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盞油燈只能照亮他們面前不到十個身位的景物,眼前景物則是清一色的枯樹樹幹,令人難以辨認方向。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QBSROWBIc
他們繞過一棵又一棵的枯木,跨過地上一條又一條的樹幹,越過用來支撐天遮的遮桿。四周一片死寂,沒有鳥鳴,沒有動物經過的聲音,甚至連風吹樹葉的沙沙聲也沒有,有的只是他們自己的喘氣聲。
越深入森林,地面便變得越來越泥濘濕滑,再加上不同形狀的奇石和樹根令路變得很不好走。凡妮從未試過如此深入森林,因此感到十分興奮,現在他們真的就像是行軍中的軍人一樣充滿架勢,凡妮決定回到學校後一定要向不在場的人好好地述說他們今天的這場冒險。
空氣中的泥土味越來越濃郁,路也越來越迂迴斗峭。
「你確定我們沒走錯方向嗎?」麗卡喘著氣問菲比,她沒想過路會這麼難走,而她前額的瀏海已經被汗水沾濕,黏著皮膚。
「應該是沒錯的,我男朋友對這裡的記號有些研究,他也教過我怎樣看。」菲比邊拉高衣袖讓皮膚散熱邊說出令人震驚的消息。
凡妮沒想過他們之中竟然會有人交了男朋友,她以為這種事要等到像她爸爸媽媽那樣的年紀才會發生的。雖然凡妮對於菲比交男朋友一事有數百個問題想問,但是她看到大夥兒都是一副冷靜的模樣,因此只好也故作鎮定,把問題通通吞進肚,她才不要讓人覺得她在大驚小怪。
菲比舉起油燈蹲在地上,指著一塊石頭,石頭上面有些淡淡的刻紋,經過歲月洗禮後,那些刻紋已經不太容易辨認,「看,這個圓圈中間有一條直紋的,就表示繼續往前走,我男朋友說每隔一段路就會出現一塊類似的石塊,有時是向前,有時會指引來者轉向。」
「是誰留下來的記號?」艾雲好奇地拿起石塊,放在油燈燈光下仔細研究,但是其實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研究什麼,他只是想做做樣子,讓自己在凡妮和其他女生面前看起來很聰明。
「不知道,我男朋友說可能是以前進來建設天遮的人為了辨別方向而留下的。」菲比說。
「真的嗎?會不會是亡魂為了要勾引活人而留下來的?」莊臣擔心得臉色發白,其他人也感到毛骨悚然。
菲比一臉沒好氣,然後趁其他人還未被嚇得往回走之前站起身來,麗卡和凡妮亦不甘示弱,三人繼續向前走。
然而莊臣卻走到艾雲身後,在他耳邊說:「不如我們回去吧,我不想被亡魂抓走。」
「別傻了,你沒聽到凡妮剛才怎樣說嗎?元首說過神、亡魂都是不科學的,是不存在的。再說,你哥哥不是常教導你不能欺負女生嗎?要是我們離開了,她們三個有什麼事的話,你哥一定會打死你的。而且要是我們兩個就這樣離開,明天回到學校肯定會被她們三個笑到什麼臉都沒有,更加會傳遍整個班級,不,一定會被全校人都笑我們是沒膽鬼,那可是比看到亡魂更可怕的事,難道你想看到這情況發生嗎?」
「當然不想,但要是等一下真的有亡魂出現,我一定不會理會你們,我一定會第一個落跑,而且更會邊跑邊說『我早說過了』。」
「都說這世上沒有亡魂,你別自己嚇自己。」艾雲與莊臣下定決心後,立即加緊腳步追向三個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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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又靜靜地走了一段路,汗水已浸濕了每個人的新制服,經開會討論後,他們一致認為沒有帶水壺便進行探險是一件非常魯莽的錯誤行為,每個人都應該將這教訓深深刻進腦袋,並奉偉大元首之名,從今以後他們也會水壺不離身,並好好珍惜每一口飲用水。
「菲比,你跟男朋友有親嘴嗎?」莊臣刻意用一把冷靜沉穩的聲線發問,他並不想其他人聽得出他對情愛一事的好奇程度。
沒想到竟然是莊臣第一個問菲比關於男朋友的問題,凡妮心中不禁泛起了對莊臣的感激之情。
「有啊。」菲比不以為然地回答。
「親嘴是什麼感覺的。」艾雲緊接著問出凡妮腦海裡的問題,凡妮雖然一臉雲淡風輕,但其實內心正樂得跳舞。
對卡艾雲的問題,菲比想了一想後才回答:「感覺濕濕的,暖暖的,還有點癢癢的。」其餘四人都情不自禁在腦海中幻想親嘴的感覺,想著想著的同時,急湍的流水聲越來越近,他們才知道自己已經來到河邊。
「到了,是河流!」菲比興奮地說。
筆直的柳杉枯木矗立在河流之中,這些木群因為長期泡水,樹根早已壞死。不知道是因恐懼而產生的錯覺還是什麼,凡妮總覺得這裡比剛才走過的地方更黑更暗,彷似有什麼壞事正躲在暗處準備向他們張牙舞爪,只是他們都沒能力看透。
他們就這樣站在原地,被幽暗包圍,沒有人有膽量建議繼續往前行,亦沒有人有勇氣提議不如原路折返。每個人都僵在原地,渴望有誰能說點什麼,畢竟這個鎮上的人都不擅長做決定,無論是大人還是小孩。
菲比舉著油燈,在河邊來回走,想找到能過河的路徑,可是水流湍急得近乎不近人情,而且眼看過去並沒有能過對面的橋樑,也沒有能讓他們站在上面行走的大石頭,菲比終於開口提議,「不然我們再走前一點,我想前方應該會有路走到河對面。」
「真的有路能過對面嗎?你只是亂猜的對吧?」莊臣以質疑語氣說。
「當然是真的,不然那些軍人是怎樣過去?」菲比堅定地反駁,不過莊臣以更堅定的語氣繼續說:「那只是個未經證實的傳聞罷了,我們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軍人曾經走到對面。」
「當然是真的,要是從來沒有人過對面,那麼對面的天遮又怎麼會出現?」菲比指向河的另一邊的天遮,「要是你害怕的話就回家吧,膽小鬼。」菲比說完後便逕自轉身往前走,更不為意踢到了樹邊的一塊石頭,離奇的是那塊石頭竟然向前滾了兩下後又回到原位,不過這五個小孩子皆沒注意到這個異象。
「我才不是膽小鬼!」莊臣雖然嘴巴這麼說,但是雙腳卻沒有再向前移動。
「等等我,菲比,我陪你去。」麗卡謹慎地用油燈照明前路,再小步追上前去,凡妮也不甘落後,跟了上去。
忽然之間,凡妮看到樹葉間有動靜,「誰?」凡妮向發出聲音的地方問,麗卡一臉不滿地回頭看向凡妮,「你別想又來那招,你的惡作劇真的很幼稚呢。」
「我才不是在惡作劇,你們沒聽到聲音嗎?」凡妮認真地說。
「不要管什麼聲音了,我們繼續走吧,要不我們分頭找找有沒有可以繞過河流的路。」菲比提議,看樣子她今天不過河流對面,不找到軍營是不會罷休的。
「那太危險了,我們還是一起行動比較好。」艾雲才剛說完,下一瞬間四周立即山搖地動,眼前景物左右搖晃,連他們腳下的枯木都晃來晃去。
一行人連站都站不穩,各人不約而同發出尖叫及驚呼,到處傳來石頭碰撞及樹幹破裂的聲音,附近山谷泥石崩塌,地面裂開,他們的視野被沙塵掩蓋,眼前只是一片灰濛濛的霧。
「是地震,大家蹲下來!」艾雲的聲音伴隨著一片落石聲傳入凡妮的耳朵,可是大家還未來得及反應,麗卡已經失去平衡整個人跌入河流,凡妮立即撲過去,一手抓住麗卡,另一手抱住枯木樹幹。
「不要放手!我不會游泳!」半身泡在河流中的麗卡緊緊抓住凡妮的手,凡妮高呼求救:「我也不會游泳,你抓緊!你們快來幫我!」
說時遲那時快,菲比已經爬到凡妮身邊,並伸手抓緊麗卡的另一隻手,同一時間,艾雲和莊臣也終於在一片搖搖晃晃中來到,他們都沒空閒理會手上的油燈,油燈全都掉在地上。看不清周遭情況的四人無暇理會自身的安全,亦無視了黑暗帶來的恐懼,這幾位十歲的小孩子只專注於手中那隻瘦削的手臂,大夥兒同心合力誓要將麗卡拉上水,但不知何故,河流中似乎有一股強勁的拉力想要將麗卡吞下肚,就像是有一條凶猛的鱷魚緊咬著麗卡的雙腳,不肯放口。
漆黑的森林中迴盪著一片轟隆聲,麗卡身後的水底突然漾起一陣神秘的、正急速旋轉的巨大渦流。
「是漩渦!一定是亡魂的化身!」莊臣瞪大雙眼,一臉驚慌地說。
「別管那麼多,快點救回麗卡再說。」在這危急的關頭,凡妮難得地懂得專注於最重要的事。
「求求你們,別放手,我不想死!」麗卡拼命大叫著,她早已被嚇得滿臉是淚。
「我們死也不會放手的!」凡妮雙手用力拉扯,想將麗卡拉回地面。
對面山壁有滾石開始掉落,緊接著巨大的落石聲伴隨著山鳴而起,油燈的黃光把五名小孩稚嫩的臉照出一臉驚恐與灰塵,他們咬牙切齒、竭盡全力想將麗卡拉回來,可惜那急劇旋轉着的漩渦由麗卡的下半身開始將她吞沒。四人的腳步與重心也開始敵不過渦流的拉力,慢慢被渦流拉倒。
「不行了,我不夠力!」菲比的雙腳開始慢慢被拉向河流邊,不止菲比,另外三人也一樣。
「不要放手!」凡妮用盡最後的力氣鼓勵眾人,他們就像在拔河比賽中快要落敗的一方,正被對面的對手慢慢往前拉。儘管如此,仍然沒有一個人願意鬆開同伴的手。
噗!這場拔河比賽他們終究還是落敗了,五人齊聲一同跌落河流。漩渦的急流讓五人不斷往中間推擠,五人手牽著手隨著漩渦旋轉,他們沒法呼吸,更喝了好幾口河水。
在水裡面,凡妮看著四名同學臉色慘白並逐一閉上眼睛昏倒過去,她知道自己看起來應該跟他們差不多,她很想念爸爸媽媽,她很後悔沒有聽媽媽的話,可惜一切都已經太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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