就算是把他們打死了,他們也不會相信人世間會有對法律條款如此精通的黑社會老大。
我大段大段地背誦法律條款,刑警隊長則是打電話向曲靖市公安局法律事務處的員警核實,我的專業度讓曲靖市公安局法律事務處的員警汗顏,刑警隊長惱了,罵道:“論專業度,你們還比不上我們正在抓捕的黑社會老大,你們一天到晚到底在幹些什麼?”
我樂了,能不專業嗎?我身後有一個律師團隊,無償地為我提供法律援助,無償地為我科普法律知識,這兩天我也沒閑著,把與《襲警》和《黑社會性質的犯罪》相關的法律條款背得滾瓜爛熟;因此在這三個刑警審問我時,我能滔滔不絕、對答如流。
大嘴和另外兩個員警根本就不是在執行公務,而是收受賄賂後充當黨政高官家的公子哥的打手,和“襲警”的司法解釋不相符;至於“領導和參與黑社會的暴力活動”那就更荒唐了,被我打傷的都是些什麼人?是曲靖的特權階層,那群骯髒的畜生完全淩駕在共和國的法律之上,無論違法還是犯罪都有人幫他們擦屁股;無論對社會造成多大的傷害,都能輕易逃脫共和國法律的懲處,這群官二代和富二代就是曲靖的特權階層。
那群官二代和富二代販毒、吸毒、收保護費、脅迫女學生供黑社會的人淫亂……壞事做盡、罄竹難書、天良喪盡……在曲靖的青少年中引起公憤。10年前,我悍然出手,帶著兄弟們橫掃曲靖城的黑道,把黑白兩道全得罪了。
白道,我得罪了曲靖當時的副市長,那個副市長家的小王八蛋是個癮君子,在學校收保護費,脅迫女同學供黑社會的人淫亂,先後有4個女同學向我告狀,我一怒之下,一頓胖揍,再把那小子趕出學校,並且勒令那小子,從今往後要是在學校及學校附近出現,見一次打一次。打了小的,出來老的,在我上學的路上,那個副市長指使員警和黑社會伏擊我,那年我17歲。
黑道,我得罪了一個大毒梟,那個大毒梟有個馬仔,不僅吸毒,還在學校裏賣白粉、收保護費。這個馬仔以“不帶小弟、不收保護費和不玩小姑娘(女同學)”為由,發動叛亂企圖推翻我,我以一己之力平息叛亂,將這個馬仔和叛亂的核心成員打成重傷。打了小的,出來老的,大毒梟找到我,持槍威脅我,我妥協了,那年我17歲。
10年前,在黑白兩道的夾擊下,我萬不得已只能離開曲靖,這一走就是10年。這10年,我和我的兄弟沒有任何聯繫,十年磨一劍,我回來了,我的地盤不僅還在,還擴大了;我的兄弟不僅還在,人數番了好幾倍,我依舊是曲靖新城老大。總結原因,向我遞交投名狀的,都是曲靖青少年中的精英;曲靖市委市政府招募的,都是曲靖青少年中的敗類,比如大嘴、員警班長……
憑什麼說我是黑社會?我和我的兄弟都有合法的收入來源,都有正經的工作,我們不收保護費、不販毒、不吸毒、不走私軍火……掙的每一分錢都乾乾淨淨。不僅如此,我的弟兄們還保護了地盤內的青少年,不被黑社會和特權階層欺淩,誣衊我和我的弟兄是黑社會,法律依據呢?
刑警隊長道:“你就是曲靖新城老大,這是鐵板釘釘的事實;你打過很多人,被你打過的人都只剩半條命,你的分寸拿捏得挺准的;不僅如此,被你打過的人無論我們的員警如何引導,都不敢說是你打的;另外,據我們掌握的情報,你有200多小弟,你還敢說你不是黑社會老大?”
我微微一笑,答道:“那都是我18歲之前的事,18歲之後我沒在黑道上走動過。我18歲之前的人生經歷受‘中國少年犯保護法’的保護,對於我的犯罪事實,政府職能部門只能以批評和教育為主,不能追究刑事責任。你們折磨我和我的兄弟這麼多天,還不夠嗎?”
刑警隊長再次拿出電話,向曲靖市公安局法律事務處諮詢“中國少年犯保護法”,我所在的位置距離刑警隊長大概有兩米,卻也能聽得清清楚楚,電話那頭說中國就沒有“少年犯保護法”。
刑警隊長怒不可遏,問道:“你所說的‘中國少年犯保護法’是哪年制訂的?”
我深吸一口冷氣,答道:“《中華人民共和國未成年人保護法》!”
三個刑警沉默半餉,全笑噴了,刑警隊長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完了,完了,完了……堂堂《中華人民共和國未成年人保護法》真的成了少年犯保護法了!”
《中華人民共和國未成年人保護法》規定,18周歲以下的公民屬於未成年人,對於未成年人的犯罪行為,在未造成人員死亡、重大財產損失、不可挽回的嚴重後果的前提下,以批評和教育為主。因此,依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未成年人保護法》的制訂原則,《未成年人保護法》保護的群體是少年犯,而不是未成人這個整體;因為,依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未成年人保護法》的制訂原則,未成年人在未造成不可挽回的嚴重後果的前提下,不用承擔法律責任,通過批評和教育這樣的方式進行挽救;所以《中華人民共和國未成年人保護法》自然就成了《少年犯保護法》。
我沒有狡辯,也沒有強詞奪理,這是我在黑社會的切身體會,也是中國廣大青年人在被黑社會和特權階層欺淩後選擇沉默的根本原因。如果有誰認為“批評和教育”管得了少年犯,那麼這個人的腦子要麼進水了、要麼被驢踢了、要麼被門夾了、要麼生蛆了……或者,這個人的嘴被豬親過。
刑警隊長道:“王偉同志,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我們接到的命令只是逮捕你,你有任何委曲等到了法庭可以向法官陳述,你擔心被你打傷的那三個員警會把你弄死在看守所裏,這點請你放心,我以我的人格和黨性保證,他們見不到你。”
話音剛落,一個年青刑警很熟練地拔出手槍,拔槍的同時打開黑心手槍的保險,儘管是一個很細微的動作,還是被我捕捉到了,同時確信,黑心手槍的子彈在進我辦公室之前就已經上膛了。
這三個刑警知道我是誰,也知道我的武功有多高,第一個刑警用手槍瞄準我的腦袋,而另外兩個刑警其中一個是隊長,他靜靜地坐在牆邊的椅子上,第三個刑警也拔出黑心手槍,我的辦公室實在是太小了,第一個刑警擋住了第三個刑警的視線,因此,第三個刑警並沒有用黑心手槍瞄準我,而是隨時準備支援第一個刑警。
一聲長歎,我說道: “你開槍啊,槍一響我就是烈士,這將是你人生中倒數第二槍,你好好把握!”
第一個刑警不屑一顧地說道:“倒數第一槍又是什麼呢?”
“倒數第一槍是在刑場上準確命中你心臟的那一槍!”
“你拒捕,又是曲靖新城老大,而且你武功這麼高,我一槍斃了你,也不會有人為你叫屈,最後一次警告!”
我微微一笑,答道:“我沒記錯的話,這已經是第五個最後一次警告了,你們還想再說幾次?一次性全說完!”
三個刑警全樂了,笑得是那麼淒慘,就差哭出來了,我猜在他們的從警生涯中,肯定沒有遇到像我這樣的嫌犯,面對黑洞洞的槍口卻談笑風生、鎮定自若、揮灑自如……
槍口距離我的額頭只有一釐米,若是尋常罪犯絕無逃生的可能,小太爺是尋常人嗎?別說逃生了,就算是擊殺這三個刑警,也不是什麼難事。抬頭的同時,雙腿微微向下彎曲,然後迎著槍口向右側撞上去,第一個刑警必然開槍,子彈肯定是擦著我的頭皮飛出去,而我的肩頭則會撞在他的臉上,我重點攻擊的目標不是第一個刑警,而是第三個刑警,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為必須在極短的時間內讓第一個刑警失去戰鬥力,這是取勝的關鍵。
如果我重點攻擊第一個刑警,那麼,第三個刑警完全有時間開第二槍,如此近的距離,我必死無疑。至於他們的隊長,是坐著的,可以在1秒內忽略不計,為什麼呢,因為這個隊長要站起來,然後拔出手槍以及打開手槍的保險,再瞄準我,沒有1秒時間他無論如何也完成不了這一系列動作。
至於額頭斜頂著槍口撞擊持槍人的安全係數是多少?滿分10分,這一危險舉動的安全係數是9.9999……分,子彈僅僅只是擦著頭皮飛出去,並不致命。
孫子兵法上說:不可勝在己,可勝在敵。員警犯了致命的錯誤,才使我有可趁之機。什麼樣的錯誤呢?近距離射擊,槍口瞄準的部位和遠距離射擊瞄準的部位是一樣的,都是人體最大部位的中心位置。有軍事常識的人會說,我這麼說是錯誤的,任何一所軍校或是任何一支軍隊都會告訴士兵,遠距離射擊要瞄準人體的胸部,因為人體的胸部很致命,同時也是人體的最大部位,相對容易命中;而近距離射擊則可以瞄準人體的頭部,因為頭部一旦中彈將形成致命傷。
沒有那一位教官會告訴士兵,在遠距離射擊時瞄準人體胸部的兩側,但是,就有很多教官沒有告訴士兵在近距離射擊時,瞄準的部位應該是人體頭部的正中間,也就是眉毛之間的這個位置,上下三釐米都是人類大腦所在的位置。瞄準額頭,槍口距離額頭僅一釐米,如此安全的距離,先發制人,搶在員警開槍前出手,不是沒有成功的可能。
正當我準備出招時,用黑心手槍瞄準我額頭的刑警偏了一下頭,說道:“隊長?”
很明顯,這個刑警在請示,是不是可以開槍。我一聲長歎,說道:“你有病啊?”
瞄準我額頭的刑警火冒三丈,罵道:“你他媽的信不信,我現在就斃了你?”
我一聲冷笑,答道:“我不跟死人說話!”
瞄準我額頭的刑警氣急敗壞,說道:“你……”
刑警隊長怒斥道:“他說得沒錯,你已經掛了,你看我幹什麼?你難道不知道你面對的是一個什麼樣的罪犯?他拒捕,你開槍,你沒錯,就算是你有錯,該怎麼處罰你,那是我的事。你看我的這一秒種,你已經沒命了,他沒盡全力,僅用了3.2秒就制服三個員警,還繳了其中一個員警的槍,你偏頭看我的這一秒,他殺了你,時間是夠的,下去!”
第一個刑警,臉上盡是不甘,苦笑一聲,灰溜溜地退到刑警隊長邊上。
我後悔啊,腸子都要悔青了,錯失一次絕佳的機會,應該殺了這三個刑警。這是我第五次拒捕,也就是這三個刑警口中的第五個最後一次警告。第一個刑警沒有騙我,我拒捕,他可以開槍,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憲法賦予他這樣的權力,他可以合理合法地把我謀殺在我戰鬥的崗位上。剩下的事,大嘴的爸爸和項棟的爸爸會做得天衣無縫,然後把無窮無盡的痛苦和屈辱留給我爺爺和父親。這就是天朝的法制,這就是曲靖,這個隸屬於中華人民共和國的諸侯國的政治生態。
第三個刑警心領神會,站到我面前,雙手握著手槍,並沒有瞄準我,而是嚴厲地說道:“王偉,你涉嫌襲警、領導和參與黑社會的暴力活動,我們奉命對你進行逮捕,你有任何委曲和抱怨,請向法官陳述,我們接到的命令只是逮捕你。我知道你是功夫高手,因此不要有任何多餘的舉動,否則,我立刻開槍。現在,雙手抱著後腦勺,腦門緊貼你右邊的牆,站好,你若拒絕執行,按拒捕論處,我也會開槍,快!”
我背對辦公桌站立,當我聽說反抗就會被槍斃時,情不自禁地將右手往身後放,我的辦公桌上有個玻璃制的煙灰缸,重約500克,即便不轉身我也知道煙灰缸的位置,而且不用回頭看,我就能一把抓起這個煙灰缸,當然不是擋子彈,而是砸向第三個刑警。
我一聲長歎,暗想,殺了這三個刑警,就意味著我還得殺更多的員警,甚至每走一步就要踩著一俱中國員警的屍體,我膽怯了。於是,我平靜地說道:“你over了,我又忍了一次!”
第三個刑警答道:“不明白,我們日常的訓練就是這樣,我沒有犯任何錯,你說說看,我是怎麼死的,說錯了我就一槍崩了你!”
我很想動手,但是總有一個聲音在勸阻我,讓我別幹傻事,別殺他們。時隔八年了,我忘了很多事,但是這個聲音卻還是那麼清晰,充滿溫馨和慈愛,仿佛每個音節、每個字都有回音似的,話說完了,但是餘音卻還在我的腦海中回蕩,多少次了,我試圖和她交談,但是她總是在我想和她交談的時消失了。
有時,我覺得我體內還有一個自己,自私、兇殘、暴躁……充滿了殺戮的欲望和毀滅的渴望,我很害怕這個自己,多少次了,我總是努力地克制自己;但是,每當我努力克制自己的時候,身體深處的這個自己就像是要蘇醒了一般,或者如同一頭嗜血的惡魔要掙脫枷鎖、一頭兇猛的野獸要衝破牢籠,我害怕,我真的好怕,害怕這頭惡魔、這頭野獸用我的皮囊去殺戮、去毀滅……武術本身沒有對錯之分,使用武術去做對或者是錯的事,就會有天壤之別。
怕死的人,不配活著!眼前這個員警,我若是拒捕,他肯定會開槍;我的心裏沒有恐懼,師父反復告誡我,要想成為一名合格的戰士,首先必須戰勝的就是對死亡的恐懼,當你能夠坦然擁抱死神的時候、當你能夠執死神之手信步地獄的時候,死神會懼怕你。學藝三年,我總感覺自己是一部殺人機器,為戰爭而生,卻活如此骯髒和黑暗的和平時代。
我平靜地說道:“你的黑心手槍子彈上膛了,但是保險沒打開?”
我聽到絲絲聲,刑警隊長和第一個刑警都在倒吸冷氣,如此細緻入微的觀察,不由得這兩個刑警不心驚。
第三個刑警說道:“現在打開了!” 話音剛落,我看到了黑洞洞的槍口。
我微微一笑,問道:“你的槍裏沒蜘蛛吧?”
三個刑警全笑噴了,大嘴的黑心手槍給我留下了永不磨滅的印象,我總感覺,凡是瞄準我腦袋的黑心手槍裏都潛伏著一只蜘蛛。
大嘴的名言:老子一槍崩了你。最終結果是,黑心手槍裏蹦出了一只蜘蛛;不會叫的狗才會咬人,我從未說過“老子一招秒了你”,最終結果是,三招3.2秒制服三個員警,還繳了其中一個員警的槍,還算是手下留情。
我真擔心第三個刑警手一抖,黑心手槍走火,這小子樂得不行,就差人仰馬翻;第三個刑警沒有開玩笑,他說的是真的,我若是第五次拒捕,他可以合理合法地擊斃我,中國的現行法律賦予員警這樣的權力。
面對此種情況,有一種方式非常有效,就是讓劊子手(審訊者)擁有好心情;因為,當劊子手心情舒暢時,他不會對你下毒手,這就是反審訊。因此,作為一名特種兵,最基本要求是:不僅是一位功夫高手,還應該是一位幽默大師。只有這樣,燒得通紅的烙鐵才不會落在你的胸膛上、浸過鹽水的皮鞭才不會落在你的後背上、鋒利的竹簽才不會紮進你的指甲縫裏……
我繼續說道:“就算我死有餘辜,手槍裏的蜘蛛是無辜的,槍一響,我還沒死,槍裏的蜘蛛就先陣亡了,你就這麼狠心?”
第三個刑警上氣不接下氣,答道:“我的槍裏沒蜘蛛,定時保養、性能良好!”
我微微一笑,答道:“你又over了一次,我又忍了一次!”
三個刑警同時一愣,我想他們能夠理解,我為什麼知道第三個刑警的黑心手槍沒有開保險。至於子彈上膛了,很好解釋,這三個刑警之所以來抓捕我,是因為在前天我僅用3.2秒就制服三個員警,還繳了其中一個員警的槍,讓曲靖市公安局的員警在全市人民面前威風掃地。
第三個刑警說道:“你是想,趁我沒開保險跑過來搶槍?”
我答非所問,說道:“我們之間的距離是多少?”
“一米左右!”
“你打開保險並瞄準我,然後射擊,需要多長時間?”
“最多不超過0.5秒!”
“我到你面前,不搶你的槍,直接攻擊你,需要多長時間?”
三個員警面面相覷,不知所措,我想他們一定會在心裏說:“天那,天底下怎麼會有迎著槍口往前沖的人?”
問題的關鍵是,我身後是辦公桌,辦公桌後面是牆,我轉身就跑,跑得掉嗎?我跪地哀求,他們就會放過我嗎?常記得師父帶我去看礁石,兩米多高的大浪迎面打來,大浪被撞得粉碎,還回頭了,而礁石卻紋絲不動。師父常說,武學即為人學,人怎麼做,招就會怎麼出,所以習武先學做人,還說這就是我們門派武術的精髓。當時我不懂師父在說什麼,完全不懂,此時此刻我好像明白了,卻又說不出來。
第三個刑警問道:“你是誰?”
我答道:“The name’s Bond James bond!”
刑警樂了,極度緊張的氛圍緩和了許多,這句話的意思是“我的名字叫邦德,詹姆斯·邦德!”是電影《007》裏的經典臺詞。
刑警隊長問道:“你在何處接受訓練?”
我氣不打一處來,怒斥道:“你剛剛說,就在昨天,你們抓了我200多名兄弟,滿中國查我的犯罪記錄,出動了多少警力,浪費了多少財力,我正想問你們,我到底是什麼人?”
看表情,員警無言以對,他們確實抓了我200多名小弟小妹,昨天響了一整天的警報聲,就是曲靖市公安局的土匪在抓人,或者日本鬼子進村了,燒光、殺光、搶光……很多我已經淡忘了的事,市公安局的土匪調查得一清二楚。
這群土匪,還去我初中、高中和大學時的學校調查,調查的結果讓他們大失所望,甚至是歎為觀止,因為結果完全不是他們想要的,他們想要的調查結論是能夠把我送進監獄或者折磨致死的罪證,而他們得到的卻是我200多小弟小妹的一致口徑:王偉是個好老大,不向兄弟收保護費、不要求小妹陪他上床、認王偉當老大,不用交保護費、也不會被別人欺負。
還有一句話,我的兄弟們沒有說,那就是:還可以欺負人。
我學生時代的學校領導及老師,集體為我求情,都說王偉是個好學生,就是性子直,只要認為是對的事情就會不顧一切地做下去,給他再大的阻力他都不會放棄。在校期間當過班長、團支部書記、校園文學社的社長和總編、學生會主席、校團總支副書記,無論學習、還是團總支或者學生會的工作都做得非常好,在學生當中擁有極高的威信。
校長要開除他,他也不求情,站起來就走,然後他們班的學生集體罷課,別的班的學生紛紛響應,分成兩部分,一部分怕他想不開做傻事,滿城找他,另一部分去教育局找局長,求局長不要開除他。還不喜歡做作業,唯一發現一本作業,只有兩三頁是他的筆跡,別的都是他們班女生幫他做的,從筆跡上看,不是一個女生的,是好幾個。也不喜歡上舞蹈課,他的舞蹈老師反映,教了他一年,舞蹈課只去了兩次,第一節和最後一節。總之,好壞各半,但是壞的那一半也達不到判刑的標準,更不用說槍斃了。
就這樣,曲靖市公安局的土匪滿載希望而去,懷揣絕望而歸。抓了我這麼多人,又走訪了這麼多地方,得耗費多少警力、物力、財力……由誰來買單?
我看向第三個刑警,微微一笑,說道:“糾正下,我沒想過要搶你的槍,在你打開保險並瞄準我之前,我想做的事是,和你比一下誰更快!”話音剛落,三個員警同時一愣,沒有任何舉動。
我接著說道:“看到桌上那個煙灰缸了嗎?我在這家公司工作一年多了,那個煙灰缸一直放在那個位置,我不用回頭就能抓起那個煙灰缸,煙灰缸是不用開保險的,我比你快至少0.1秒。”
辦公室裏又是一陣死寂,這樣的死寂,我仿佛已經習慣了,何為死寂,就像是時間停止了。說實在的,我真不想死,我才三十歲,正是建功立業的時候,但是這些員警如同催命鬼、就像是死神、或者是牛頭馬面……我仿佛已經看到地獄的大門向我敞開,這一切的一切起因皆是保護國有資產。
曲靖市公安局的局長,前天在我辦公室的慷慨陳詞就是在演戲,好高的演技,真是實力派演員,做起喪盡天良、滅絕人性、違反黨紀國法……的事情來不僅面不改色心不跳,還道貌岸然、冠冕堂皇,居然把我感動得狠狠地抽了自己兩記耳光,奧斯卡組委會真應該為曲靖市公安局的這位局長頒發一個小賤人。
青山常在,綠水常流。山不轉水轉,水不轉路轉;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走著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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