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有病 - 12

　　溫亮的反射弧有那——麼點長，那天從酒吧回到家後才想起大姊溫明就在風揚當副總，隔天正式簽訂單時還推拖了一下，試圖把自已從這麻煩中抽出，結果邵允鋒就在廁所壓著他摸小腿一邊說「溫明副總不會有事」這種話。

　　還說要是溫亮敢躲著自己，他就每天到海青抓人拖進廁所裡摸，搞得溫亮現在對那間廁所有陰影了，寧願爬樓梯也不想去那裡。

　　反正呢，這筆大訂單算是在邵允鋒的威嚇之下定好了，接下來就是那個溫亮頭痛的「摸摸」契約。

　　邵允鋒說要訂那什麼摸摸契約決不是隨便講講，只是有時準備時間比較長。

　　當溫亮在巷口看到那台看起來就超貴的轎車時，內心忽然產生一種「早死早超生」的覺悟。

　　啊啊……該死的甲方……

　　他深切覺得面前這人就是自己的剋星，今年絕對是水逆年。

　　「……邵先生，我想先問一下，」溫亮放下購物袋拿出鑰匙開門，邵允鋒的視線彷彿芒刺釘在腿上，「我到底是有哪一點讓你想……」

　　最後幾個字沒講完，因為過於羞恥。

　　他深信是對方為了保持高冷人設才用那兩個充滿童趣的字眼代替實際詞彙。

　　沒關係，他不介意，反正最後都是要屁股開花的。

　　「年近三十，臉普普通通，重度近視，皮膚也……醜又粗糙。」溫亮低下頭，自嘲一笑。「沒什麼優點，為什麼選我？」

　　邵允鋒沒回答，低垂著眉眼站在溫亮後面，讓人分不清他的情緒。

　　最近常來的三花貓今天反而沒出現，溫亮內心嘀咕搞不好是被某人的戾氣嚇跑了，害自己沒貓可擼。

　　這傢伙讓他那天從Ｅｃｈｏ回家後糾結得拔了好多毛也沒辦法紓解心中焦慮與後面隱隱的疼痛，還跑去教堂想安靜思考，結果長椅坐了不到十分鐘就因為屁股痛而只好先回家。

　　然後隔天去聚餐連芥末都不敢沾，怕痛，趙子還問他是不是有痔瘡，小林聽到後非常認真的推薦幾個治痔瘡的藥，搞得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他Ｘ的，就是邵允鋒害的。

　　「請進，那邊有室內拖。」

　　溫亮無意間瞥見對方的皮鞋竟然是真皮訂做款，對比自己腳下這雙鞋Ｘ家福的廉價鞋，簡直是活生生的金主與小白臉體現。

　　他想起前幾天去提款時還對著存摺上的那十幾萬傻笑了一天，頓時想回到過去搧自己一巴掌叫人清醒。

　　還沒有第一桶金就這麼得意，不可取、不可取。

　　溫亮懷著複雜的心思去趟廚房放東西，回來就看到玻璃桌上放著一疊顯眼至極的白紙。

　　「……」

　　真的很顯眼，上面某兩個大字還加粗畫底線，生怕別人不知道這是幹什麼似的。溫亮斜眼瞄了下邵允鋒面無表情的臉，手輕抖著拎起那張紙，各種「壓榨」條款映入眼簾——

　　一條一條看下來，溫亮震驚地抬頭。

　　優雅又不失霸氣地坐在沙發上的男人朝他挑起那對劍眉，給人有種「你不簽就死定了」的感覺；小兔子……啊不是，溫亮嚇得渾身一抖，梁靜茹在這關鍵時刻給了他勇氣，他指著每個理應被替換的某兩個字開口說道。

　　「那個……『摸』？」

　　摸一次手一百？

　　摸一次小腿五百？

　　摸一次……那什麼部位一千？

　　全身摸到飽五千？

　　最後註明「不可給別人摸」？

　　……

　　這到底他Ｘ啥毀？

　　自己也太值錢了吧……

　　這念頭一冒出，溫亮立刻回過神——他居然就先入為主認定自己已經賣了。

　　真沒骨氣啊，但誰叫他是甲方呢，還是大大大甲方。

　　話說原來他私底下有這種奇怪嗜好啊，嘖嘖，有錢人的世界果然難以想像。

　　……還是說對方其實矜持到連那種字都不想打上去，上面幾條都是掩護，其實每次都是叫那份五千元套餐？

　　溫亮菊花一縮，想想都覺得可怕。

　　「有什麼不對嗎？」

　　邵允鋒拿起溫亮隨便從冰箱找來待客的貝Ｘ頌三合一咖啡，相當親民地喝一口。並不是平時習慣喝的手磨黑咖啡，化學調出的過度甜膩直衝喉嚨，男人卻是眉頭都不曾動過。

　　他嚥下咖啡，認為自己有必要跟小禿毛兔講明，難得話多了幾句：「我就直說了——因為你的皮膚很特殊，那個感覺是我從未有過的。」

　　溫亮下意識摸了摸手，他昨晚才拔過那裏的毛髮，皮上有幾枚剛結痂的紅點。

　　「我很享受於觸碰你的皮膚，能夠讓我感受到愉悅，而你……」他的視線掠過溫亮那天勃起的部位，停頓幾秒，「應該也會。」

　　「你的皮膚並不醜陋，我很喜歡。」

　　說話時多了幾分他自己也沒察覺的急促，好似在期待些什麼。

　　溫亮捏住那張紙，吞了吞口水。

　　那瞬間，他的腦海中飛掠過各種各式各樣的想法，胸中湧出一股不知為何的複雜情緒，最後被一個小人按了刪除鍵幾乎全清空了，留下那晚何嘉仁與禾安給自己的提醒——

　　確保安全性行為，性伴侶只能一對一。

　　他們給自己這種忠告大概就是看準自己的屁股絕對會Ｎ度開花。

　　溫亮深呼吸，接過邵允鋒手上的鋼筆。

　　既然自己也有爽到，那麼——何樂而不為呢。

　　「我簽，不過我要加上一條。」

　　「你說。」

　　「……你不能去摸別人，只能有我。」

　　邵允鋒很輕易就答應了，點頭，「好。」

　　反正他也很難找到第二個有這種皮膚的人了。

　　男人深深地注視著他，瞳中翻湧著不明的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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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亮送走甲方兼新任金主時總算看到了花貓，被雨淋得全身濕漉漉，毛都黏在一起了，仰頭要人類擦。

　　不過牠不太敢靠近邵允鋒，直接跑到溫亮腳邊喵喵叫。

　　溫亮目送男人離開，直到那挺拔的背影被圍牆遮住，才放下緊繃許久的肩膀。

　　幸好邵允鋒沒答應留下吃晚餐，否則晚餐過後會發生什麼還真難預料。小腿處有某個東西蹭過，他低頭往下看，正好對上小花貓討食物的水汪汪大眼睛。

　　喉結滾動了下——貓咪磨蹭的位置很不剛好，就是邵允鋒那天用臉頰碰觸的地方。

　　——好想拔毛。

　　溫亮面色有些發白，全身上下被他摧殘過的皮膚像火炙一般，毛髮拔出時的痛麻感重複播放，無限輪迴，反反覆覆著，考驗他的耐力。

　　他用力擰了自己一下，神智勉強被拉回。

　　「又來了啊……」

　　聲音藏了幾分細微顫抖，溫亮拿毛巾擦乾毛皮上的雨水，帶著貓進門，從儲藏櫃拿出貓罐頭，倒蓋在前幾天網購的寵物用碗裡。

　　往常他都會趁貓咪專注吃飯時順手摸個幾下，可今天指尖接近到了離牠十公分的距離，就停在半空中不動了。

　　溫亮咬住下唇，狀態沒有很好……至少沒有他想像中的好。

　　邵允鋒的那些話給了他不小的衝擊，心煩意亂。

　　他不懂……

　　頭愈來愈痛，男人蹲了一會終於受不了折磨，起身衝回二樓臥室。

　　長袖袖口被他粗暴拉起，閃爍銀光的鑷子尖端似乎還勾著一點皮屑，或許再仔細一點看，就能發現乾枯的血跡。

　　尖刺戳進皮肉，將藏在其下的捲曲細毛拉直，直到最後連根部也脫離泥土，底下沾黏了一小塊白色脂腺，血管受到牽扯，血液緊接著從孔洞湧出，瞬間便填滿破皮的區域，形成迷你血塘。

　　溫亮不曾關心那片血，甩掉毛後立刻轉移目標，瘋狂地一連拔了十幾根毛，甚至於連蜷縮深埋在皮膚下、尚未出頭的新毛，也被他自殘式的拔出。

　　握著鑷子的手在顫抖，呼吸相當急促，血管裡通通都是那股止不了的癢意，來自十八層地獄的酷刑不知為何就臨到他頭上，他怎麼都戒不掉——不，換個說法——他下意識不肯戒。

　　他就是任它癢，癢得放肆，無可救藥。

　　溫亮的眼睛徹底覆上黑暗，抓著滲出一顆顆血珠的手臂，緩緩趴了下來。

　　不想戒，只因為同性戀在他們眼底，就是群病人。愛的對象是同性……就是神經病，而在這個大污點的對比下，拔毛癖似乎也不是什麼「急需治療」的症狀了。

　　他捏緊自己的皮肉，細麻的刺痛感稍稍喚醒神智。

　　想起那個男人，溫亮心底又掀起疑問了——絕大部分人都會覺得他是變態，但為什麼……邵允鋒說出了「喜歡」這個詞？

　　邵允鋒說話時的表情依舊很冷，不過語氣挺真誠。

　　溫亮抬頭，拿起旁邊的酒精往慘不忍睹的手上噴。自己躲躲藏藏好幾年，第一次約砲就得到一個長期砲友也是滿不錯的，特別是對方不介意砲友的皮膚如次特異，還指名就喜歡這種。

　　男人無聲地笑了，自己居然可悲到區區兩句話就會心動。

　　才不會信咧。他想。八成是邵允鋒覺得跟一個男的打砲感覺很不錯，用摸皮膚當藉口要上自己。

　　他為自己的聰明點讚，心情卻沒有提升多少。

　　「喵……」

　　樓下傳來貓咪的叫聲，溫亮驚醒，停下思緒，收起東西下樓梯。

　　外頭又下雨了，淅瀝淅瀝的小雨。

　　溫亮隔著鏡片盯著窗外，表情有些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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