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有病 - 5

　　隔天腰和屁股大致恢復了，溫亮騎車上班。雨在凌晨停了，路面還沒乾透。

　　「組長早！」也剛到不久的趙子朝他揮手，拿昨天的會議資料過來。「部長派發了新案子，這是相關事項。」

　　溫亮大略翻了翻，昨天他讓趙子替自己開會，趙子表現也不錯，筆記寫得很詳細。

　　點頭表示讚賞，接著詢問目前手上案子的收尾事宜，默不作聲調整臀部到較舒服的位置。

　　「組長早。」

　　「組長早……」

　　幾分鐘後小林和小陳也陸續到了，小陳依舊戴著她的招牌黑布口罩，打招呼的聲音又細又小，但比起她剛來時小聲到聽不見，這已經算大有進步了。

　　小林的著裝如他的桌面一樣，一絲不苟乾淨整齊到了極致。據說他上週找到如何用最短時間把摺痕燙除的方法——小林收衣服都是手折，並且完全對得上新買來時的摺線——溫亮看了眼手錶，八點四十五，看來這新方法只要五分鐘。

　　全組到齊，溫亮清清喉嚨，道：

　　「大家都知道有新案子了吧？這次客戶要求比較輕鬆，我想讓你們寫企劃書，誰有興趣？」

　　不出所料，趙子和小林同時舉手，小林用的還是最標準的舉手式。

　　小陳低著頭，從溫亮講出「新案子」三個字以後就完全沒在聽，彷彿不甘她的事情，細框眼鏡與黑口罩讓她看起來像個影子。

　　溫亮心底嘆氣，讓舉手的兩人照老方法：猜拳決定。

　　呂禾安剛進來就見溫亮這組在玩剪刀石頭布，偷笑幾聲，這組還是一如往常地有趣呢。

　　經歷幾次平手，小林板著臉舉起剪刀，在趙子痛心疾首的注視之下，從溫亮手裡拿走資料。

　　溫亮起身去茶水間，小陳抬頭，似是欲言又止。

　　「Ｅｃｈｏ好玩吧。」呂禾安一向習慣喝濃茶，手上馬克杯中有兩個綠茶包，剛煮好的熱水冒著蒸氣。「你有看到女王表演嗎？」

　　那在自己喝酒之前。溫亮點點頭，這部分他倒是記得相當清楚——肌肉猛男配上桃紅色胸前開大Ｖ連身裙，衝擊性有點大，能忘的人也不簡單。

　　呂禾安端詳他一陣，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心情很好，看來相當滋潤喔，呵呵。」

　　「什麼滋潤……」他老臉一紅，自己喝到失憶了，把人生中重要的第一次忘得一乾二淨。「就……還好吧……」

　　對方明顯不信，溫亮也懶得跟這人坦白了。咖啡機磨豆的聲音響啊響，最後一滴咖啡落到杯裡，呂禾安還在看著他，似乎是想從溫亮身上挖出更多秘辛。

　　「……你才是滋潤吧，」他忍不住吐槽，「昨天隔了多久才回啊。」

　　他還以為自己習慣了，反正只要不再撞上放閃現場，自己就不會受到閃光彈傷害了——屁咧。這傢伙二十四小時隨時隨地，只要他還活著，就能在各種時候表現出「傅辛好愛我喔看看你這單身狗」這種欠揍臉。

　　這壞習慣從大學溫亮認識他以來就從沒改過，某次還回說「反正你跟你那室友還不是也在放閃」。

　　拜託，別再提醒他和室友搞四年曖昧結果沒戳破窗戶紙了。

　　呂禾安朝溫亮挑眉，送給他一個戀愛中人才會有的挑釁笑容。溫亮翻了個白眼回敬，正好電話響了，他看了眼來電人，臉色變得很難看。

　　「接啊，別顧慮我。」

　　呂禾安笑著喝茶，眼底也滿是笑意。

　　溫亮垂眼不回，接起電話。

　　「媽，怎麼了？」

　　「溫亮啊，你這周末有沒有空啊？上次那個葉小姐說對你很有興趣，啊你們怎麼沒有加臉書？」

　　「我對她沒興趣……而且我也沒空。」溫亮看見好友那幸災樂禍的臉，一雙眼睛向上翻，送出今天第二對白眼。「周末要跟朋友出去玩。」

　　「哪個朋友？」

　　「大學那個，妳見過啦……」

　　「喔喔，我說有點奇怪的那個？」

　　「……對……」

　　「我不是說他面相不好會帶衰你？真是，你怎麼就不聽大師的判斷呢，大師說的話每次都很準。」

　　「媽……」他尷尬地瞄了下旁邊的呂禾安，發現對方正靠著牆滑手機。

　　「而且他感覺就是同性戀，同性戀都不好啦！萬一傳染給你怎麼辦……」

　　「媽。」溫亮提高聲音，「他是我朋友。」

　　那邊歷經短暫的靜默，回道：「好好好，不說就不說……但我是為你好，離他遠點吧……」

　　「叩。」

　　溫亮將手機重重扣在桌面，引得旁邊的人朝他投以一枚疑惑目光。

　　他勉強扯了下嘴角，對好友說：

　　「沒事，抱歉……」

　　對方正在看自己空無一物的左手，漫不經心地回應溫亮：「抱歉什麼啊？你又沒得罪我。」

　　溫亮嘆了口氣，他方才明明發現了，那人看似隨性的動作之中帶著一絲僵硬。

　　「你聽見了吧……對不起，我媽就是這樣……」

　　「不用道歉啦，我習慣了。」呂禾安伸出左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你看，連傅辛也不希望其他人知道我和他的關係，怕我受傷——你們是都把我當易碎品嗎？我可沒那麼脆弱。」

　　呂禾安愈講，溫亮內心的愧疚愈濃。「不，但是……」

　　「溫亮，你真的、真的不用為那種事情道歉。」放下馬克杯，呂禾安正色道。「我們從大學就認識，你應該也知道我的個性啊。如果每件事都要斤斤計較的話，那我現在早就爆炸了。你媽說我面相不好，那我應該慶幸，除了是個孤兒以外，目前活得還不錯，感情跟工作都很順利。假設這就是命不好，那我命好不是就直接人生大贏家了嗎？」

　　溫亮皺著眉頭打量對方，想知道好友到底是真笑還是假笑。

　　就是因為知道他的性格才會這麼擔心的。他太會演了，演技好到連溫亮也常常被他呼攏過去；呂禾安這人最擅長的就是藏心事，或許目前為止，只有傅辛能解讀他大部分的心情。

　　溫亮盯著好友良久，最終，他放下探究的心思，抿嘴跟著一起笑了。

　　「對了，既然你說要跟我出去，那去Ｅｃｈｏ怎麼樣？」

　　「……」

　　他早該知道，面前這人嚴肅不過兩分鐘。

　　「你家那位會生氣吧？」

　　呂禾安眸底閃過一陣暗光，但僅僅是一瞬，溫亮來不及注意到。「他才不會，最近他常出去跟別人應酬，把我一個人丟在家……反正我認識那老闆，他也會幫忙注意啦。」

　　「……好啦，不過要是你醉了，我會立刻叫那位過來接你喔。」然後他絕對會生氣，你就完蛋了。

　　當然，溫亮並不想探討夫夫之間對於「懲罰」的定義。

　　呂禾安比了個勝利的手勢，溫亮嫌棄地遮住臉。

　　到時候要是被發現了，他絕對會……不，還能怎麼辦呢？只能為這傢伙說說好話，減低他的刑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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