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嵩喃喃唸了幾聲黃巾賊後,緩緩坐下了身,抬頭瞧著我,以嚴肅的口吻問道:
「子龍,陛下在蹇碩刻意的偽造和隱瞞下,早已被矇蔽了雙目,依舊認為黃巾賊只是些微不足道的土匪蒼蠅,但就你看來,你覺得黃巾賊對百姓,對天下有多大的影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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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肅穆的眼神與口氣,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一種考驗的意味,就像是想了解「趙雲」對這天下事的了解與看法,想判斷我究竟是個「可造之才」,還是就是個混口飯吃的庶民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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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皇甫嵩知曉,眼前這個士卒晚了他一千八百多年出生,他此刻的問題,恐怕就會是「大漢還存在否」或是「未來的天下究竟如何」等等之類的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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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嵩那認真聆聽的神情,令我想起了方才黃巾賊命名一事,此刻的我意識到,一個來自千年後的未來人,帶著千年後的知識,會對這個「早了」千年的時代造成什麼樣的影響與衝擊,我的一言一行,哪怕只是一個無心之舉,都有可能造成歷史的變動,或是更嚴重的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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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撓了撓頭,腦筋飛快運轉,不到片刻,便靈機一動,正襟危坐的看著皇甫嵩,我緩緩開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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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雲雖是一介草民,卻仍然記得已故的三位英雄,他們的大名,至今仍深深刻在趙雲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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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嵩聽的一愣,隨後開口疑惑的問道:
「哪三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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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皇嬴政,霸王項羽,和開創我大漢天下的漢高祖劉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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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畢,皇甫嵩依然面無表情的看著我,隨後,只見他的笑意於臉上不斷擴大,嘴角也不斷上揚,最後竟放聲大笑了起來,只聽皇甫嵩豪邁的大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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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哈哈哈哈哈!!很好,很好!!好的很啊!!!子龍你沒有令我失望,如此的比喻來回答,你真是個可造之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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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緩緩垂首以示不敢當,心裡則是暗自慶幸在歷史課上有學到古人的暗喻法,才能給出了皇甫嵩一個滿意的答案外,又令其對自己刮目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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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始皇嬴政,楚霸王項羽,漢高祖劉邦,這三個人對這個時代的人來說,那是在熟悉不過的名字,秦始皇打下的大秦帝國,卻在他駕崩後不久就覆滅,原由除了奸臣趙高與昏君胡亥,其根本就是因為殘暴而導致愈來愈多的官逼民反,原為泗水亭長的劉邦,就是其中一個,而楚國後人項羽,雖說起兵是另有目的,但其表面也是打著反暴秦的旗號而揭桿起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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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我不知道真正的歷史是否真的如後世所記載的相同,但看來這次是賭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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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嵩一拍雙膝,逕自起身,面帶欣慰的笑容說道:
「子龍啊,不瞞你說,我原本以為,你只是一個為了活下去,而自願來軍中混口飯吃的小伙子,現在看來是我錯了,也許你是塊未經打磨過的玉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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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中嘀咕著你這老頭果然被我猜中的同時,表面則依然垂首謙虛的說道:
「承蒙將軍誇讚,趙雲絕不敢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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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今天就先這樣吧,你退下吧,等到了洛陽,有機會我會在召見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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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聞此話,我心裡嘀咕著總算結束之餘,緩緩起身,抱拳行禮後,便緩緩走出帥帳,此時與我一同執行巡視的弟兄已與其他弟兄做交換,先行到了一旁歇息,見此情況,我默默的走到一旁的營火處坐下,盯著篝火,回著來到軍中後所經歷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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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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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我想得入神之時,一個與我同隊巡邏的弟兄,從另一處營火區走至我身旁坐下,我疑惑的拿眼睛上下打量著他時,只見其先是謹慎左右撇頭,環顧四周,接著兩顆眼珠子直勾勾的瞧著我,頭微微靠近,語帶好奇的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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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兄弟,你剛剛進帥帳時,將軍都和你說了什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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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將頭靠近我時,我才看清他的相貌,此人濃眉大眼,臉頰圓潤,用現代話來說就是嬰兒肥,配上他那看似真摯的微笑,雖是男的,卻讓人感覺帶有幾分可愛的成分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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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他看似真誠,但也許是在經歷那麼多事後防備心漸增的緣由,一時之間,我並沒有回答他,而是開始思索他為何要來問我這問題,也許是見我一臉戒備或是沒有回答他,只見他搖晃著雙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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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哦,兄弟你別誤會,只是因為我們跟著上將軍有了很長的時間,都沒有被上將軍召見過哪怕一次,但你初來乍到,隨軍不久後便被將軍召見,這可是我們都不曾有的殊榮,所以我一時好奇,便過來問你啦,兄弟你放心,我絕對沒有其他意思或是想找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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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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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他略帶慌亂又滔滔不絕的解釋,我忍俊不禁笑出了聲,看著眼前這位呆滯的弟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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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緊張兄弟,我知道你沒有惡意,只是我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罷了,畢竟上將軍跟我說的話,沒有上將軍的命令我是真不敢隨口說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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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他聽後,露出了一個「原來如此」的表情,沉默片刻後,他忽然露出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兒,見此情形,我瞧著他好奇的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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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嗎兄弟,莫非你還有什麼想問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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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再是沉默片刻後,挪動身子面向我,卻雙目下垂,看似略帶著些複雜,亦或是說負面的情緒,聲音壓低的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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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想問一件事,跟兄弟你有關的…...不,確切來說,也是與我有關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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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我為其說的話摸不著頭腦時,男子雙目回正以正眼瞧著我,隨後問道:
「我不知道在你身上究竟發生過什麼事,又為何會從那片林子裡走出,但如果你知曉的話,能不能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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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艱難的深吸一口氣,像是想起了什麼讓他心痛的事一般,續說道:
「能不能告訴我,常山…...我的家鄉常山,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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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我不自覺瞪大雙眼看著眼前的男子,想不到,他與我一般,不,與趙雲一般,同為常山人,男子則像是因勾起了看到家鄉變成斷垣殘壁的景象,仍然處於悲傷之中,看著男子的模樣,我感到非常能理解他此時此刻的心情,我淺嘆了口氣,平靜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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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常山本還是那個熱鬧繁雜的模樣,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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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並沒有多說話,只是靜靜的聽著我的描述,眼睛直盯著前方的火堆,待我說到村莊被屠殺,而我的家人全部死於非命時,他的眼神中,充滿了憤怒,擔憂,悲傷等等的情緒,而當我全部說完之時,男子緩緩並更姿勢,從盤膝而坐變成了坐著腳的跪姿,只見他雙掌放於兩個大腿上以誠懇認真的語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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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大恩不言謝,請受在下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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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男子便準備要對我「拜」下去,我趕緊伸出手扶住男子,一臉錯愕的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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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欸欸兄弟!!使不得,使不得,我哪裡有恩於你了,你這是幹什麼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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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坐直身軀,說道:
「不瞞你說,兄弟口中的那位抱著嬰孩逃至森林中的婦人,正是家母,若不是兄弟你告訴家母能逃往森林的深處避難,我想我們到達常山之時,我就沒辦法在人群中看見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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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後,男子眼神一黯,隨後緩緩仰頭望天,聲音微微顫抖著,喃喃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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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孩兒不孝…...都還沒來的及回家探望您孝敬您,您就死於亂軍賊子之手…...離孩兒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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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男子努力抑制著情緒的模樣,我緩緩探出手拍上他的肩膀,說道:
「兄弟,人死不能復生,你就別太難過了,你娘親與你弟弟,可還在常山等著你回家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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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沉默片刻,緩緩垂首,拭去臉上的淚痕後,點點頭說道:
「是啊,你說的對,我娘與我弟弟還在等著我回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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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微微一頓,看著我的雙眼,以略帶敬佩的口氣說道:
「兄弟,你在家人盡皆死於非命的情況下,還能不被傷痛陰霾所束縛,甚至自願參軍,若換作是我,我自問沒辦法像兄弟你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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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後,我淡然一笑,隨後說道:
「我也不是馬上就忘卻了傷痛,而是過了一段不是人的日子,還有一位已故朋友的幫助下,才走了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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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回復坐姿,盤膝而坐,接著伸出了右手,以一個誠懇的口吻說道:
「這位兄弟,謝謝你今日願意這樣讓我跟你一塊兒聊天,我們既是同鄉,你又是我娘親的救命恩人,若你不介意,不如我們交個朋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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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男子真摯的眼神,我又想到,來到此處的這兩年來,除了我的趙家庄的家人外,似乎還沒有一個稱得上是朋友的人,眼前的男子與我是同鄉之外,又是第一個願意主動找我這個軍中小鬼頭說話的同胞,我們之間又有著相同的經歷,與他交個朋友,或許不是壞事,未來在軍中也許也能有個照應,我伸出了左手與其對握,兩人四目相對,均露出了會心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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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雲,字子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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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聽後,露出一個燦爛的微笑,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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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夏侯,單名一個蘭字,趙雲,未來請多多關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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