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城外的絞架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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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斯提斯揮舞着行刑人家裡偷來的鐵鏟，身旁放了盞普通的小油燈。透過玻璃映出來的火光僅僅夠照亮腳邊的土地，而且一明一暗搖晃着像是快要熄滅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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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在不遠處小屋睡覺的那位行刑人也在場的話，估計一看這盞燈就會嚇得丟了半條命。昏暗的燈光照在尤斯提斯身上時地上出現了三個影子，其中一個還饒有興趣地想要把油燈吹滅。在影子終於發現吹在玻璃上根本沒有用而探頭從上而下地再試時，「鏗」的一鏟子直直將它掃了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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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找死，等等把你骨灰都揚了。」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e3yQkRGH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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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斯提斯將土裡又一個的麻袋拖到邊上解起了上面的繩結，將裡面的咸魚一把揪了出來。在刑場的屍體總共就挖出來五具，其中兩具的魂都散了，沒法直接用來當素體。因此尤斯提斯只得親自動手將這這兩具已經爛得差不多的屍首剔肉削骨，並取出了兩顆還能用的心臟備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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準備功夫都完成之後，尤斯提斯隨意地將三個心臟丟進石灰粉畫成的魔法陣中央，血腥味和熟悉的魔力噴湧而出，他不作一話將另一邊的三具屍首甩了進去、本來跟在尤斯提斯腳邊的三個尾行痴影也被像是被牽引一樣扯進了魔法陣的圈內。屍體的血和肉在幾秒內就被蒸發和腐化，三個影子被封入骷髏中，魔法陣中傳來一聲飽嗝。沒有冗長的咒文或者儀式，最低級的骷髏兵就這樣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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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骷髏兵顫顫巍巍地站起來時，魔法陣也只穩定下來，青幽的鬼火沿着石灰畫出的軌跡向中心消退。最終在鬼火完全消失時魔法陣也一下子崩壞成飛灰消散在空氣中，除了從魂塚隔着冥河傳來的呢喃聲仍在大氣中隱隱傳入耳中之外，絞架山上再沒有任何進行過死靈儀式的痕跡。油燈的火力熄滅了一剎，再次亮起的時候，尤斯提斯的腳邊只剩了一個平平無奇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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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斯提斯將從軍械庫偷來的衛兵制服和斗蓬交給三個笨手笨腳的骷髏兵自己穿上，並將用剩的骨頭和心臟變化成兩柄大劍、一把弓和一筒骨箭讓它們裝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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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事不決，死靈魔法。這世上並不存在什麼黑魔法或者禁術的概念，雖然教廷和德魯伊們都排斥這種對死者缺乏尊重的學派，但也僅是在道德層面上的批評。在大地之母的干涉下，蓋亞世界並沒有出現那些動不動就將人燒死的狂信徒或者一棍將神明打死的唯物主義者，大家對彼此的包容度還是很高的。而死靈學派，最大的缺點頂多也就是使用靈魂石交易或附魔時總會被裡面的靈魂咒罵吧，貼身保管的東西將自己一晚上多少次廁所爆給店主聽的時候是真的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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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歸正傳，尤斯提斯考慮的是既然自己拉不上多少人，索性就拉些不是人的，回去就算不怎麼能打，至少能看，呃，實際上也不能給人看。雖然說沒有人會因為你是死靈法師燒死你，但廣大民眾還是很樂意自發將你活生生打死的…可能是有點見不得光，但起碼沒被任何地方明文禁止不是麼？非法處理屍體、召喚惡魔、奴役生魂，這些罪名跟我擁有死靈法師的身份有什麼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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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你這熟練的手法，面不改色的俐落，真難將你跟以前那暈血的小子聯想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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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您又污我清白了，我不就做過那麼兩三次，怎麼就算得上熟練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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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怎麼記得都有八九次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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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格笑着的女神並未能將尤斯提斯破防，他一臉正經地解釋說只要抹掉零頭，他甚至還是張純白無垢的白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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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貧嘴，你上次跟人討債時不是說家訓寫着算數要按四捨五入去算？】女神又調侃了尤斯提斯一陣，並指導他該怎麼給死靈生物掛上障眼用的幻術。一般的幻術是以魔力作為共鳴的媒介生效的，然而驅動死靈生物靠的是靈魂中的能量，除了巫妖等比較特殊的個體外本身並不具有魔力，死靈學派專用的幻術因此應運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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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你就打算帶這區區三個骷髏兵回去？僱點傭兵不是更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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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有這樣的打算…不過親衛總不能安排傭兵來當吧？混道上的都知道有兩種人最不能相信，其中一種就是傭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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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就近的條件尤斯提斯也只能用普通的屍體湊合了。這種骷髏兵雖然粗製，但CP值卻是極高：最大的兩個優點就是抗揍和兇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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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假的骷髏兵：不持久，一打就掉骨頭，打完了也掉骨頭，對鈍器沒有抗性，連砲灰都稱不上的背景板。
真實的骷髏兵：無需消耗多餘的力量維持血肉及形態而能長期存續，全方面的物理抗性，一身骨頭本身就是最好的矛和盾，衝鋒突擊對付普通人的不二之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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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的是契約一次能轉化的數量有限，要不然這世上的私兵種類就剩下骷髏兵了。只以低等死靈生物來說，像尤斯提斯這種初學者透過跟魂塚的契約可以轉化出三至五頭，但就算是大師級的魔法師也只能一次召喚出四十頭左右。對過街老鼠獨行俠的死靈法師來說，想拉起一支大軍橫掃大陸根本沒有可能。上一個這樣做的躲在一家釀酒作坊地底的洞窟裡前後轉化了幾百頭大鼠，結果因為尋找素體越來越多、動靜傳了出去使得老巢被人發現，被當地冒險家帶人堵在門口一把火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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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美中不足的遺憾之下尤斯提斯翻身騎上了雲寶──一匹由公爵夫人在動身前送他的兩歲弗里斯蘭小母馬。雲寶跟其他同種的戰馬一樣有着通體帶光澤的黑色皮毛，但在尾巴上卻罕見地長了一撮白毛。雖然不會彩虹音爆，但有着健壯的父母確保了她的速度肯定是一流的。她有着跟名字不符的溫順，同時不知該叫作痴呆還是沉穩的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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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寶溫溫吞吞地載着尤斯提斯下山，輕盈的步履使她在晚上的寂靜中也不顯凸出。可惜身邊的三具骨架子身上的衛兵制服根本蓋不住那喀啦喀啦的噪音，完全破壞了尤斯提斯夜間騎行的心情。而且還在經過行刑人小屋時吵醒了門前護家的惡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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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狗還有點迷迷糊糊的搖了搖頭，尤斯提斯領着小隊停了下來。他抬起右手，一支骨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沒入了大狗的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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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其實是想說所有人靜止不動來着…」尤斯提斯揉了揉太陽穴。死靈法師和麾下的亡靈因為冥河的氣息而難以被一般生靈感知，醃入味的老臘肉們甚至連教廷的獵犬都嗅不出來。所以他本來是打算等門口的狗再睡下才走的，可惜後面那隻沒腦子的誤會了。抱着不作無謂殺生和敬重大自然的想法，尤斯提斯讓手下A將大狗扛了起來帶回去加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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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皮雖然不值多少錢，但應該能賣個十幾第納爾吧？算了，剝皮不只費工夫，還得花錢。’尤斯提斯摸摸下巴，打算直接將狗屍交給酒館的老板。用它換兩餐和抵一天房租應該還可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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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並不遠，在雲寶的消極怠工之下也只走了半個小時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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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住，前方的是何人？」木柵外的兩個衛兵其中之一居然沒有打嗑睡，還多管閑事地截下了尤斯提斯一行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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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你的語氣，下人。我是卡寧的提利爾，女王艾瑪一世親自冊封的吉訥男爵。」尤斯提斯將油燈提高了一點，裝作要讓衛兵看清的樣子，並面不改色地報出了不屬於自己的名號。卡寧一家最出采的新一代這幾年已經死得七七八八，就這位在宮廷中如魚得水的六哥名頭比較大而且來歷有根有據，能唬得住不怎麼熟悉貴族的賤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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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帶一提，為什麼在這明顯是長歪了的法國中會出現女王這回事，主要是因為蓋亞的歷史上並不存在薩利克法──正確來說是早就被廢除了。為了舞台效果因為世界線變動的關係，這裡的卡爾大帝跟某個不列顛的傳說君主一樣被強行性轉了。卡洛林文藝復興時的法律編纂也在女拳女帝的施壓之下故意跳過了那部男尊女卑的法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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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原諒我的無禮，大人。可是宵禁期間必須打起火把，您身後的護衛…？」一聽到是貴族大人，衛兵的態度也沒剛才的理直氣壯了。這年頭跟708年後又或者跟21世紀狗也敢亂吠的時代不同，貴族仍然是言談間就可以決定平民生死的貴人。喔，這萬惡的封建社會，感覺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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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路上遇到了點麻煩。他們在替我追趕賊人時丟了火把。我現在非常疲累，同時不希望明天在床上被人吵醒，聰明的話你就給我閉上嘴。」尤斯提斯不再說話，輕輕揮了韁繩讓雲寶入城。身後的骷髏兵低下頭讓鍋形盔遮住了臉龐，畢竟幻術可以化成生人的相貌，卻不能保證會不會被人認出根本不是衛兵的一員。就這規模的小城鎮，城衛所的人沒多少認不住所有同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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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兵配合地沒有追查，隔壁一直裝死的另一人不知什麼時候也已經低頭站正了，尤斯提斯一行通過了木製大門。半夜的大街上自然空無一人，只有遠處零散的兩、三點火光，應是其他巡邏的衛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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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斯提斯在酒館前栓好了小母馬，隨手向站到了角落罰站的三具骷髏丟了個一動就失效的隱身術。雖然熬夜對皮膚不好，但尤斯提斯還是先搖醒了算帳算到睡着的老闆將狗屍交了給他，才在他一臉怨念的注視下跑回了租住的閣樓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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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小閣樓破歸破，但總算不用睡稻草床，而且也難得的不漏風。在壟斷了全鎮住宿業的情況下算是很有良心的配套了。對，貫穿東西的大街街頭和街尾的兩間酒館都是同一人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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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斯提斯認床的毛病本來早在離家的幾年裡完全治好了，但這晚卻罕有地心緒不寧失眠了。在不算寬的床上翻來覆去，直至快天亮時才入睡。他是面朝牆睡的，在沒有任何人的注視之下，身穿白色托加的黑髮女性坐在床沿輕輕拍着尤斯提斯的背，口裡以近不能聞的聲音唱着他另一個故鄉的搖籃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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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上三竿時酒館女侍叫醒了尤斯提斯，說是老闆已經煮好了肉湯。沒睡醒的少年嗦了嗦鼻子，總感覺夢中的大黑狗正在歡快地在他身邊轉圈。肉並不是稀罕物，合法的或不合法的都能輕易在屠戶那裡搞到，但味道那麼香的肉就不多見了。尤斯提斯估計老闆從昨夜起就一直在廚房忙活着。聞起來已經夠香了，至於手藝如何，他倒是不擔心。比起將一瓦鍋每天都一個樣的「廚師推介」直接架在大堂烤的無良店家，有一個不兼作員工食堂的專屬廚房的老闆肯定不會更差──雖然也有可能因為老闆開的是八仙飯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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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斯提斯沒有換衣服，穿着裡襯長褲皮靴就挑了張窗口旁的桌子坐下。村姑打扮的女神大人皺了皺眉頭，對他不得體的打扮有點不滿意，但並沒有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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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侍揣着一大碗的肉湯放在桌上。湯面浮着一些香草末，尤斯提斯認得出的味道就只有羅勒和歐芹。泰菈賣弄似的將五種香草一一報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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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草、歐芹、羅勒、迷迭香…最後一種是胡椒薄荷？嗯，馬薄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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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傢伙，這不都是鎮裡和附近路邊都採得到的雜草？老闆倒是會控制成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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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能叫雜草呢？頂多叫天生天養，而且吃起來味道不錯不是麼？」泰菈一口接一口的舀起肉湯送進小嘴裡，一邊不在意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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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不是說嘴刁吃不慣，只是聽說香草的配搭很講究，就好奇這種隨便撿來的怎麼就沒被老闆作成黑暗料理。」尤斯提斯到處張望，似是想向老闆打探一下秘訣，但對方正在室外的賭桌上忙着大殺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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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談這個了，你打算在這裡拖多久？就不怕磨磨嘰嘰的回到去你家人掛在路邊人都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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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老哥一個跑得比香港記者還快，一個會嘴遁術，沒那麼容易死的。說不定能拖到女王駕臨呢。」博杜安的喪禮預料會在三日後才舉辦，而因為事後還得談佛蘭德斯的歸屬，估計到時候女王也不得于親身前來主持大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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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好了，等等先去甲匠那兒買三套皮甲給骷髏兵換一身行頭裝傭兵。總不能讓人看見我帶着幾個格拉沃利訥的衛兵到處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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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你是不是多此一舉，昨晚不帶進城裡不就沒事了？現在還得偷偷摸摸的給三個大老爺換衣服。」泰菈不屑地撇撇嘴，將剩下的湯一口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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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有刁民想害我，小心開得萬年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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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就你？說得像有誰看得起你這種小角色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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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斯提斯沒有回嘴，只是有點不痛快地吃完了回閣樓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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