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逆行 - 時機（二）

太子是個多疑的人，這跟聖玄的認知一致。要是太子這樣容易便相信人，他才覺奇怪，只是聖玄沒想過他甚至連徐世鷹也不信任。這樣的話，太子在以後為甚麼選了徐家的女兒當太子妃呢？

又如果對象不是徐世鷹，太子究竟與誰才是同盟？他雖然會成王，但要是沒有任何一方的支持，他要實施一切行動也會非常困難。

他不可能只有自己一人的。

話說回來，太子對登位為甚麼顯得這樣消極？

聖玄只好安慰他說：「殿下別這樣說。殿下登基了以後，不是所有人都要聽你的嗎？」雖然他自己也覺得很沒有說服力，然而他還是認為有必要安慰一下太子。

「才不是呢，我只會是個傀儡，然後夾在所有人中間。」太子立刻說，臉色愈來愈陰沉的，與他在石壁時的那股朝氣大相逕庭，又說：「我想來想去都想不明白，為甚麼會有人想坐這個位置。」

映期在身旁，輕輕垂下了頭。

「我只是在說事實。」太子又是一咕嚕：「大宮不是還由那老女人操控嗎？又會有誰對我有所期待？他們只會把我當作一個沒用的繼承人而已。」

太子居然對自己毫無自信？聖玄愈聽愈心驚。

聖玄搖一搖頭，說：「殿下，你身旁有映期啊。只要有人真心幫你，那便可以了。」

「當然了，要是映期不跟我回來的話，我是絕不可能回去的。」太子理直氣壯地說，又開口對聖玄道：「只是沒想到，你的反應倒是挺冷靜的。」

聖玄一臉認真地說：「殿下，我是沒有想過的。只是，連日來經歷了太多事，還數次差點便沒命。那麼……殿下，請見諒。」

太子揮一揮手，說：「拜托你別學映期。我還沒有死，受不了這麼多禮。」

聖玄瞧映期一眼，後者看來沒有像之前那麼緊繃，但也沒有一絲回都的喜悅。或許徐世鷹前來保護太子，令映期終於可以好好放鬆一點。但面對著一切未知的環境，映期要保護太子，又要不時安撫看來有點負面的對方，自然身負重責。

太子又對聖玄說：「為了騙你，我還要編故事，真累壞我了。」說完，便向後一躺，一副想睡的模樣。

「殿下，請別怪責聖玄。」映期說：「他又怎會知道一切呢？」

「我當然知道啦。」

「殿下，你不下車嗎？」映期有些小心翼翼地，又問。

「不去。」太子乾脆地答。

「那我下車好了，不妨礙殿下休息。」聖玄說。

「嗯。」

不管太子現在表現的個性與聖玄想像的有多大出入，也不管他在自己面前擺出一副隨和的樣子，終日待在老虎旁是很累人的。

而且重點是，聖玄還是不相信他本性如此。

太子可是曾經在某個時空中，處死了徐夜燕與藍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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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世鷹看來老練與敏銳，或許知道太子不喜歡自己的出現，很聰明地表示自己隨時都能受對方差遣，而不主動在他們面前現身。將軍率領的團隊大約有五十人，在一邊紮營，輪流當值守衛。聖玄不知這樣的人數對於護送太子回都此等大事到底算不算少，但他把疑問收於心底，以免問了不該問的問題。

而現在，聖玄完全睡不著，坐在柴火之前。

他穿越了還好。不過，在找到若鸝前，他還會經歷甚麼？他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原來你在這裏。」

他轉過頭。映期朝自己走來，坐了下來。

「你還是覺得一切很難以置信吧？」映期以一如以往平穩又溫和的聲音說：「居然會親眼見到太子殿下。」

聖玄真心地說：「是的，我完全相信不了。」

二人安靜地看著面前微弱的柴火。

「我有所隱瞞，抱歉。」映期鄭重地說。

聖玄一搖頭，說：「別傻了，你沒有隱瞞甚麼。而且，這一切又怎能怪你？」他看著映期用布包著的手腕，問：「因為我，手才受傷吧？」

映期一頓，沒有回應。

「把我從流沙拯救出來，不是易事。」聖玄說：「只是我沒有想過，這樣會令你受傷。」

火影映在映期的側臉，映出好看的輪廓。此刻的他沒有如在廂子時那樣緊繃，雖然也不是完全放鬆的狀態，但樣子看來較有温度，亦較温和。

他一搖頭，說：「不是你的問題，不用擔心。而且，你今天也救了我。」

「不是你在的話，我早便出事了。」聖玄說，想到這裏還是覺得驚魂，又道：「而且，救了我們大家的是將軍大人，所以你不要放在心上。」

映期又一搖頭，說：「這個恩，我會記住的。」

聖玄自知禮教方面敵不過他，只好轉過話題說：「我只是從來都不知道，殿下從小在外長大。」甚至還不住在自己國家。

映期遲疑一會，才說：「我雖在古都長大，但小時候便離開了，對古都也沒有甚麼印象。我偶然之下遇上殿下，以後便跟隨保護他。」

啊？原來映期也有自己的故事，又難怪太子會這樣依靠他。

映期看來跟太子的年紀相若，給人一種穩重可靠的感覺，但歷史裏並沒有提及他的名字。當然，這只是根據聖玄的認知，或許只是他對這段歷史不夠認識而已吧？

唉，他真希望現在便能用手機去搜索他的名字，那他便不需又要費心猜東猜西。

「那麼，前來攻擊太子殿下的，你們知道是誰嗎？」聖玄問。

映期從衣口中拿出了一件物事。

紅箭。

他說：「他們用的箭都有自身的獨特標記，而我至今都不明白他們這樣做有甚麼意義，那我不就可以找到誰攻擊了我們嗎？」

因為，他們有自信能即場完成任務，不會被反擊吧？

「那麼，你知道他們是誰？」聖玄問。

映期啊，拜托你千萬要知道，聖玄在心中低喊。

映期沉默了一會，才說：「我想，是太后那邊的人，她的防衛隊。」

太好了，他知道！聖玄要自己冷靜，才不至於衝口而出告訴對方更多事。他不可以忘記自己的身份，妄自告訴映期一切。

因為，這正是另一件讓他放心不下的事。

紅色的箭……聖玄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忘記，因為他曾經親眼看見同樣的一枝箭直插入若鸝的腰。

但是，那擁有一雙鷹眼的男人，又怎可能攻擊太子呢？他不是信誓旦旦地說自己是對太子最忠心的人嗎？

不……聖玄又想。他要提醒自己，現在他身在更早以前，而太子足足有十多年沒有回都。因此，或許太子與藍澄到現在還沒有見過面。

那麼，現在的藍澄是為誰做事呢？是太后？那之後的他為何會變節？

「太子回都，為甚麼只有你和其餘十多人在啊？」聖玄忍不住問道：「這麼重要的一個人，為甚麼居然沒有一整支軍團來保護他？」

「打著旗號護送殿下回來的話，可能更危險。」映期說：「不過，即使我們裝成商人，似乎也經歷了意料不及的情況。」

石壁的事。

那麼，難道前來石壁真的不是太子的計劃？

火光雖是微弱，卻是温暖，讓聖玄想起了小時候在銀影湖露營的時候。

「路是我們想好才走的，卻還是被人捉走。」映期說：「有人在伏擊我們，而將軍大人剛好前來。這一切，我都不知是好是壞。」

這是甚麼暗示嗎？聖玄認為很有必要為徐世鷹說句話。

「我想，將軍大人是不會害殿下的。看他一副忠直的樣子，不像藏了那麼多心思。」聖玄說，看見映期看來有些興趣想知道更多。因此，聖玄又後悔了，道：「啊，我真是的，我的話你不要掛心。我是說，人是好是壞，你待會只要接觸，便會知道了。」

映期輕輕掀起嘴角，似乎是個無奈的苦笑，說：「我覺得我們沒有被出賣，倒是我們的想法被人看穿。」

「謝謝。」聖玄低聲說。

「放心吧，都不是第一次了。」映期淡淡地說：「相比以前遇過的，石壁一事、狼追，以及飛箭，都不算是甚麼。」

聖玄不得不驚訝，太子在過去到底是過著甚麼的生活？

「映期，我問你，殿下在大宮中真的沒有盟友嗎？」聖玄問。

「我實在不知道……」映期一臉堅定地說：「但是，不管如何，我都會站在他身後。」

映期的年紀跟聖玄自己也是相若，散發的氛圍卻總使人安心。而這片沉穩，是與生俱來的，怎樣學也學不來。

聖玄一個點頭。

「殿下今天說過的話，請你忘記。」映期又說。

聖玄答道：「你放心吧，我沒有放在心上，而且我相信他。或許殿下現在很擔憂，但他未來一定會非常厲害，所以你不用擔心。」他又真誠地說：「說不定他已經有了全盤計劃，連後備方案都有了，他只是不告訴我們而已。」

映期聽後，臉容看來有些疲憊，淡淡一笑說：「你這樣說真好。」

聖玄一點頭。

映期問：「你回到古都後，會做甚麼？」

「回去後，我便要離開你們去找人。然後，我便會回家去。」

若鸝，現在應該好好的待在古都吧？

不論如何，他都必須找她。

但是，他……會不會太遲了？

「原來如此。」映期輕聲一道，又說：「說不定，在古都分別了以後，我們再也不能見面了。」

說完，二人都沉默了，只看著面前暖暖的柴火。

打破沉默的是映期，他認真地說：「你救了我，我欠你一個人情了。」

他又提起這件事了。聖玄搖頭說：「別在意，你也不是救了我嗎？」

映期黑色的眼睛堅定地看著他，說：「聖玄，請讓我還這個人情。」

他在禮教方面還不是普通的固執啊，聖玄說不過他，便說：「好了，要是我回到古都需要你的幫助，那到時候便拜托你吧。」

映期向他微微點頭，似是行禮，倒令聖玄不好意思。

聖玄望著前面的柴火。

前方，到底會有甚麼事等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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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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