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忖之間，在律師席坐立難安的納爾森臨時想起什麼，招手要他附耳傾聽。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Tz3GbZDAu
「庭上，納爾森少校雖為共犯嫌疑人，但『白色武裝機組後來才抵達伍德家舊址』是留有行動記錄，無法造假的。也就是說他們剛與被告撞見時，武力僅有一把短槍，兩個女孩甚至手無寸鐵。被告要選擇和綠色女人一同逃跑，或現場滅口昔日同僚，皆輕而易舉。沒有必要上演背叛劇碼！」
「如果把黑色、紅色兩台武裝機組算進演員行列裡呢？這場大戲可比你想像的複雜多了。」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mIdhKuTbk
米蕾蒂朝虛空揮動手掌，從大螢幕調閱資料：「紅色武裝機組．燦離艦的時間，是鯨歌號停靠安佑凱列基地前。根據准尉的證詞，它亦為戰鬥中無故自行逃脫。我們有理由懷疑，它根本是遭被告遠端操控了吧？」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4FLUU9bkM
「妳若真的理解燦那時的狀況，就不會說出這種話！」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5f6hUbO0D
旁聽席的納蕾莎猛地跳起，憤怒大喊。
「肅靜！肅靜！否則請離開本庭！」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DfsHKFrBS
鮮紅少女激起的議論波浪，一時難以停歇。即使本人收斂坐下、即使天音突然露出痛苦的表情摀住耳朵、任栗色光澤的烏黑髮絲掩蓋臉孔，嘈雜人聲仍湧滿整個法庭，令法官不得不連續敲槌維持秩序。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Gf7s7DVRk
蘇菲娜睜大眼睛，目光焦點卻任其渙散——她的注意力集中在聽覺，她也「聽見」了困惑天音的聲響。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VbXz92asF
比人群吵鬧更刺耳、更混雜，像有幾千萬副嗓子同時開口，疊加、擴散、迴蕩……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oqsxpVt5E
太過紛亂，反而聽不出牠們說些什麼。
——但，這確實是木靈的「語言」！
「彼里格中校！」人群裡突然冒出咆哮。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wT4K2bq7l
驚呼再度化作駭浪，往外淹沒已經陷溺於慌亂裡的眾人；有幾個朝牆邊角落閃遠，不過大多數人則像被漩渦中心捲入般，向中央凹下的某個點匯聚過去——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IU6bJaQuV
「醫生！這裡有醫生嗎？」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i9yVQ1xLC
「彼里格！醒醒！別昏過去呀！」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oaxSFerxX
「先叫救護車！」
正欲宣布緊急休庭、先羈押被告的法官，甫舉高議事槌，就看見蘇菲娜飛躍等候席，撲往分隔旁聽席的低矮柵欄，大叫：「讓我救他！快扶他過來！」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CmsnconcA
「被告！不要亂跑！」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9QNbNUaSz
法警從兩側圍上，捉住她的臂膀，將其纖瘦身體扯離柵欄。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yahmmzJ3F
「蘇菲娜！妳別衝動！」納爾森亦急忙靠近，想擠開法警佔據位置，以更溫柔的手勁阻止她。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Gi2dpIFn1
可是，恐懼已經形成第三股駭浪，一口氣吞噬柵欄兩側人們尚存的理智。
蘇菲娜又拾回了一片記憶拼圖。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FMPqEhP3Q
這樣的場景很熟悉。少數幾個轉頭看她的人，臉部浮現肌肉快要被撕裂的扭曲表情。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Cy8ee26cs
不像看著人類，而是面對怪物的恐慌。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WUVweV7HL
那是她曾強迫自己忘卻，與「小玉」的真實身分一同埋葬的畫面。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nOc928FKR
恐慌還會傳染給周遭他人。無論是十一、二歲的國小學童，或四、五十歲的大人，狀況從未改變過。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HevzgjsFI
自己在那個時候，也被發現「不是人類」了吧？
絕望使她放棄掙扎，任自己遭法警左右架起，拖向法庭另一頭的通道。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6vYtbxnWq
「怪……怪物！」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xZXlVc2ll
和彼時記憶相同，有人顫抖著喊出真相。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8tj8ZLg1L
不過蘇菲娜已經學會掩蔽自我，很快就命令身體表面恢復粉嫩肌色，降低自身模樣帶給大眾的精神衝擊。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4Z1USP1C7
即使如此，這個秘密已然被更多人知曉。
◆
格陵蘭西南側，首府努克（Nuuk）的某處碼頭，一艘中大型遊艇在峽灣保護下，免去風雨飄搖。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1KLAaH64Z
船側、船尾皆掛著黑底白字的研究室招牌，與米白船體形成對比。它也是船主兼研究室老闆的住家。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3a0KsPf6u
北大西洋海域裡，選擇用這種方式因應海平面上升、居地競爭者所在多有。雖然短期、長途、位處內陸的旅程需求，仍會讓他們下船改搭飛機或電動車；但若得去哪個濱海國家長期居住、任職的話，這種移動式住宅倒頗方便。
失去鯨歌號的工作之後，弗蒙蘭．穆迦特先返回老家住個幾天，等待軍方許可，才應諾熟人喬伯特邀約，來他的遊艇研究室參與短期計劃。近日聽聞蘇菲娜被逮、即將遭軍法審判，又急忙聯絡沙敏為其辯護。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DttMmoUyB
雖無法同步得知狀況，他依舊注意著光學立體螢幕角落，祈禱沙敏能幫她獲得輕判，甚至無罪。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jAkW4ylmn
這不僅源於和法蘭西絲的交情、維護優秀後輩的私心，更重要的，是深切體認到「人類需要碧空戰姬」。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qrnoiEhUj
為此，他偶爾會有賭一把的想法：反正當哪邊又出現木靈襲擊時，蘇菲娜就會暫時獲釋了。不過科學家的性格不容許他心存僥倖，只要自己能幫忙的地方，必定全力以赴。
通知蹦出，並自行連動至手機訊息功能，把文字放大顯示於立體螢幕上。弗蒙蘭停下手邊工作看過去——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YYBP5EzcK
「啊……？」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pxacYn1Os
「啊啊啊——你們是笨蛋嗎！」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JD3UD3dVZ
更震撼的怒吼從背後穿透隔牆，嚇得他彈離椅墊數公分，差點沒摔倒。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bS9j2E3TC
該先讀完訊息，還是往走廊外觀察情況的兩難題，一度使他猶豫。最後仍決定速讀完沙敏的報告再起身，弗蒙蘭邊暗暗嘖聲「糟糕了，審理中斷就會繼續羈押啊」，邊開門瞪向位處斜對面的辦公室。
不過，有個身影擋住其視線。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wsxmpy48P
是似乎也被那吼聲嚇到，一臉驚慌地轉赴這邊，準備敲門求援的陌生男子。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fc93sg335
「抱、抱歉……」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fy10qhgpC
彼此又互相嚇一跳，各退兩步。弗蒙蘭問：「請問你是？」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QoN86ab5v
「我叫肯挪泰克，和喬伯特博士有預約。」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fpT3MSph5
心裡想著「聽起來好像某種鯨魚的名字」，弗蒙蘭也自我介紹，並領他走過兩側嵌有多個電子紙相框的狹窄走廊，到喬伯特的辦公室——即之前發出怒吼的房間，直接按下開門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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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每次提及『基因缺陷治療納入公費』時，就把人扣上『兒玉樹追隨者』的帽子好嗎！」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TvEM9ziQO
對遠端視訊彼方的倫理委員會成員大吼大叫，喬伯特甚至踢開椅子，雙手撐桌重拍。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RyI7bSb9c
「『人類不能擅自扮演上帝』這句話講了四十年還不膩啊？我看你們根本是為了保住政府、醫院和社福機構的工作與立場、維持有錢人的優越感、讓健康大眾藉由比較產生僥倖感對吧？別跟我說你們沒這樣想！」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aETzH2bil
弗蒙蘭阻止肯挪泰克朝喬伯特靠近，抱臂等對方結束發飆；辦公室另一頭，兼任其助手的妻子奎安妮，則一臉嫌惡地瞇眼望著咆哮的丈夫。
「我再強調一次！我提報的那些項目絕對算基因缺陷和遺傳疾病，不是你們憑感覺或常識認定的東西——歷史上有多少『因為不被當作疾病』而造成的遺憾？你們還要繼續累積悲劇嗎？」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qszeufWw4
『但替醫學與道德守住界線，避免公衛預算暴增，是本會的職責……』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Y33gbAHGX
「對啦！讓孩子生下來便是帥哥美女、高智商神童，或者改改眼睛、頭髮顏色、不運動就很苗條，都是有錢人的消費自由！可是在遺傳疾病認定名單上增加幾個字，抱歉不行哦！因為花到政府的錢等於違反道德！」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eiVhD0QE9
故意拔高語調掐出假音，喬伯特挑釁的動作誇張戲謔，狠狠諷刺視訊彼端的會議成員。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yD92l3NSp
他們氣得無話可說，臉色蒼白，眉頭緊鎖。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SF17kpTlO
奎安妮低聲喃念「又要過不了審核了」；下一秒，視訊如她預言地中斷連線，恢復成原本的電腦畫面。
連串粗話伴隨桌面雜物噴飛。弗蒙蘭早已理解喬伯特這火爆個性；肯挪泰克則目瞪口呆，險些轉身要逃。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7EcYhnEX7
發完脾氣，喬伯特總算扶回被踢遠的工作椅，一屁股跌進去，並前傾上半身不斷輕拍頭頂，彷彿髮尖仍燒著怒火，急欲壓制撲滅。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irKGvPWzk
「那麼——老弗，有什麼事？」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TwU9TzQqX
肯挪泰克遭弗蒙蘭從背後推一把，雙手交握怯怯回答：「我是之前預約的……」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gn8DRJQ68
「哦，那個愛斯基摩人啊，準備抽些血液樣本，研究耐寒基因的。」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TGm34ezCE
「因紐特人，先生。我們並不野蠻。」肯挪泰克糾正。
「怎樣都好啦！親愛的，幫他抽些樣本後，支付報酬吧。」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GRm8j3RqP
喬伯特情緒還停留在會議爭執上，似乎不太想理會現場眾人。弗蒙蘭好人當到底，領肯挪泰克走到工作檯，於抽血作業進行期間陪他閒聊。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bTUwYJXPw
第一個話題來自左手無名指的簡樸戒指。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sAB0CukeN
「是的，我已婚。和我的丈夫。」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KbxN7y2b3
弗蒙蘭點頭。喬伯特突然高亢出聲：「嘿，有沒有想過，如果在空卵子裡裝進你與你夥伴的精子，再用仿生子宮培育——」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IYow71uYf
「喬，都說『丈夫』了。」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qf1Xn2ADq
「你們就老是糾結這些有的沒的，人類進步才會那麼慢！換作是我，能實現同性生育遠比小心翼翼地選擇詞彙重要多了。把所有、所有——存在於人類社會的不平等，無論天生的、後天的、社會價值上的，還是什麼都好，全部用科學來『拉平』，直接把歧視消除掉，便減少許多問題了不是嗎？」
弗蒙蘭苦笑，正因喬伯特總是如此異想天開，又富有橫衝直撞的（疑似）正義情懷，他才沒辦法真正討厭這個朋友。人類天生即會劃分「我們」及「他們」，就算將一切條件拉至平等，也仍然有辦法找出某項標準，甚至單憑偏見、感覺，把非我族類排擠到線的另一邊去，替「優劣高低」尋獲新定義。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rzan5I1yn
何況，又要以什麼當作「平」的標準呢？
肯挪泰克在沉默中結束抽血作業，起身遞出耳掛式手機，讓奎安妮幫他辦理入帳手續。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DKysQANBQ
似乎經過漫長考慮，他回應：「先生，我不認為同性伴侶不能生孩子，是一件『需要治療』的事。」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VHhIRDAor
剛說完，又覺得自己不該對陌生人表達過多己見，旋即開啟第二個話題：「您對北極海的幽靈船有研究？」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5b6Gku8Sb
「唔，你怎麼發現的？」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CGkYLFT7p
「走廊照片。」肯挪泰克微笑，表示自己熟知北極海域裡大部分的傳聞軼事。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pc4sHmyo6
「呵……一般人都以為我只是在收集老式船艇紀念照呢。」
弗蒙蘭反覆看向兩人，問：「什麼意思？幽靈船？」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5PbHsgD0K
「全球暖化，極地冰融，這些你懂得比我還多，老弗。」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CORxuiT4X
喬伯特解釋：「西北貿易航道、班機航線、礦物開採、新藥研發這些活動的熱絡，亦毋須贅言。但於愈來愈多人聚集的北極海域，漸漸有些神秘事件發生——」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lItAsokuc
「抱歉……」肯挪泰克出聲打斷，卻又猶豫不決。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xDUTFheQo
「直言無妨。」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Oqi86s4Y8
「它們，不是真的幽靈船；有些船主我認識，有些親眼見過。當然，確實也有船已經沉沒。」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3jfyx9Kf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