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逆行 - 危機（二）

聖玄站在大宮門外不遠處。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身上的是朱紅衣配長黑褲。映期不知從哪裏為他找來衣裝，前者說這是第四軍團的團服。

太子和映期先是回了大宮。快到中午，雨嘩啦嘩啦地下著，一絲陽光都不透。

當太子說他的手動不了時，率先回復冷靜的是映期，他說要先把太子送回宮中，而且絕對不能讓人看見太子這個模樣。

雖然聖玄不知道自己可以為他們做甚麼，但映期請他幫忙時，他立刻答應了。要是因為他而導致太子不能順利登基，他會成了千古罪人啊。

那說不定是連金手鐲都解決不了的大禍！

一個熟悉的高大身影忽然出現在眼前，是映期，聖玄立刻鬆一口氣。對方依然身穿一身黑騎衣，對著聖玄說：「請跟我來。」

幸好的是，映期可以自由出宮。而他說，要是聖玄裝成第四軍團團員與他一起進大宮，門前守衛應不會多問。果然，穿同樣衣裝的守衛見到聖玄，並不覺得驚訝，問也不問便讓他進去。

聖玄穿過了高大的門，正式進了宮。

大宮，這是一個多麼熟悉又陌生的地方，但此時他真的無暇欣賞。

映期安靜領著聖玄一路走，後者自然知道他們要去哪裏。

太子殿位於大宮中的最東側，是一座石建築群。在現今的古宮博物館中，石跡仍保存至今，因此聖玄對太子殿相當熟悉。

加上不久前，他才和城玥兩人單槍匹馬闖了進來。

爬了石梯、步進殿後，映期便低聲說：「殿下不僅發了高燒，連腳都動不了。」

甚麼？不會吧……

「還未知道原因嗎？」聖玄焦急地問。

映期輕搖頭，快步走進內殿，敲了門，領著聖玄進房。

太子一副無力地坐在床上，兩手攤放在被子上。他沒有說話，兩頰是緋紅，額際滲著微汗，雙眼無神的看著他們。看到聖玄進來，他只是輕輕一個點頭。

難道……

「殿下的舌頭……」聖玄輕歎。

太子輕一搖頭。先是手，然後是腳，現在甚至連舌頭都麻痺了，他究竟發生了甚麼事？

映期說：「太子殿下從來沒有出現過這個狀況。」

太子不可能只是因為出去玩，而令自己出事啊！

那絕不可能的！聖玄心急如焚，歷史中的幾御太子曾經發生過這樣的情況嗎？還未來得及救若鸝，他便把太子害慘了？

「我們真的不能找人來幫忙嗎？」聖玄問道：「那些御醫呢？」

太子一個搖頭。

映期補充說：「殿下說過不可以。他說，他不能讓人知道，不然太后便贏了。」

那麼，還可以幫到他的人……

「將軍大人呢？」聖玄問。

映期朝看太子，似是在等他的首肯，但太子也搖了搖頭。

「殿下亦說過，昨夜在夜華樓中，沒有遇上甚麼不尋常的事。」映期低聲對聖玄說：「殿下不怎麼吃，酒倒是喝了不少，喝到差不多便入睡了。」

他真正指的是，太子殿下即使獨自一人在樓中，也守著應守的規矩吧。

太子似是用力的想抬起手，但手完全不動，他看來又生氣又無力，卻喊不出甚麼。

聖玄真希望他是在開玩笑。他渴切地望著映期，希望他會說太子是因為兩人昨晚的態度，所以故意這樣氣他們，但他看到映期的表情，便知道太子沒有說謊。聖玄知道，映期是絕不會拿太子的事開玩笑。

這一刻，聖玄真覺自己在做夢。

直至他再次看進了太子的雙眼，那對修長眼睛滿滿泛著不安的回望自己時，聖玄再也欺騙不了自己。太子的臉也蒼白得很，臉上一貫的玩味亦全然消失。

聖玄的腦袋一片空白。

怎麼會這樣？

「我會嘗試用我們在向日國試過的方法來解毒。」映期說：「但即使方法管用，也不能保證今晚便能完全復原。」

「那怎麼辦？」聖玄急急地問。

「殿下，你同意嗎？」映期轉向問太子：「剛才提出的那個建議，我必須有殿下的批准。」

太子一個點頭，然後便望向聖玄。

「聖玄……」映期深邃黑眸泛著光芒，說：「我有個不情之請。」

聖玄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映期認真地說：「今晚，我們需要你的幫忙。」

「我當然會幫忙，但是我可以做甚麼？」聖玄有些緊張地問。

「殿下。」映期說：「今晚，由你來當太子殿下。」

……

「不是吧？」聖玄目瞪口呆地說：「我怎麼當？」

「雖然我知道這是十分荒謬，也很為難你，然而，我們是真的沒有其它方法，才拜托你。」

「但是，這還是不可能吧？」聖玄說，一臉難以置信，又道：「他們怎會認不出來？」

映期遲疑著，然後像是下了重大的決心，才平靜地說：「因為他們都不曾看過太子殿下一眼。」

他這樣平靜，話語卻使人感到痛心。

那等於是說，太子被無視嗎？聖玄有些後悔，他好像問了禁忌的問題。不過，對方二人似乎都沒有理會，太子現在的情況佔據了他們所有思緒。

但是，他們兩人是認真的嗎？

真的要讓他，一個甚麼都不清楚的現代人，在今晚的玉妃辰宴中假扮太子？

********

映期親自在殿外接過午膳，直接送來太子的寢居後，便立刻回到某間房準備解毒劑，留下了聖玄與太子在一起。

聖玄因為突如其來的任務，緊張得坐不下，連午飯都吃不下，他甚至感覺連映期也在壓抑著自己的緊張。

太子的寢居空空如也，就只有一張大床和兩座大櫃，真的不像是一個居所。

太子輕咳了一下。

「殿下你要甚麼嗎？」聖玄問。太子剛剛也是不肯吃飯，聖玄以為他需要甚麼，但太子一個搖頭。

「為甚麼這裏一個人都沒有呢？」聖玄又問。從他前來太子殿的路途、以及在殿中，便發現宮人一個也不見。

太子只是簡單又一個搖頭，然後他用眼神示意著最遠處的一個大木櫃。聖玄把它打開，發現裏面擺著二十多個卷軸。

聖玄問他是否要打開，太子點了頭。

全是人像畫。

聖玄立刻明白太子的意思。為了今晚，他必須記得參宴的重要人物。

不錯，憑衣裝，他不用畫的幫忙，也能認出王、皇后和太后，但除了他們和徐世鷹，聖玄的確一個人都不認識。

「我要記下來嗎？」聖玄為了確保自己沒有理解錯誤，問道。

太子點頭。

聖玄打開了畫卷，認真地用心記下畫中人的樣子，全是文武官，他們今夜也會來。太子曾說他在大宮中根本沒有同盟，聖玄心想自己更是不能出錯，以免影響了未來的發展。

畫軸內卻不見徐世鷹，也不見金留、以及達敏。

他又快速地揭開剩下的畫卷，是數名年輕女子，畫上寫下她們的名字，是太子妃候選人。果然依映期所說，她們也會出席今晚的大會，真麻煩呢！他可以怎麼辦？他不想跟她們接觸啊。事實上，他要盡可能減少與人對話，以免被人發現他是假太子。

其中一幅畫卷上的女子是臣采然，畫中的她比真人要美，頗不像真，令聖玄再次體會若鸝的畫功真了不起。

他打開了最後一幅畫。

果然沒錯，是徐夜燕。畫中的她與不久前見過的那個她非常相像，但畫中人表情更是溫婉動人，絲毫沒有初次見面時的冷漠。

當然，聖玄是不可能動心。若鸝或許總能體諒徐夜燕，他可沒有這麼大方的心腸。他又想到上次對話時，徐夜燕冷透的面容和冰冷的語調，更是不可能原諒她。

令聖玄慶幸的是，畫卷中的確沒有若鸝的人像。果然如她所說，她從一開始都沒有要進大宮的意思，也不見徐世鷹有把她嫁進宮中的打算。

只是，還是那個老問題，亦是由始至終聖玄想不透的事。

「殿下，我來了。」映期捧著一個托盤進來，盤上有一個溢出熱氣的碗子。

太子的手腳依舊動不了，也說不出話，但幸好的是，情況似乎沒有惡化下去。映期走近太子，像餵一個寶寶似的餵他喝藥，後者也是一臉聽話的把藥喝完。

「聖玄，你把人認住了嗎？」映期問。

「認倒是認住了，只是我不知道我應該要做甚麼。」聖玄一臉苦惱。

萬一他當場說錯了一個字，或是做錯了一件小事，一被人發現他冒充了太子，或許連金手鐲都救不了自己。

再加上，就連手鐲都不在他手上……

對了，他說過，他今天也會找她的。因為太子出了事，他居然完全忘了。

「怎麼了？」映期無聲的以眼神問道，聖玄只能輕輕一個搖頭。

事情為甚麼更複雜了？

********

若鸝純熟地擺好東西。

夜燕在信中說，她們明早在山中會有一場活動。她思前想後良久，不得已才寫信找若鸝協助。

夜燕不敢獨自進巧靈山。她因為小時候的事，對山留下陰影，所以不可能獨自一人進深山。她又說，這個活動需要悅畫院的幫忙，因此若鸝便有了藉口進山。

院中眾畫師為了山中活動在奔波，根本沒有人會理會只是一個小畫徒的她。

她悄悄地走去金一望身旁，他快要畫好一隻猴子。

老師真厲害，他不是在畫猴子，而是在做猴子，牠像是活著一般靈現眼前。

金一望聽到她希望跟隨自己入宮時，甚麼都沒有加以追問便答應了，他心知她進大宮必是為了徐夜燕。

「小馬，把東西拿過去，他們便會把它製成模型。」他把猴子畫拿給若鸝，用公式的口吻跟她說話，再低聲說：「他們完成後，妳便爭取機會幫忙運進山中去吧。」

若鸝無聲地道了謝，感激的一點頭。她走去悅畫院另一邊，彷似走進了大自然，技師們都忙著製作模型。山中競技的動物模型，是由悅畫院一眾畫師所畫，再由技師以畫作原形來製出成品。她看到了完成品後，不禁也「哇」了出聲。它們不是平面圖，而是立體的作品，所以看來更像真，大小更是依著真實比例來製作。

她剛瞧那頭老虎，也一時說不出話。

「哇，這頭是龍嗎？」她忍不住走過去看那組龍的模型，要是龍真的存在，她想龍就是這個樣子了。而夜燕她們要把整個模型拿去終點？那也太困難了吧。

「聽他們說，只要把頭摘下來便好。」一位看來友善的中年技師說：「但這頭龍會被掛在高處，不知小姐們能否摘下來。」

更困難的是，她們根本不知道模型到底藏在巧靈山哪處呀。

「但是雨下得那麼大，明天的天氣會好轉嗎？」另一名技師看向窗外，雨勢愈下愈大。

「待會兒那頭羊也做好了後，便把這些都送去場地吧。」

若鸝點了點頭。

外面的雨下得很大呢。明早的天氣一定要好啊，她心想。

這樣的話，她才可以幫助夜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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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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