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逆行 - 長夜（三）

「是新來的人？」大主不耐地問。

「是的，另外走了的就是劍的主人。」

大主厲眼一看青津。後者立刻噤聲，走上前，用腳輕踢地板上的聖玄，後者沒有反應。

「居然走了個人，你們是怎樣做事？」大主大聲吆喝。

那兩人低著頭，完全不敢出聲。

青津還未開口，大主便問太子：「你說，劍是你奴的東西？」他再次握著映期的長劍，只是劍還未出鞘。

太子柔聲說：「事實上，我沒打算把他當成奴隸。所以，他不是我的奴，而是我的人。」

大主又是薄唇一個輕蔑的笑，說：「話還真說得好聽，那關我啥事？但怎麼辦呢？這劍很合我心意。」

太子依然滿面笑容說：「大主，這不太好吧。」

大主挑起眉，樣子很是不滿：「那你買回來啊。」

「大主，生意可不是這樣做的。」太子說：「這樣的話，哪還有人敢來？」雖然如此，太子臉上的淡笑從沒有消失。

在大主要破口大罵之前，青津搶著說：「大主別氣別氣，南雲少爺是新來的，規矩也是不熟悉……」又對太子說：「我們剛才才說道，南雲少爺明早便……」

「真是的，話可真多！」大主大鬧一聲。

青津趕緊說：「大主別氣，那個走了的不是甚麼好貨色。這個……」他手指躺著的聖玄說：「也是值幾個錢呢，再加上南雲少爺會付幾個奴隸……」

太子卻說：「怎麼辦呢？如古姑姑所說，我區區一個小商人，的確交不出奴隸啊。」

青津聽後嚇倒了，他聽錯吧？然後，他努力維持臉上笑容，說：「南雲少爺，你真別說笑了。」他的笑容看來快要支持不住，又道：「南雲少爺是商人，怎會沒有錢呢？」

「我像在說笑嗎？」太子認真地說：「遑論奴隸，我連小狗也沒有一隻，又怎麼會有黃金呢？」

青津的雙眼睜大，完全不能接受自己所聽，臉愈來愈紅。再大的事情，大不了私下解決就好，現在卻在大主面前發生這種事，就等於在說自己有多不中用呀。此時大主偏偏又沒有說話，青津漲紅了臉。

聖玄真的忍不住了。他極輕地瞇起一隻眼，偷偷瞥看面前的情況。事實上，剛才聽到大主的怒吼，他便差點兒忍不住要張開眼睛。

眼前是短腰彎得不能再彎的青津。而身穿淺青玉白衣的太子站在石地中間，依然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還在輕輕撥著月銀小扇。

太子到底在想甚麼呢？他會不會早已安排了甚麼？因此，他才會看來如此輕鬆？

聖玄極輕地側頭，眼睛瞇成一條線。

剛剛大主一吆喝，聖玄便想，這把聲音的主人肯定是嫌命子長了。

大主，應該便是這座石壁的主人，想必也是三國國家中較有勢力的人物，才能管理這三不管的地域。暮遊國和赤霞國都是不成氣候的小國，那麼他實是太子的臣民？這也不錯，他似乎認不出太子，那代表他未曾進過大宮吧。

大主的身高看來不矮，身形也像受過鍛鍊的，並不瘦弱。然而他的樣子看來並不是善角，滿面的情緒也不吝嗇的全寫在臉上。他的臉色就如同他的話語般一樣不友善，不止不友善，更是惡狠地看著太子。

剛才映期提議聖玄先進來，而自己會在適當時機出現。聖玄當然不明白甚麼時機才是適當，但映期能夠憑一己之力把他們二人帶出大漠，聖玄自然聽他的。於是聖玄便在外故意引起了注意，裝作打輸，然後被帶了進來。

映期究竟甚麼時候會衝進來呢？就算太子的口才有多厲害，也打不贏人多勢壯的對方啊。

而太子說完那番話後，大家都沉默了。

最先說話的是青津，他青著臉，手指指的指問太子：「你是在玩弄我們嗎？你這個小小商人，連我們是誰都不知道？」

太子卻不說話，悠悠輕撥小扇。

忽然，康里主以外語跟青津說話，聖玄聽不明白。

太子突然輕笑了。青津跟大主翻譯後，後者挑起了幼眉，對太子說：「真不知康里主為甚麼那樣喜歡你手腕上的玉鐲。你把它留下，我便當你還了逃走的那傢伙的錢。」

「這樣可不行。我的貨和人早已給你，就連玉鐲你也要搶，還不讓我走，那又算是甚麼規則？」太子說。

「你付不了錢還參加拍賣，又是甚麼道理？」大主發了脾氣，出口大鬧。

「搶了我的人，還要用我的錢來贖，這就是你們做的好事？」太子說：「在三不管的地方作風作浪的日子，過得倒是挺逍遙自在啊。」

他依然一副輕鬆模樣，倒不像在教訓人。

「我真想把你這張嘴皮子撕下來！」大主面目猙獰地說：「可幸，今晚便是你的死期。」

太子卻一淡笑，說：「我是你的話才不會毒死我呢。我明明可以賣得很好的價錢，你卻想要我死，這樣的生意還不會做嗎？」

大主先是一頓，才說：「自大的傢伙，我最討厭。」

太子又是一淺笑：「自大也要有自大的本錢。有些東西是天生得來的，求不得，也搶不了。天生我便如此，你只能羨慕啊。」

聖玄真的內心在滴汗。太子根本不像要解救自身的困境，反而更像在激怒大主。

大主氣得站了起來，想把長劍抽出來，但出乎他的意料，劍完全拔不出來。

大家都看著，他有些焦燥，再次嘗試，劍卻還是動也不動。

太子輕笑了一聲，說：「省省吧，銀劍只有主人才可以拔出來。」

大主因為失去了面子而氣得漲紅了臉，對著青津咆哮道：「你，快把酒拿出來！」

說話的卻是太子，似乎早已了然一切，道：「真令我失望，我還以為你會有更好的提議。」

他收起了笑容，像是有些惋惜的，搖了搖頭。

太子……他真的有計劃吧？不論聖玄怎樣看，太子都只是在靠著嘴皮子來氣大主。雖然大主真的快要被氣死，但他們又能如何逃出石壁呢？

而那又是甚麼酒？

青津快步走了出去，很快便又走了回來。他捧著盤子，上面有一個小水杯。

聖玄都忘了自己處境，雙眼瞪看著小杯。

那杯所謂的酒，根本不可能是單純的酒啊！

「真沒創意。」太子又加了句。

「你給我閉嘴！」大主怒吼。

「大主別氣別氣。他一死，那張嘴也沒有用了。」青津安撫大主。

然後，他拿起了酒杯，走向太子，一副想迫他喝的模樣，太子卻一手把酒杯搶了過來，放在頷下。青津一時愣著，心中想：「南雲少爺真是瘋子。」

太子淡淡地說：「所以還是要由我來喝吧，事情還是因我而起。」

他……不會真的打算喝吧？

太子高舉了杯，一副向他們敬酒的模樣，然後，便把杯子靠向嘴邊。

「不可以！」聖玄突然一個咆哮。

大家都靜止了動作，看著躺在地上的他。

聖玄急忙地爬站起來。

真的瘋了。太子要是被毒死了，那怎麼辦？

太子看到聖玄醒了，兩唇微呈一個小圓圈，狀甚驚訝，但很快便展出他那一抹輕笑。

「你沒事真好呢。」太子柔和地說。

「你千萬不可以喝！」聖玄著急地衝去太子旁邊，把酒一手搶了過來。

太子看著聖玄，半張開了嘴，說：「但是依照現在的情形，看來我是沒有選擇啊。」

「甚麼沒有選擇？」聖玄說，呼了一口氣，說：「我替你喝。」

石坑空氣又靜止了。

如果，因為他的出現，陰差陽錯地導致幾御太子比原來的時間早死了超過六十年，聖玄心想可能連手鐲都幫不了忙。

他是無論如何都不可以冒這樣的險。

而且，他作為現代人，或許身體內對毒的抗體比古人多，或許沒有那麼容易死吧？

只是，手鐲會不會在他危急時又發功？

又如果，自己在他們面前消失，那又怎麼辦呢？事情會否更複雜？

「你絕對不能死。」聖玄堅定地對太子說：「明白了嗎？」

「真沒想到，我們只是經歷了這麼短的一夜，你卻這樣為我。」太子淺笑著說：「我還真有些感動。」

「我是很認真的，你不能死！」聖玄著急地說：「你千萬別喝。」

「這裏甚麼時候輪到你說話？為甚麼他不能死？」青津插嘴說：「大主要他死，他便要死。」

「你給我閉嘴！你這個白痴！」聖玄對青津一怒吼，又忍著吼太子的衝動對他說：「你就別那麼婆媽了，我都說了會替你去喝！」

真氣死他了。太子還是一直淡淡地笑，顯出一邊小酒窩。

「你們完了沒有？」大主終於又開口說話。

聖玄不怕死的瞪著他，而太子則極輕地挑起眉，像期待大主有甚麼話要說。

「既然大家都爭著喝……」大主說：「那便一起喝吧，反正你們兩個我都看不順眼。」

青津插口，有些戰戰兢兢地說：「大主，那又不行。要是以這個份量分開兩杯喝的話，他們兩個都不會死的。酒早前用了，剛好今晚又不夠用……」

大主沒耐性地說：「難道還讓他們吵來吵去嗎？他們還沒死，我都被吵死了。」

聖玄看看大主，對方的目光剛好也落在自己身上。大主的臉容很討人厭，薄唇滿是輕蔑，但大主只看了自己一秒，視線又重新落在手中的銀劍。他兩手用力握著劍鞘，鞘內的劍卻絲毫不動。

此時，康里主又用外語說著話，聖玄自然聽不懂。其他人還來不及說話時，太子便笑了一笑，說：「好啊，那便這樣吧。」

大家都看著太子，尤其大主和青津都相當驚訝。

聖玄也是如此，那外國人究竟說了甚麼？後者似是很驚訝太子聽懂自己的話，臉色震驚。

太子說：「那便照康里主的意思，我們再來一個遊戲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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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夜（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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