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眼鏡頭將純白房間收納成一顆圓球。歪斜膨凸的視野裡，似有身影走動。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cGcsbfZ9h
還來不及看清楚身影完整的模樣，烏溜溜的少女清澈黑眸即湊上鏡頭，狀似煩惱地東探西瞧。最後，一抹濃濁灰影捂住鏡頭，但未過多久，形成灰影的沐浴乳泡沫盡化於無，又恢復勉強可見的視界。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VZ8mFf0kM
齊肩黑髮閃爍栗色光澤、背後拖曳細長髮束的台灣女孩，此時身上僅有前後兩片超薄手術巾覆蓋，周圍還冒著剛沐浴完的微熱蒸氣。缺乏可擦乾身體的用品，肌膚表層殘留的水珠被布料吸收，變得既透明又緊貼。這件事害她渾身不自在，行動起來扭扭捏捏，不時拉扯布料欲擋住重點部位。
「至少給我一件真的衣服嘛……」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xUCWMsXij
壓低聲音嘀咕。這間比起「牢房」而言，更像「手術室」的房間，很不自然地擁有中階衛浴設備、預備了幾樣清潔用品——卻又缺少其他幾樣。天音心想，大概是以「有沒有可能幫助被囚者逃脫」為選擇標準吧？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6QQqzLPLK
無論如何，她此時狀態形同裸體。隨身包包、手腕飾品、耳掛式手機、鞋襪、外套、緊身長褲、襯衫、內衣等全遭沒收，連固定辮子尾端的髮圈也不放過。別說幫助逃脫了，連讓她保有一點安心感的東西都不留。
除去突兀的衛浴設備區塊，包括地板、天花板在內的六面牆壁光滑如鏡，看不見出入口在哪、沒有窗戶、無法確認空調狀況、缺乏時間流逝感，每項皆令天音忐忑不安。她唯一能確定的，只有某個牆角每隔一段時間便會浮現寬扁凹洞，將包裝食品推進房間後立即緊閉。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SgybdfvuE
以此作為依據，天音默默計算食物出現的次數，粗略推估自己被囚禁了幾天？現在是白天還是夜晚？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LK3KDB2C5
至於餐點，內容物通常是簡單的麵包、餅乾或乾燥蔬果片，沒有魚、蛋或肉類，且必會搭配英式調味紅茶。對飲料的莫名堅持，使人想起蘇菲娜的睡蓮茶，進而聯想與一切事件相關的「蓮水」。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b9IvgH02D
她也曾懷疑過，餐點內是否摻加了其他物質？會加入那款「可能來自兒玉」的蓮水嗎？但又無從查證，只能僥倖地以「身體目前沒有產生異狀」安慰自己，順從飢餓的本能進食。
每送餐三次，天音就會洗澡沐浴，藉熱水沖淋的日常習慣維持心情穩定。雖然衛浴區亦幾無遮蔽，能躲在濃密蒸氣間，總是較有隱私和安全感。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k4dLMscmg
不過，那完全是少女的錯覺。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ZbX07PifJ
其實整個房間裡充斥著各種監視儀器，魚眼鏡頭只是拿來吸引被囚者注意力用的；它的另一個功能，則是讓被囚者能向外傳達意思——天音每次吃完飯、洗完澡，都會跑到鏡頭前使勁「大喊」，試圖讓對方讀唇。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t9ymsETVV
「讓、我、出、去！（Let me out）」
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CRQqgbnq7
螢幕此端，艾薇拉沉默地看著少女羞憤苦惱的可愛模樣。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LLTtKJC6i
——這孩子雖說是軍事駕駛員，肯定沒受過正規訓練。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Vu3BSI0Po
僅消隨意觀察幾回，連外行人都會得出和她相同的結論。早在天音被運進私人實驗室那天，漢蜜即已對少女做過徹底檢查。除探測皮下是否埋有微型機器，也採集指紋、血液、頭髮等生物跡證，記錄全身生理數據，甚至待她醒後立刻錄製、解析並模擬聲紋，打算以她的合成語音投入對翔的測試。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Yhwvr34kx
沒有「遭囚便等於被敵人看光光」的覺悟，還妄想著保護基本隱私，而不往人性更底限去嘗試脫困，也只有生活在日常世界的小孩子會這麼天真了。何況這房間是漢蜜基於同為女性、對方尚年幼等體貼考量特別準備的。若換作真正的牢房吶……
『報告：全部沒收品已檢測完成，未發現武裝機組啟動器。』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HMdXyFKbl
電子語音傳達預料中的結果。艾薇拉嘆氣：「模擬聲紋、血液認證那些也沒用？」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pKkokufFi
『血液與視網膜數據曾使機體出現微量反應，但最終仍恢復休眠狀態，未正式啟動。』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fKxAZC2cv
原本還想問「對那個像駕駛座的部分，依區塊分別輸入壓力、脈膊、溫度等資訊呢」，艾薇拉卻中途打住。漢蜜比自己聰明得多，一定早就做過嘗試。必是方法用盡，得回頭朝駕駛員撈話，才會來找自己。
「唉，都說別逼我當壞阿姨了。」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uQm8DElSn
嘴上雖這麼講，艾薇拉心底其實已閃過數種嚴刑逼供少女的方式，旋即自我厭惡地嘖聲，強制揮開腦內那些令人寒毛倒豎的恐怖畫面。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lFmrrn7jE
「我是為了什麼，現在才會在這裡的？」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m1v9AcI40
——不想再變回那種人。和漢蜜約好要互相叮嚀的。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FSAGYADDU
將往昔嚴苛環境教給她的殘酷、靠暴力解決問題等直覺反應拋諸腦後，她起身準備按下牢房按鈕——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U84yUm2Ss
螢幕裡卻浮現一方淡藍光輝，是純白地板上沒有邊界的一片區域。少女彷彿聽見廣播指示，滿臉猶疑地抬頭望向空蕩天花板。之後極其謹慎走近、以腳尖輕輕戳弄那塊發光區域，像隻隨時會跳開逃走的貓。
「漢蜜？還有方法的話為什麼要通知我？」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OB30TKOB7
艾薇拉怔怔注視畫面的變化。她也弄不懂漢蜜的意圖。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ulwCXlk8Y
直至少女一臉驚惶地摔進突然凹陷的發光地板裡，她才察覺事情不妙，抄起手邊包裹奪門而出。
◆
天音在狹小滑溜的黑暗通道裡東翻西滾，這邊磕那邊碰，撞得全身上下每個地方都疼。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9lYhap734
有好幾次覺得被噴灑了什麼霧化藥劑，濕黏觸感迅速收乾、凝固，貼緊肌膚，變成類似布料的東西。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W09ql1TRl
來不及一探究竟，短暫懸浮半空的失重恐懼即佔據五感，拋甩弧度讓四肢在空中自然撐開。心底剛掠過「糟糕！得快點保護頭部」想法，新的猛烈衝擊便再度撞飛天音的思緒，疼痛瞬間侵蝕她所有的知覺。
「呃——！嗚……」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t9QnAn51Z
痛得險些連慘叫聲都發不出來，天音下意識想去揉按額頭、為眼睛遮蔽新環境的強光，卻發現手腳於麻痺間已被機械包覆、鉗鎖、拉伸，就像鯨歌號模擬作戰室的那些條狀結構體一樣。不同的是，它們並不會順自己的意思動作，而是聽令於斜下方那位披著白袍的女科學家．漢蜜。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28O1Z5k5y
「嘖，連這個也失敗啊。」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7kGToALij
響脆悅耳的女聲迴蕩，天音有一瞬間覺得哪邊奇怪。但思及雙方算敵對的關係，又似乎頗為合理。注意力緩慢地轉往她口中的「這個」。
破破爛爛的合成纖維，僅一部分成功包纏住手臂、大腿與腰肢，多數則鬆垮垮垂吊搖晃，或東一塊西一塊浮貼於肌膚表面，彷彿沒清乾淨的殘膠，看著還頗礙眼。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a9bZugLtb
天音仍被尚未止息的疼痛奪去思考能力，虛弱問了句：「這是……什麼？」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XqcUYZ2uX
「啊？妳們的駕駛服不是用噴劑方式快速換穿嗎？」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ckBk8iIAG
漢蜜拉高語尾，天音被她盛氣凌人的口氣牽著跑，險些迷糊吐實，急忙以無意義的「唔」取代。
「算啦，反正一定又是妳們家的獨門科技。要嘛妳不知道原理，要嘛有保密協議，對吧？」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L4FaFreUB
霧金色為主的捲翹半長髮挑染了好幾種顏色，再盤成一朵棉花糖般可愛俏麗的彩色髮髻。漢蜜容貌雖未及蘇菲娜美豔，卻帶有嫵媚與冷酷摻和的魅力，某些角度或表情甚至很像人偶，帶有亦真亦假的微妙感覺。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7O5PmbsT6
——但，在坎爾軍醫院外圍時，她的頭髮應該是純黑色……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FRntfVbMc
察覺天音矇矓迷惑的視線，女科學家微瞇雙眼，狡黠笑道：「要是告訴我怎麼喚醒妳的夥伴，這項小技巧，我會大方地教給妳喲。」
伴隨其纖指打出的榧子，天音前方，原本以為是牆壁的巨大平面，倏然浮現垂直裂痕，朝左右兩旁退開。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SJI0TPyfF
藏在擋牆之後，是被眾多黑色管線鉗制住，癱軟靜止的銀白色鷹型武裝機組。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NBk2dxYl2
「翔……！」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ste4SlTK5
睜大眼眸，上身前傾，天音忘記自己手腳也受困，且離地約莫三公尺高。滿腦子只想確認它的安全。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W3K3IJ0ul
「哎呀？妳為什麼那麼激動呢？不過就是架機器人而已嘛？」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WmMZIZYoD
輕佻語氣充滿諷刺，漢蜜神情開始微妙變化——五官位置幾乎沒動，作為「人」的生氣卻迅速從身上消失，彷彿一尊精巧至極的人偶在說話。
——啊，就是這種感覺。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WFpACKPuU
天音才剛確認之前稍縱即逝的異狀，漢蜜又恢復常人氣息。未見天音回應，她道：「還是說，如果這台白色老鷹被妳搞丟、弄壞了的話，妳會被伍德……不，也許是那個少校嚴厲懲罰？」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TTPCrm3Y0
「因為翔是我的夥伴！我不會捨棄它！」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ukIdo9lzq
繼續強硬掙扎抵抗、嘗試脫離束縛，天音亦在和自己內心的恐懼交戰。身陷不抱善意的陣營、對方會拿自己做奇怪實驗、可能用暴力方式竊取蘇菲娜心血、未曾保證人身或機體安全……
「才怪。」漢蜜冷冷否定，像是對此類發言聽到膩煩。但旋即從無機質表情恢復人類活力：「不過外界把伍德發明的ＡＩ說得那麼神，搞不好還真能讓妳完全投射情感，把機器當成夥伴呢！」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aooiiFCzF
天音視線越過漢蜜肩頭，凝望沉睡的銀白機體，僅以疲憊躁亂的喘息代替回答。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nVpusQJRW
「哪，小甜心，我們做個交易吧：妳將妳的夥伴喚醒，讓我跟它聊聊天，收集一些資料，然後我就放妳們安全離開，也不會行使追回權，甚至能幫妳們向上面說情，延後軍方施壓的時間。如何？」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naNTMKCfm
少女的掙扎明顯趨緩，稚顏寫滿疑惑與不信任。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YHCQqZli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