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彈劾將軍的會議還未開始,愛瑪就已經來到指定地點,已經很久沒試過在這種正式場合中發表演說,她在腦海中把說辭重複了一遍又一遍,口中不時唸唸有詞地背誦,希望能確保等一下能萬無一失。
議會成員陸續抵達,除了木星族代表外,每個人看起來都很年輕,當中更不乏愛瑪熟悉的臉孔。
八個議會代表裡面有四個也曾經是星城學院的學生,亦是常常在秘密派對中露面的人物,要是再加上缺席了的翼,就總共有五個議會代表是愛瑪的舊同學了。這感覺太奇怪了,彷彿並不是真的,愛瑪感覺他們說只是一班小孩在玩著扮演決策人的家家酒遊戲。大家努力裝模作樣,模仿成年人的模樣,但其實每個人都知道自己名不符實。
「格歐費茵,很高興能夠見到你。」金星族代表阿娜達雙手於胸前合十,向愛瑪做了一合金星族傳統的祝福和問候手勢。阿娜達棕色的皮膚被陽光照得閃閃生輝,她的臉部稜角分明,鼻根高挺,眼眶深陷,五官輪廓立體感強,是個貨真價實的大美人。
愛瑪向她點頭回應,「很久不見了,阿娜達。」
「格歐費茵,你也是看到那些我們以前為了指引秘密派對位置的暗號才跟他們聯絡得上的吧,沒想到用來躲避老師追蹤的暗號竟然能在這時候派上用場,果然是頑皮學生的生命力最強呢。」身驅比其他人都要龐大,而且體格更為強壯的土星族人哈德拉達邊喝麥酒邊說,他臉上刺一般的鬍鬚沾上麥酒的泡沫,突顯他豪邁的性格。
「那麼早就開始派對了?哈德拉達。」艾伊爾沒有試圖隱藏語氣中的嘲諷味道,然而哈德拉達一如所有土星族人一樣,對冷嘲熱諷存在著免疫力,他以粗獷的聲音說:「奉派對之神巴克斯之名,派對是不應該分晝夜與季節的!艾伊爾,幫我弄點冰塊來好不好,麥酒都變熱了。」
「不弄,別煩我。」艾伊爾一口拒絕,愛瑪不忍見到哈德拉達一臉失望,於是從水杯中倒出清水,用靈力將水變成一顆冰球,這樣比較不易溶化從而影響麥酒的味道,這是她以前在學院的秘密派對中,從最熱愛派對的土星族人身上學回來的。然後愛瑪向哈德拉達拋出冰球,並說:「哈德拉達,接住。」
哈德拉達俯身向前,用麥酒杯完美地接住愛瑪為他弄的冰球,哈德拉達高興得哈哈大笑,「謝啦,格歐費茵!我從來都說格歐費茵是最像土星族的水星族人,這可是讚美來的喔。我們來敬巴克斯一杯,乾杯!」
「哎絲,你的口水噴到我一臉都是了。」艾伊爾用衣袖用力擦掉哈德拉達噴在她臉上的飛沫,艾伊爾嫌棄得五官都扭成一團的模樣引得所有人都笑了出來,連愛瑪也笑了。
當愛瑪發現自己的嘴角上揚後,一種特別的感覺襲上她心頭,她好像已不記得上一次發自內心地笑出來是什麼時候,她也差點忘記了快樂是怎麼一回事。當那個史上最黑暗的夜晚,令她面對離別、失去、遺棄、死亡,還要開始假裝自己是另一個人,當她開始與她的敵人一起生活後,她已經慢慢學懂必須切割她的感情,麻木自己對所有事物的感受,要是不這樣做的話,活著就會變得太痛苦,生存也變得令人難以承受。
愛瑪感覺到房間裡的人好像也陷入了類似的沉思,這是他們這些倖存的人必須要面對的事:如何可以不笑著笑著就哭起來、如何可以再次快樂起來而不感到內疚、如何肩負戰友的苦難繼續前行。
接下來的時間沒有人再開口說話,只能偶爾能聽到哈德拉達啜飲麥酒和放下酒杯的聲音,大家都靜靜觀察著日晷,等候另一位主角現身。
晷針的陰影顯示時間已經差不多到十點,但是仍然未見千雪出現。經商討後,大家認為應該先開始會議,要是愛瑪說完了她的提議後仍未見到千雪出席,就當千雪自動放棄將軍一位,改由愛瑪上任。
「我的計劃很簡單,就是突擊救援。鎮上面所有鎮民都依賴鐘樓的鐘聲去作息,從早上六點開始,每小時敲一次,直到午夜十二時。只要我們在夜深時分潛入,先將鐘樓上面的敲鐘人解決,只要沒有人敲鐘,那麼整個鎮都會繼續沉睡。然後我們再把握時機與已經混進醫院地牢的月宮健裡應外合,救出裡面的族人,再撤退回來這裡,只要安靜行動,不惹人注意,在眾人發現不妥之前我們就已經可以安全回到這裡。」愛瑪一口氣地將已經反複背誦了好幾百遍的作戰計劃說出來,八個代表彼此對望。
瞎了右眼,擁有黝黑膚色,頭頂著一頭波浪型鬈曲短髮,代表木星族的男士首先開口,「可以再具體點告訴我們你的撤離計劃是什麼嗎?」
「所有人分批離開醫院,避開尾人耳目潛入森林,再按我上次來的路徑,經河水流入大海,然後坐上我們早已準備好的船,又或是讓風星族人帶他們飛回來。」各人再次看向木星族代表,愛瑪感覺到這個會議應該很多時候都是由這男士主持大局。
「即使由潛入、救援到撤退回森林都如你所說進行得非常順利,接下來還是有幾個問題。一,我們的戰士數量已經嚴重不足,要是依賴風星族戰士在戰鬥後帶所有族人飛回來,起碼要分好幾次進行。要是沒法一起撤退,那麼留下來的族人就會非常危險,極有可能會再次被抓走;
「二,根據情報,現在被關在地牢的族人人數眾多,要是讓那麼多人坐船,在海面飄浮那麼長一段時間,就算所有人都順利回到這裡,但只要有一個尾人追上來並看到我們憑空消失於海中心的結界,那麼這個地方便不再安全,這裡早晚也會被尾人攻擊。
「三,那些長年被折磨的族人的心理狀態都是我們無法預估的,要是在撤退過程中,他們任何一人出現情緒問題,而影響整個撤退行動的話該怎麼辦?希望你能好好解決我們以上的疑問,格歐費茵小姐。」木星族代表說。
愛瑪立即陷入沉思,她當然早知道這個計劃還未完美,還有很多可以改善的空間,但是她沒想過他們那麼快就問了這麼多令她沒法回答的核心問題,又或者他們真的如耶溫達所說,早已經跟千雪一樣就著這些問題反複討論過上百遍。
就在現場陷入苦思狀態的時候,一陣急速的腳步聲從遠至近走進房間,千雪跟拿著一大堆資料的耶溫達匆匆步入房間。所有議會代表一看到千雪,立即站起身恭迎她,愛瑪這才發現千雪在這些人心中的確是有一定份量與威信。
「將軍。」各代表異口同聲向千雪敬禮。
「各位代表,格歐費茵,對不起我來遲了。會議進行到什麼地方?」千雪坐下來後,所有代表也跟著坐下。
木星族代表向千雪報告情況:「剛才格歐費茵小姐已經跟我們分享了她的救援計劃。遺憾地,計劃還是卡在最後的撤離路線上,我們還是沒辦法找到一個萬無一失的撤退方案。不過格歐費茵小姐提出了一個很有趣的提議,她說我們可以利用鎮民依賴鐘樓報時的習慣。只要我們不讓敲鐘人敲鐘,整個城鎮就會繼續沉睡,我們也可以爭取更多時間行動。」
「不讓敲鐘人敲鐘,」千雪重複她所聽到的點子,雙眼瞬間變得炯炯有神,「這點子太好了!謝謝你,格歐費茵!」
「所以你準備好跟大家分享你的計劃了沒有?」愛瑪冷冷地問。
「本來我還沒想到應該怎樣爭取更多時間完成我的計劃,但是格歐費茵的點子剛好填補了這一塊缺口。要是將我們倆的計劃合併,我有預感這一次一定會成功。耶溫達,麻煩你。」千雪一聲令下,耶溫達立即將手中那捲疊著的地圖在桌上舖展開來,地圖上標記了岸邊基地、醫院、森林、廣場、工廠、鐘樓、市政廳和鎮長宅邸的位置,那是鎮上的地圖。
千雪仔細講解她那聲東擊西的計劃,「我們不止要進醫院救人,還要摧毀岸邊基地。」
大夥兒越聽眉頭皺得越緊,這次不需要木星族代表領頭,連跟千雪同族的雷星族代表也忍不住開口問:「行動如此舖張的話,帝都那邊一定會收到消息,那麼我們是該怎樣撤退,尾人一定會對我們窮追不捨。」
「很簡單,計劃改變了,我們不會撤退。」千雪堅定地說,眾人一臉驚詫地看著語出驚人的她,千雪續說:「我們不但不走,還要將我們的土地奪回來,我們要重建亞萊加斯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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