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跟黑米相遇的種種過程,小米粒現在感覺美滋滋的。
然而,此番美好(?)回憶很快就被眼前的慘狀破壞殆盡。
當牠從乾硬的土地上坐起身時,看到的是一片小型的荒野。
儘管說是荒野,但小米粒仍是從分裂一半的倒塌樹木和焦黑的灌木叢中認出,這裡原本是一座茂密的森林。是的,一片綠油油、又涼爽、又充滿活潑生機的茂密森林。
然而,所謂的森林現在不僅樹木倒了一片,大量土地變得焦黑且乾燥,其中還有幾具來不及在戰鬥的風暴中逃離的小動物屍體。眼前所景皆讓第一次見著此慘狀的小米粒淚水開始在眼眶裡打轉,因為牠或許差一點也成為了跟森林陪葬的一員。
太可怕了,為什麼第一次下凡人間就讓牠碰上如此刺激的事?
牠記得在昏過去之前,黑米還把天帝送給他們十二仙不久的象徵物朝著不明怪物扔過去了,這不就表示失去象徵物加持的黑米有可能又變回一隻老鼠嗎?
想到這裡,小米粒才意識到牠所深愛著的黑米大人不在自己身邊,而且襲擊牠們的可怕液體怪物也不見蹤影。一股攫住喉嚨的不安讓小米粒吞個口水也犯難,焦急萬分的牠開始胡亂大喊:
「黑米大人!黑米大人!您在哪裡啊?您真的灰飛煙滅了嗎?丟下小米粒不要了嗎?小米粒我怕──」
牠這個「怕」字還沒個下文,就感覺自己的身體被一股力量一勾,直直撞入某人柔順的墨髮裡。
小米粒驚恐地倚在不知是何人的後頸旁,直到這些絲絲墨髮像是逗弄似地落在牠鼻尖,牠才從髮絲上殘留的味道中認出為何人所有。
除了稻香外,還有一抹屬於主人的強大危險卻又溫和的氣味。
「受傷了?」
黑米嗓音一出,小米粒徹底放鬆下來,隨即看到一隻白皙的手伸進墨髮裏頭,小心翼翼將牠從自己的後頸抓了出來,再把牠平穩放在有些冰涼但厚實的手掌上,平時銳利的紅眸如今只剩下真誠的關切。
小米粒乖乖地坐在黑米的手掌上,任憑牠的主人翻弄著牠柔軟的褐色毛髮檢查。有的時候不經意地撫摸下巴,讓小米粒忍不住發出滿足的吱吱叫,但都被專心檢查牠身體的黑米無視了。
黑米因著家庭背景特殊的關係,他還是老鼠的時候就被天界的人敬而遠之,再加上渾身散發生人勿近的氣場,這讓閒雲野鶴且喜歡廣泛交友的仙人們對他印象並不好。儘管黑米身為生肖之首,也確實帶領旗下的動物們守護人界的和平多年,可是仍改變不了黑米與生俱來的獨特氣息──冰冷、危險、兇悍、無情。
這四個負面詞彙全部來自同一個關鍵:黑米的母親是魔界的十二元首之一,排名第八。
沒有人知道為什麼堂堂魔界八元首會愛上鼠妖,甚至還生下了黑米,因為黑米的父親在他誕生後就離奇死亡,所以這個問題成了無解。
父親死亡、母親離去,結果沒有多久,天、魔兩界爆發戰爭。
為了守護天界,黑米不得不向自己的親生母親亮出武器。母子倆當時打得天地都震盪,甚至天界與魔界的交匯處都劈出了一長條深溝,彷彿只要稍一失足,就會墜落無底深淵,再也回不來了。
而這場戰鬥黑米慘敗。八元首念在黑米是她的親骨肉,並未其取性命,只是落下警告:「三百年後,魔界必來傾覆天界。」
擔心損耗嚴重的天界抵禦不住魔界的第二波攻勢,黑米率領十一位動物進行嚴苛的訓練,就這樣在不知不覺中鞏固了這些在天界生活的動物們的地位,讓他們終於可以從玉皇大帝手裡取得能夠讓他們仙力大幅成長、甚至還能直接化人的象徵物。
儘管黑米對天界的忠誠仍然沒有打動大部份仙人的心,甚至在他取得象徵物後仍被仙人白眼相看,但仍然不損黑米在小米粒心中對他的敬畏。
自從黑米將他從熔岩巨魔的襲擊下救出後,小米粒就知道黑米其實是面惡心善之人,所以在天帝吩咐十二位仙人都可以挑選動物當僕從時,小米粒儘管清楚黑米一定會找牠,可過程中仍是不免擔心,就怕黑米打算獨自一人前往西方的人界。
幸好,當時強忍著象徵物帶給他不適的黑米,在天帝利用傳送陣法將十二位仙人傳到西方各國家的前一刻,黑米的鼠爪緊緊抓住了小米粒的皮毛。
然後,第一次下凡人界的他們,就被不明的大怪物襲擊,還把一座森林給掀了。這要是讓黑米負責駐守的國家知道這件事,不知道他們又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
不過小米粒現在沒空想這個問題,他正忙著享受黑米檢查牠身體的過程,因為化人的鼠仙摸起牠來既溫柔又有力,牠都不想叫黑米停下來了。
「嗯,沒受傷。」似乎檢查完的黑米停下動作,看到小米粒一臉不捨,但黑米並打算細問。「走吧,趕路。」
「等、等等,主人!」小米粒被黑米一把放到肩頭上,褐色小老鼠看著變得高大的主人彎下腰身,撿拾散落在地上的配劍、覆有帷幕的斗笠以及變得有些髒污的厚重黑色長袍,而小米粒也是這個時候才注意到黑米僅穿著單薄的裏衣。「主人您是受傷了嗎?怎麼把衣服都給脫了?您要是真受傷的話一定要說啊,不然小米粒會擔心的!」
牠沒有忘記黑米僅僅只是被黑色大怪物的拳風擦到就受傷流血。儘管現在看起來黑米並無任何外傷,可不能保證在那場大爆炸中黑米一點傷也沒受,所以小米粒決定打破砂鍋問到底,不然牠絕對無法放心!
「小擦傷,沒事。」黑米說,順便把所有散落的配件全部穿戴回身上。
「真的沒事嗎?沒事您為什麼要脫衣服?在包紮?在包紮對不對?趕快給小米粒看看,不然……」
牠的嘴巴被一顆葵花種子堵住了。
儘管還想再問下去,但這顆葵花種子太香了,小米粒心滿意足吃了起來。
看著肩上的褐色小老鼠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樣,黑米嘴角牽起小小的弧度,順便把被他扔出去又自己飛回來的象徵物掛回脖子上,而象徵物的樣式也是葵花種子。
看來天帝對他們十二動物的習性瞭如指掌,只是西方國家若是知道天帝派往駐守的仙人其實是由動物化成,他們又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呢?
黑米倒是不在乎自己的身份「東窗事發」,畢竟他無論是仙是魔,早已跟天、魔兩界有所對立,還差人界這一塊嗎?
他只希望能夠盡快抵達負責駐守的王國,完成天帝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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