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流層底緣，一顆巨大、多刺的米粒狀牢籠正破雲高速飛行。1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mmTawquJV
飄浮於牢籠中的螢綠透明女性，其表情亦宛如長滿針刺，相當嚇人。1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tTs9QzsCP
法蘭西絲在腦裡追溯女兒當初的懇求、計劃說明，以及承諾內容：為遏止人類繼續破壞地球環境、導致其他物種滅絕，借助木靈的力量發動單方面戰爭，僅攻擊會危害環境，或是會威脅計劃執行的設施、對象。
——但那過程必定產生傷亡。1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X0SSVb8BA
身為前國防科學家，講難聽點是殺人機器的設計師、製造者，法蘭西絲不可能懷抱「只破壞物，不波及人」這種天真的想法。面對年幼女兒膚淺的祈求，她選擇把殘酷、血腥、充滿衝擊的真實留給自己，就像他們夫妻倆的教育方針那樣。接著，當連自己都受不了人類傷亡慘狀的時候，她索性開始「設計」基因，培養專門戰鬥用的「特化木靈」，丟給牠們指令和任務，避免親自上陣。同時也降低被哪個人類認出來的風險。
真正的女兒．兒玉蘇菲娜，則接手木靈原本就在進行的「填補生態缺口」工作，讓大量非戰鬥型木靈模仿瀕危物種，假性復育族群數量以增加繁衍機率、保存基因樣本。她還額外建立起幾種木靈巡游網（天音遇見的陶笛．Ocarina們即為其一），負責統整全球相關訊息，方便帶有不同任務的木靈掌握當地狀況，減少人類活動造成的干擾或個體折損。
不過上述事項，皆遠遠未及女兒的最終目標——「恢復地球原貌」來得複雜困難。
為此，她蟄伏在「方舟」最深處長達數年，嘗試尋找出能達到需求的基因組合——概念像是閉關研究、繪製新的機械設計圖那樣吧？法蘭西絲一直都用這種方式理解生物學、理解丈夫的專攻、也理解女兒的願望。1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16vAPnssJ
盲點就在這裡。1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TdyAiNCzE
木靈是一隻隻單獨存活的生命體，對應至工學上，便是一台台獨立運轉的機械。因此改變設計、抽換零件、開發新功能、令其無限趨近某種生物等作為，亦僅限對該個體（或小群）木靈有影響，不會擴及他者。1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PtGytiiFG
是故，她原本預期女兒最後拿出來的，會是某種新型態木靈……1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AF8KigTTj
但事實完全背道而馳。1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WPCZpM2nj
兒玉蘇菲娜巧妙地遵守了「不威脅計劃執行、不殺人、讓地球恢復原貌」三項重點，採取相當詭奇的做法。
簡單來說，若把生物演化樹看成一座內部擁有超多分歧道路的巨型迷宮，且所有生物雖從同一點啟程，最後卻會各自走到不同出口的話。那麼「往回走向起點」這個動作，便是「降等」。1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F2fWigtao
無論在迷宮裡折返得多遠、多深，甚至抵達最初的生命源頭，總還能追得上其軌跡。因為幾千幾百萬年前，該生物正是這麼一路走過來的。其自我意志亦受惠於此，獲得保存。1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1iwQFicyi
親身體驗過「降等」程序，至今尚維持著自我的法蘭西絲和兒玉蘇菲娜，當然不會考慮以此方式實踐計劃。它不僅無法強迫人們放棄原立場，反倒會白白贈予力量，增加外部勢力攪局破壞的風險。
可是，若在抵達演化迷宮起點後，突然又被拉進某個陌生分岔，踏入未知區塊，就不能保證意識留存了。1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wxoooVLGQ
兒玉便是運用此原理，有意識地大量製造「樹人」——沒有真正死去，所以不算殺人。他們只是瞬間被降等成木靈，再立即遭「重新演化」變為樹木而已。其體內原有的歷史基因藍圖失去指引作用，無法依循相同方式恢復原狀；這些數量持續增加的「樹人」假以時日，或許真能替地球鋪回綠意吧？
「我為什麼……又沒想到呢……」1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LnU3ehSdv
自責感凝結成冰冷硬塊，沉悶地重擊胸口，壓潰法蘭西絲的理智。不再需要肺臟的如今，人類的情緒波動仍能帶給她窒息苦痛。1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Wd5K0oqia
昔，急著安置歷劫歸家的假女兒，棄「綠之方舟」的關鍵影像不顧長達五年，最後才發現內藏機密；今，滿心替真女兒的龐大願望獻身、奔波，絲毫未想過自己也被算計在內的可能性。1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S1ooljQqj
直至那棵突兀攀纏於醫院十六樓的樹木出現。
「所以……我活該失去妳們嗎？蘇菲娜。」1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r7A5PxH7g
不知道呼喚的是哪個女兒？四膜蟲型木靈回墜對流層，在雲絮厚密的永夜蒼穹裡靜靜漂浮。1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q6ULIdqcC
下方景象如她所料，早已人去、島空。1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f3yq1bKMz
法蘭西絲終於潰坐跪倒，打從心底希望自己仍保有「哭泣」這項人類行為。
◆
納爾森注意到，人來人往的醫院外廣場，低調地藏著幾張熟面孔。1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lEPp4SFTS
他轉而向兩位女孩交換眼神；納蕾莎、天音也點頭，加深他的確信。三人不動聲色佇立原地，等待對方靠近搭話。沒多久，一名士官邊嚷「這幾個人不是該暫時拘留嗎？還放他們在外面亂跑？」一邊踱往他們。1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rD6jbVI7d
「言下之意，現在要逮捕我們囉？」納爾森語調平靜，倒有幾分演技。1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yeN8bOwQF
「抱歉啦。老闆（Boss）的命令。」1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kmPQO6bHZ
「證物一併扣走嗎？」意指蓮、翔兩架武裝機組。1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uiVtFwkQk
「當然，手續都辦好了。別拖拖拉拉，快動身吧！」1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D3DoXDqdT
納爾森煞有介事地長嘆一聲，認命低頭，舉步前行；納蕾莎則裝出冰冷倔強的表情，與哥哥態度完全相反。1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oseQ0gggV
天音懵懵懂懂任數名熟面孔軍人圍住他們，像在掩護什麼要人般緩慢挪動。
路途上有好幾個關卡：事件現場臨時本部、運送武裝機組的研究單位、相關偵察、維安人員等。1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pOhqVlI2H
天音不明白為何不直接偷偷離開，而得演一齣「確實有某個單位和軍方、偵察組交接」戲碼？因為能拖延被拆穿的時間嗎？且看表組士官應答如流，「角色設定」似乎相當完整，一時不會令人起疑才是。1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84K3K00JZ
——事到如今，還會有誰來救我們呢？1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2YXNqkJNO
弗蒙蘭先生光是要安排律師親戚幫忙辯護，就已經大費周章；依他的能耐也叫不動表組。主導者可能為更高階的軍官。1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iK3eU6MYi
——比我們權力大許多，卻無法乾脆地大手一揮，說帶走就帶走，尚得安排表組暫時扮演其他單位的成員欺瞞眾人，顯示這位軍官權雖高，但沒有橫行霸道的本錢，或者個性非此。無論哪種，皆代表他頗謹慎……1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LwjJXDYV4
以一個未諳大人權力遊戲的少女而言，天音最多只能推算到這。預備答案裡倒曾經浮現「對木靈研究機構」最高指揮官．韓德爾中將的名字。不過她對他一無所知，未得細究。
躲藏於隊伍尾端，天音思考著這些事，漸感心焦——還要跟多少人打照面哪？不能走快點嗎？1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W9kPTO6yo
前方傳來陌生嘖音、電腦程式運轉的細響、指尖塗畫認證簽署的摩擦聲。看樣子是最後一關了吧？1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RPIgxT1SX
「快滾！」1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7w9FksjE9
維安軍人不耐地怒吼，揮臂驅趕一行人加速離開。天音原欲跟隨隊伍朝遠方的電動廂型車移動，才踏出沒幾步，左肩突然被強勁力道按住、往後拉扯，險些跌坐在地。1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9EMD8vAjD
「嘿，等等再走嘛，亞洲女孩。」1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evsRZol6m
「別那麼粗魯，艾薇拉，妳會弄痛她的。」1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kmBcXQRnW
「漢蜜，我又沒用多少力。」身材壯碩高大的女軍人，鍛鍊精實的肌肉撐繃大尺寸迷彩服。1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GQIFdW44i
纖弱身軀被其威武凶惡的影子籠罩，天音震懾得一時語塞，過幾秒才怯怯開口：「找、找我有什麼事嗎？」
「要請妳把白色老鷹的鑰匙——」1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WJcYoTobJ
被後面名為漢蜜的女科學家糾正用詞，軍人艾薇拉彆扭地停頓：「哦，好吧。遙控器、驅動器、終端機——還是啥類似的玩意，總之會讓它聽妳話的那台小機器，交給我們。」1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ik6xc17CM
「為什麼？翔的保存和研究權應該已經移轉給表……他們那群人了吧！」1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Ic2K88VWA
天音指向喬裝成不知哪個單位的表組成員背影。兩位女性立即同步露出一副「噢！又是他們」的怒容。1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QHqbDwJh8
「每次都想阻止別人的研究！就算我們先拿到軍方的技術調查權也一樣！」1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F0rr8NvfD
「抱歉。」實在無法聽懂她們語速過快的英文，天音皺眉準備離開。1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kzNaKAs6T
但艾薇拉掐捏她上臂的手掌，有力得彷若掛了數枚鉛塊。1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3SVYEg7EH
「交出來。」1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k9uvRmmOn
「請放開我！」
「喂！妳們想對案件關係人做什麼？」1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MOctaQPoK
先前忙於指揮機組固定架運送、安排人員搭車的士官，總算發現隊伍漏掉一個人，回頭關心狀況。1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tUBUlZet4
「專利強盜！我們只是拿回屬於我們的資料！別把全世界的人都當作機密小偷好嗎？」1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siY8pWdvl
「那更沒妳們的事了，所有權利和相關人員也歸敝社管轄。謝謝妳們至今為止的幫忙。」1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n2MxYimn2
零誠意的道謝語氣，士官說著伸手想撥開艾薇拉緊掐的指尖。後者聞風不動。1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c1aAY116T
「別以為武裝機組是從你們機構生產的，便能壟斷技術一輩子。科學裡沒有秘密。」1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JodZSDlFd
艾薇拉說出不符自己外表的話語，令人萌生與其可愛名字相似的微妙反差感。
「況且現在是『武裝機組會叛變、遭嫌犯利用』的危急時刻哦，犯法了還要主張你們的設計是機密，拒絕接受調查嗎？」漢蜜咄咄逼人地拍掉士官快要觸及艾薇拉的手，氣勢竟比任何人都強。1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Y5XMLzQAy
「敝社也有危機處理小組和專業技師，妳們要質疑，請先等我們跑完程序。屆時真沒辦法的話，亦會公開邀請學術界專家一齊來解決問題。」1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JNHlXxFHR
士官回應極快，語氣又自然流暢，讓天音差點忘記這是事先背好的標準應答。1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jATqc08ay
「這樣說，我們就會傻乎乎地等到你們湮滅證據嗎？少瞧不起人啦！」漢蜜怒道。1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pkWNSjLsI
「兩位，我們只是遵從命令，時間內要移送相關人員及武裝機組。有問題請直接洽詢敝社公關部，好嗎？」1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jv0QMr6LR
想快點結束話題，士官使勁拉扯天音另一臂試圖離去，竟形成瘦弱少女遭兩名高個子左右架開的窘況。1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ClAHRn3GA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