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聲輕腳步出黑米的房間──其實他也不用刻意這麼做,腳步就已經很輕,或許純粹做做樣子,反正沒人知道他究竟在想什麼。
白炎跟坐在櫃檯裡邊對帳簿的利克斯簡單寒暄後,走到旅館外時,已是深夜。
月亮高掛在中央位置,告訴世人現在已夜半時分。
稍早前熱鬧的街景,在發生移動碉堡之人以及黑米和白炎雙方的戰役後,除了剩下零星幾位居民在外走動,就沒有人排隊等候領取映月湖的湖水了。或許是沒想到一場湖泊使用權的爭議竟然會導致隔壁鎮的人死亡,若還執意取用湖水的話,搞不好會激怒月亮女神吧?當然,這只不過是映月鎮鎮民自己的擔憂,不相信月亮女神之人,自然照取湖水。
「喂!你在幹什麼?明陽鎮的人死在我們這裡,今天禁止取用湖……」羅福特鎮長氣急敗壞大步趕來,一把抓住某人的手腕,阻止他撈取湖水。然而,在認出這一襲藍白長袍究竟由何人所穿後,鎮長瞬間變得和藹可親:「哎呀,這不是白先生嗎?您的友人為了保護我們映月鎮的人,似乎傷得不輕?他情況還好嗎?」
「無須掛齒。」白炎溫柔地笑道:「見風轉舵的人,不配過問他情況。」
羅福特鎮長還以為白炎要說什麼好話,結果竟是嘲諷。雖然羅福特不是很確定白炎說的「見風轉舵之人」是不是指他,但沒來由的尷尬讓羅福特也只好摸摸鼻子,轉移話題:
「沒事就好……話說,布朗他是移動碉堡的人,你似乎也調查他們一段時間了?他們來這裡除了覬覦映月湖,是否還有其他目的?」
「在我回答您的問題之前,我們不如先來聊聊菲瑞泰爾大陸上究竟哪一種族頭上長有嫩芽?我相信我們會討論得非常愉快。」
羅福特鎮長又被白炎突如其來的「跳話題」打亂腦袋,最後不得不順著白髮男子的步調走了:
「呃……頭上長嫩芽的種族?我好像沒看過呢,難不成是花精靈嗎?」
「原來鎮長也不知道嗎?」白炎很驚訝,儘管他的紫色眼眸並沒有吃驚的情緒:「我還以為見多識廣的鎮長一定知道這方面的種族呢,畢竟映月鎮信奉的可是月亮女神呀。月亮既在天上,怎會無法知曉世間一切呢?她的眷族鐵定也是如情報商厲害才對!」
被白炎這麼一「誇」,自認為是最虔誠緹絲信徒的羅福特再也坐不住了,馬上拍胸鋪保證:「我家地下室藏有許多古卷或是坊間的軼聞書,我這就去翻翻有沒有關於這方面的記載。在等我的過程中,您和您的友人可以先去參與我們為您們準備的宴席。另外布朗的事情,查爾斯已答應我對您們不追究,但他需要一個答案。」
「等我的疑問有答復了,你們那兒自然就有答案。」白炎說:「沒意外的話,兩者是相通的。」
※
白炎前腳才踏出旅店,旅店老闆利克斯迅速將手中的帳簿放下,輕手輕腳往二樓爬上去。
他踏在二樓的廊道上,靠近懸掛「客房2號」牌子的木門,將耳朵附在門上一陣子,聽著裏頭的動靜。
……
嗯,沒有任何動靜。
白炎當時抱著昏迷的黑米又回到自己的旅店時,可是把他嚇得不輕,但他在意的果然還是頭上長著嫩芽的金髮男孩。
雖然說映月、明陽兩鎮因著映月湖使用權的緣故時常鬧出許多紛爭,但他們兩鎮位處的盎格拉曠野算是整個菲瑞泰爾大陸和平的其中一區,而且因著商隊時常往來,再加上映月湖的滋潤,不乏像是蔬菜、水果等豐富的物資,基本上一年四季都能供貨兩鎮所需的飲食需求。
然而,因著是曠野,表示下雨的機率極低,所以兩鎮也有開發專門吸取空氣中些微水蒸氣的裝置,保證鎮民每天至少都有水喝。
如果沒有發生在這之後的事情的話,這裡的生活確實挺輕鬆愜意。
好景不常,專門控制著菲瑞泰爾大陸上所有元素能量的命脈之樹,遭到復位的魔域之子破壞,導致大陸上所有元素能量失控。儘管盎格拉曠野感受上似乎沒太大影響,仍是讓兩鎮鎮民惶恐不安。
據說,命脈之樹為了修復自己,放出「種子之母」,希望它能把散落在各地的「種子」們找回來,以利修復命脈之樹本身。
但「種子之母」的誕生似乎有可能造成元素更加失控,部分人士決議將其拔除。
利克斯無法確定小金是否就是「種子之母」,他只知道某人對他吩咐過,若是發現頭上長著金色嫩芽的「東西」,格殺勿論。
這個「東西」……會是指小金嗎?
但他不過是個孩子……
利克斯儘管不明白為何要將這個「東西」殺掉,但當時的他已被優渥的懸賞金蠱惑,興奮地接下了這個任務。
如今,可能的目標近在眼前,老話一句:「寧可錯殺一百,也不可放過一人。」
於是,利克斯按下門把,小心翼翼將門往裡一開──
「有事?」
不料,黑米居然是醒著的。
沒有料到房間如此安靜,但最具威脅的人居然醒著,因此面對黑米的提問,利克斯只能僵立在原地,腦袋一片空白。
黑米醒來是醒來了,但他仍然平躺在床上,似乎身體還有些不適,可看著利克斯的那雙血紅眼睛並沒有因著他的虛弱而變溫和,反而變得更加晦澀難料了。
小米粒本想代替黑米詢問利克斯來訪的目的,但旅店老闆自己先笑著說道了:「啊哈哈……抱歉啊,小兄弟,沒有敲門就擅自進來了。白炎把你抱過來的時候,感覺你傷得挺重,所以我想說來看看情況……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無妨……」黑米悶悶地說,似乎並不歡迎利克斯來探望他:「你走吧。」
然而,來都來了,怎麼能夠錯過這個機會?
黑米雖然醒來了,但他似乎還動彈不得,而利克斯的目標如今趴在黑米床邊用著一雙圓亮的金色眼眸盯著自己。小金距離黑米有些遙遠,也就是說,只要他願意,他隨時可以把小金帶走。
於是利克斯繼續跟黑米聊天:「我剛剛想到,在你休息的這段時間,我可以帶小金去這座城鎮四處逛逛。雖然可能沒有辦法體驗到映月鎮的傳統,但附近還是有很多好吃的。小金應該還沒有吃飯吧?」
聽到有「吃」的,身為小朋友的小金,當然不可能錯過這個機會,所以小金睜著一雙大眼睛尋求黑米的意見。
「……」黑米先是沉默,接著緩緩說道:「可以。」
利克斯沒有想到黑米居然這麼爽快答應,開開心心地上前就要牽住小金的手。
「我勸你三思。」
忽然間,白炎的聲音從利克斯身後傳來,把旅店老闆嚇得像貓一樣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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