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夜晚，平靜如常，三更半夜，沒有來來往往的車潮，更沒有行人談話，或是叫賣的聲音，所有看的到的店舖都已關門，只有那彷彿鐵門永遠不會拉下來的便利商店仍然燈火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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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光臨~先生，今天一樣一杯熱拿鐵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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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麻煩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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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著年輕的女店員幫我弄咖啡之餘，我的思緒不知不覺跑到了今天在搏擊館內教學生的場景，想著明天該怎麼教，眾多學生中誰最出類拔萃，又該怎麼對每個學生進行重點栽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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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我拿著剛拿到手中的咖啡，找了個位置就坐，讓味蕾浸在咖啡香與苦澀的味道中，咖啡因讓我意識更清晰，思緒起伏的更快，腦袋無法控制的回想起了種種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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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閉上眼睛，搖晃著自己的頭，試著讓自己的腦袋受控，可當我閉上眼睛，腦袋就像是一台放映機一樣，不斷的將回憶以畫面出現在我的思緒裡，就像是一個個經過剪輯的影片，是那麼的真實，又那麼的令人發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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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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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撕心裂肺的悲叫傳進耳裡，猛地睜開眼睛，只覺自己在大力喘氣，胸口劇烈的起伏，杯中的咖啡，因手瞬間的收緊而濺了一桌，衣裳因一身的冷汗而濕的貼身，環顧四周，卻什麼人都沒有，只傳來了女店員補貨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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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呆瞪著沾滿咖啡的右手，也許是因為驚嚇過度，腦袋終於暫時停止了思考，也不知過了多久，情緒平緩了下來，這次，是我嘗試訓練自己靜下心來的…...記不清第幾次了，可我知道每次嘗試，每次都以失敗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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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臉埋進了左手，心裡是滿滿的難受與無奈，即使我不願意承認，即使我常常告誡自己只有坦然接受，面對，才能讓自己更好受，但現在看來，我的內心深處，並不想面對那常人沒有面對過的過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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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我感受到沾滿手的咖啡已乾在手上，我才緩緩起身，走到廁所清理，冰涼的自來水打在臉龐，一把接著一把，直到神志完全回復過來，才將水龍頭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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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鏡子裡的那張臉，那輪廓分明，留著些許鬍渣，略帶滄桑的臉龐，像是自已，又像是另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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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銀機裡的錢全部交給我，快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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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低沉小聲的威嚇聲從廁所門外傳進了我的一對耳裡，那刻意壓低的威嚇聲，在我耳裡卻跟常人以一般聲量說話般，這過人的聽力是從何而來，說實在，連我也不清楚究竟是先天如此，還是後天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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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門望去，一個穿了一身黑，戴著黑色口罩的平頭男子，正手持一把槍，幹著那無聊的搶劫一事，站在櫃檯的女店員則被嚇的淚珠在眼眶打滾，手顫抖著，楚楚可憐的從收銀機裡拿錢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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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那個人拿槍的手法，就明白他根本連槍都沒用過，我淡淡的朝櫃檯走去，無視搶劫的男子因為緊張而對我的咆哮警告，我看著一臉驚慌又以眼神求助的女店員，微笑著對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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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可以給我三張紙巾嗎，我剛剛不小心打翻了咖啡，弄的桌子上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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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我在跟你說話沒聽到嗎？！我說了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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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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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槍響，劫匪的神情，看上去就像因為過度緊張而不小心扣下扳機，那個表情，既驚懼又恐慌，像是完全不知道自己會不小心開出那一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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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無殺意的子彈，就像一隻失去方向的蟲子般，子彈從我左耳飛過，我順手抄起女店員留在櫃檯外的掃把，以尾端疾掃劫匪雙手，劫匪吃痛丟槍之際，拳頭已招呼上他面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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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裡傳來劫匪的哀嚎，一切都是那麼的自然，如同反射動作般，從繳械，揍臉，接著抓頭狠狠撞向櫃檯，腳踢膝蓋，壓制在地，我從始至終都面無表情，而櫃檯內的女店員已被嚇的臉無人色，驚叫連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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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警笛的聲響出現在店門口，我才將劫匪拖到門外，女店員為了感謝我，幫忙善後了滿是咖啡味的桌子，看著從警車下來的一個一臉淡定與兩個一臉緊張嚴陣以待的警員，大概就知道是一個老鳥帶著兩個菜鳥來實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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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呦~小石，居然是你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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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鳥愣了一下，仔細打量了我一番，到看清我的容貌時，雙眼瞳孔頓時瞪大，快步跑到我面前站定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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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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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將犯人交給了小石，嘆了一口氣:
「都說了別再稱呼我長官，人都退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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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菜鳥從小石手中接過劫匪，押進了警車內，看著小石依然畢恭畢敬的模樣，倒也真的有點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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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再做刑警了，我記得你說過那是你如果離開軍中想做的工作，恭喜你了，什麼時候退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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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石沉默了一會兒，依然是立正站好的模樣，卻將頭低了下去，聲音放低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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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長官退伍後，大家因為長官突然的離開而心情低落，我過不久也離開了軍中，弟兄們有一半也相繼的離開，另一半的弟兄怕無法適應軍外的生活，選擇留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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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後，我也陷入了沉默，他的言語中，充滿了遺憾與不理解，甚至，有些責怪我的意思，我並不怪他，他是個熱血澎湃，抱有志向與抱負的年輕人，而我早已是個飽經風霜，粗糙不堪的老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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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索間，小石忽然像是下了決心般，猛的抬頭看著我，眼神中散發著炙熱的火焰，慷慨激昂的對我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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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官！請原諒石勇祥的無禮！但我有些話不吐不快，一定要對長官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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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石正欲說下去，卻看見我伸出了左手，做出停止的手勢打斷了他，非是我不願意聽他說，而是我早已知道他要說什麼，我離開特戰部隊那天，也是小石帶著弟兄們追了出來希望能挽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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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我也很感謝你與弟兄們，到現在還視我為崇敬的對象，叫我一聲長官，但人各有志，無法強求，我老了，已無法在投入軍旅生涯，現在只想過平常人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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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待小石回話，我轉身回到店內，拿回暫時放在櫃檯的包包，身後的小石追了進來，不用正面看他神態，也能聽出他那略帶激動的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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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官！小石不明白，您曾經是軍中的英雄！！為何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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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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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為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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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上，真的有所謂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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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次打斷了小石，走到他身旁，伸手拍上他肩膀，輕輕地說道:
「小石啊，這世上，不需要英雄，我也不希望，成為人人口中的英雄，你與弟兄們相繼退伍，我很開心，若你們真的把我視為長官，那就聽我的，好好生活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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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我與小石擦肩而過，耳裡仍然傳來了小石的幾聲呼喊，但我只是逕自走向了我停在路邊的車，歸家的路上，我的耳裡總是一直回響起，小石的那聲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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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車安頓好後，我拿著鑰匙打開了家門，回到了這世上唯一的避風港，有著身孕的妻子已然熟睡，我輕聲推開房門，走到床邊替她整理好蓋在身上的被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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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後，我走到了我想放鬆時打電玩的桌子前，看著闔上的筆電，上面貼著一張已經泛黃的合照，那是我十八歲高中畢業時，與母親在校門口的合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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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應該已經丟失了，想來，是我曾經跟妻子提過此事，她在整理家裡時特別留意的尋找這張照片而找到的，也許是想在我回家時，給我一個驚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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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時間的摧殘，這張照片已經開始模糊不清，但裡頭我母親的笑容，卻依舊那麼的燦爛，同樣清晰可見的，還有我左手臂上的那條黑龍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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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過了多久，我才緩緩回過神來，或許是因為勾起了往事的回憶，全身傳來一陣陣輕微的刺痛，我慢慢脫下了上衣，露出了一身精實健壯的肌肉，卻處處都是大大小小的傷疤，左手那條黑龍紋身隨著時間的流逝已然黯淡無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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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隨著全身隱隱作痛的傷疤，我看著身上的紋身，陷入了深深的回憶中，如果當初沒有在身上紋上它，也許，那些往事,都不會發生在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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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要從十六歲那年的冬天說起…...3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MSuapjuS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