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警隊長現場辦公,員警班長押解被我用“牽引卸力”擊傷的員警走進辦公室,經過審訊,案件的起因和我分析的一模一樣,項棟賄賂大嘴,大嘴收受賄賂,另外兩個員警受大嘴矇騙、鼓動和裹脅,大嘴想打我一頓,另外兩個員警輕信了大嘴,誤以為我在公司經常欺負同事,想抓我歸案,就這麼簡單。
至於雇傭曲靖黑社會大哥大溫柔當打手一事,大嘴表示毫不知情,除了正常辦案抓捕過溫柔,和溫柔沒有任何聯繫。刑警隊長當即決定,另案處理,但是保留並案的可能,如果發現員警和黑社會有勾結必定從嚴懲處。
就在這時又一個中年員警走進辦公室,其餘員警立刻立正,向這個中年員警敬禮。
中年員警道:“進度如何?”
刑警隊長答道:“報告局長,調查清楚了!”
刑警隊長向公安局長彙報案件的起因、經過,只見公安局長雙目圓睜,臉頰不停地跳動,很明顯,公安局長氣得咬牙,我想,到了明天,公安局長的牙齦會很疼。
公安局長道:“除了在醫院搶救的那個,另外兩個在什麼地方?”
刑警隊長答道:“主謀被我和他爸爸打了,兩個鼻孔都在流血,我讓他到警車裏待命,另外一個就在門外。”
公安局長問道:“他爸爸是誰?”
就在這時,一輛汽車從門口經過,那該死的喇叭聲淹沒了刑警隊長的聲音。
公安局長問道:“他有沒有干擾你辦案?”
“沒有,我審清楚之後才給他打電話!”
被我用“牽引卸力”擊傷的員警走進辦公室,員警班長道:“報告,就是他!”
公安局長揚起右手,對著這個員警的頭就是兩巴掌,命令道:“銬起來!”
“是!”員警班長取出手銬,公安局長接著說道:“再去,把鼻子流血的那個也銬起來!”
我很自覺地伸出雙手,公安局長面帶微笑,說道:“小王,你沒有錯,打得好,是我領導無方、是我無能,才發生今天這樣的事,讓你受委曲了,我向你道歉!”
語罷,公安局長向我敬軍禮,我真是無地自榮,堂堂地級市的公安局長,給一個4S店的索賠員敬禮,這禮實在是太重了,我急忙制止,說道:“別,別,別,領導!我也有錯,我太衝動了,不能全怪他們!”
公安局長道:“你沒有錯,他們三個都是員警中的敗類,我把他們帶回去,按照警務條例,該坐牢的坐牢,該辭退的堅決辭退,絕不姑息!”
公安局長和刑警隊長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把我感動得一塌糊塗,無論怎麼看,這個公安局長都不像是土匪的二當家,看來,我以往對員警的看法真是大錯特錯。
但是,大錯已經鑄成,總得有人承擔主要責任吧!計上心頭,我答道:“除了大嘴,另外兩個員警都是好同志,先後兩次提出收隊,其中一次還向我敬禮並道歉,是大嘴強拉住他倆,不准收隊。與此同時,他倆也多次要求大嘴注意形象,並且勒令大嘴把扔在地上的煙頭、彈在地上的煙灰、吐在地上的口痰、留在牆上的腳印清理乾淨,在大嘴損害人民警察形象的時候,還抽了大嘴兩巴掌。是大嘴矇騙他倆,在他倆要求收隊時,大嘴又詛咒又發誓,他倆被大嘴騙了、利用了。看他倆的樣子也就二十出頭,能有這樣的思想境界實屬難得,我在他倆這個年齡段肯定不如他倆,能不能不處罰他倆。”
公安局長答道:“身為人民警察,有嚴格的紀律要求,違反紀律跟歲數大小沒有聯繫,你反映的這個情況,可以作為參考,但是處罰肯定免不了。”
我剛要說話,武警軍官走進辦公室,說道: “今天,我到這家4S店保養車子,我從王偉和你們那三個員警打鬥時介入,也是我勸王偉放了那三個員警,同時把槍還給員警,你的人把我誤解成幫王偉說情的人。”
公安局長問道:“沒為難你吧?”
武警軍官答道:“沒有為難我,這事剛好被我遇上了,所以不得不管!”
公安局長問道:“小王,其他人有沒有為難你?”
員警班長低下頭,臉上盡是驚恐,就像是等待被處罰的孩子,但是,他想多了。
我答道:“沒有,這個班長很不錯,原則性很強,當這個武警軍官進我辦公室時,他把武警軍官誤解成幫我說情的人,對武警軍官說:‘這事不歸你們管,有什麼話去跟我們領導說,別影響我們辦案。’這樣的原則性很難得!”
公安局長和社區警署的局長表揚了員警班長,刑警隊長不說話,笑得很詭異,卻沒有戳穿我。
不戰而屈人之兵,上兵之上者也。為什麼要幫員警說好話?大錯已經鑄成,總得有人承擔責任,責任又有主次之分,大嘴就是個敗類,此次襲警因他而起,主要責任理所當然地由大嘴承擔。為員警說好話,為另外兩個員警開脫,是為了分化和瓦解這三個員警的攻守同盟,讓另外兩個員警和我形成統一戰線。
至於為什麼要放過員警班長,這小子吊炸了天,居然同時擁有全國人大、全國政協、最高法和最高檢的權力,真是匪夷所思,集立法權、司法解釋權和執法權於一身,三權合一,這樣的人是什麼,太子?在封建社會,就算是太子也不能想殺誰就殺誰,更何況這是中華人民共和國!
真相大白了,現場的所有員警,都向我敬禮並道歉,公安局長承諾,嚴肅軍紀,嚴懲肇事者。
正當我送別公安局長時,雲南省電視臺的記者來了,社區警署的員警立刻阻攔,其中一個員警說道:“就算是採訪了,也播不出去!”
女記者理都不理,向我辦公室走來,說道:“請問,是王偉同志嗎?”
我回答道:“你好,我是王偉!”
“我們接到新聞線索,你和員警發生激烈衝突,能給我們講講經過嗎?”
我要上頭條了,成為中國及至全世界家喻戶曉的暗金英雄,我將在人類軍事史上留下濃墨重粉的一筆;但是這個頭條我肯定不能上,這個暗金英雄我也不能當;我把員警混吃等死的玩意兒砸了,要是再把曲靖市公安局的招牌砸了,別說雲南了,就算是西南三省也不會有我的容身之處。
我微微一笑,說道:“我叫你姐姐吧,別曝光了,員警已經向我道歉了,公安局長兩次向我敬禮並道歉,並且表示,一定嚴懲肇事者,有新聞價值,但是只會傳遞負面影響,所以,還是算了吧!”
女記者道:“你不用擔心或者害怕,中國是法治社會,言論自由,我們特意從昆明趕來,也不容易,你還是和我說說吧!”
就在這時,一個陌生的中年男人走進辦公室,說道:“記者同志,我們歡迎輿論監督,但是王偉打員警的那三招實在是恐怖,短短3.5秒制服三個員警,還繳了其中一個員警的槍,還算是手下留情,這三招完全破解員警特有的《擒拿》,經你們報導,要是這三招流傳到社會上,別說曲靖,整個中國的員警都不能使用《擒拿》抓捕罪犯,所以,請你考慮一下!”
話音剛落,女記者的電話響了。女記者說道:“請稍等,我接個電話!”
“領導!”女記者對著電話說道。
……
“明白,領導再見!”女記者說道。
“不用錄了,採訪終止了!”女記者說道。
攝像師關閉攝像機,女記者笑得很調皮,說道:“王偉啊,你也聽到了,上面不讓採訪了,但是我很好奇,和我說說經過吧!”
我看向女記者邊上的中年人,中年人微微點頭,我暗自感歎,這就是天朝的言論自由,然後向女記者敘述經過。
我打心裏感激和欣賞這個女記者,儘管來得遲了點,作為記者的職業道德和美麗動人的外表讓我肅然起敬。“上面不讓採訪”這裏的“上面”,我猜是雲南省委宣傳部,只有這個部門有這樣的權力。儘管如此,女記者還是以個人名譽調查案件的起因、經過和結果,無視身後中年男人的淫威,這就是記者的職業道德。
送別員警和記者,維修車間的技師向我道賀,我沒有喜悅,唯有悲傷,情不自禁地說道:“正在醫院搶救的那個員警脫離危險期了嗎?”
回到辦公室,眼淚奪眶而出,我狠狠地抽了自己兩記耳光,牙齦生痛,嘴裏微甜,這是鮮血的味道。我情不自禁地感歎道:“我真他媽的是天下第一大混蛋,曲靖市公安局並沒有我想像中的那麼黑暗和腐敗,公安局長和刑警隊長都是硬脊樑,有黨性、有原則、有職業道德、有血性。壞員警只是極少數,我怎麼能對那三個員警下如此重的手?”
悔恨、懊惱、悲傷持續折磨我,我擦幹眼淚,因為一會兒會有很多人到我辦公室。
積壓了半天的維修合同有如雪花一般飛進辦公室,車輛持續進廠、出廠,我有條不紊地工作,下班時間很快就到了,維修車間的工位上停滿了正在維修的福特汽車,而這些汽車都是員警把我關在辦公室裏,不讓我簽單,技師沒辦法維修導致的,我很內疚,去到維修車間向客戶和同事道歉,數十維修技師說了同一句話:“偉哥,快回去吧,別在這了,剩下的事我們想辦法處理!”
在回家的路上,我一刻也不敢放鬆,細緻入微地觀察周圍的動靜,我不想再打了,但是我得活,活到結案的那一天。
回到家,我反復琢磨兩個問題:是誰給省電視臺打電話?曲靖市公安局如此清廉?
第一個問題很好解釋,除了狗階層的同事不會有別人;至於第二個問題就太複雜了,如果曲靖市公安局真這麼清廉,社區警署的員警為何跟些土匪似的。
想到這,一股莫名的危機感在我心裏湧起;於是我打開電腦,通過百度查詢“襲警”和“黑社會”的司法解釋,不看不知道,一看啊,還沒到睡覺的時間我就想洗白白,再美美地睡一覺。
我仔細對照“襲警”的司法解釋,我的所作所為與“襲警”的司法解釋完全不相符;因此,我將員警打成重傷就不是襲警。第二,我仔細對照“黑社會”的司法解釋,我口袋裏的每一分錢,還有我花出去的每一分錢,都是誠實勞動所得,全都乾乾淨淨,我的兄弟們也是如此;我和我的兄弟並沒有通過不正當的手段獲取非法利益,因此,我和我的兄弟也不是黑社會。
但是,我確實是新城老大,不僅如此,曲靖老城的部分區域也是我的地盤。1997年,我和龍易將曲靖城一分為二,龍易當老城老大,我當新城老大;龍易死後,龍易的兄弟以為我老大,因此,曲靖老城的部分區域也是我的地盤。想到這,我只覺一股寒氣從腳底板升起,如何證明我不是黑社會老大?
我通過網路尋求法律援助,萬萬沒想到已經21點了,居然還有律師在法律援助的論壇裏閒逛,讓我更沒有想到的事是,這個律師在聽聞我三招3.2秒制服三個員警後欣喜若狂,對我的崇拜之情溢於言表,並且成為我的粉絲,願意無償地為我提供法律援助。
我有十萬個為什麼要問,律師很熱心,引用中國現行的法律條款,為我解惑。依據中國現行的法律:第一,我沒有襲警,第二,我也不是黑社會老大。
時間如流水,我還在意猶未盡就已經24點了,律師說道:“王偉……英雄,你是我的偶像!我明天還要上班,就不陪你了,你保重!”
和律師道別後,我將這些法律條款一一複製,並爛熟於心,暗想:若是收到法院的傳票,我就不請律師了,自己為自己辯護。假設中國是法制社會,那麼這場官司沒有任何懸念,肯定是我贏;只是可惜,曲靖——這個隸屬於中華人民共和國的諸侯國,在我看來並非是法制社會。
鬧鐘響了,一夜未眠,如果非死不可,我會戰死在我工作的崗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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