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逆行 - 秘蹤（一）

對於首次的挑戰，他其實沒有抱很大的期望，所以也沒有覺得很失望。事實上，聖玄早已絕望地想過，或許真的要跳下崖去才是回去的辦法。

他在亦羽的房間換上乾爽的衣服，走到若鸝的房門前，卻聽到她似乎在跟某人說話。

因為擔心有人發現他們在府中，將軍府一盞燈都不點，而若鸝會半閉著房門，讓月色投光。

「亦羽啊，這樣真不可以了。」她說：「姊姊我也不能夠回去啊。」

「要是鸝姊姊不一起去行宮，我也不會回去的。」她的房中傳來亦羽的聲音，他還未因青春期而變聲，聲音又尖又高的，拒絕著姊姊的要求，想必若鸝也在苦惱著如何哄這個弟弟。

聖玄輕輕敲了敲半開的門，若鸝嚇了一跳，看到是他的剪影才穩了下來。他進來，順手關起了門，三人在黑漆漆的房中圍坐在桌邊，讓聖玄想起小時候去露營時要聽恐怖故事的氛圍，但另外兩人好像都習慣了的樣子。

微光從紙窗投進房中，加上聖玄的雙眼這幾晚來都已習慣了黑暗，心情也平復了，便問亦羽：「你這小鬼這天跑到哪裏去？」

「沒甚麼，只去了舊城區那邊逛逛。」亦羽說：「最近那邊多了些新屋子，我想翻新我的模型。」

「是嗎？那模型已經很好了。」

「還不夠好啊，我還有很多地方都不知道。」

「你這小子也太了不起，連自己的圖章也有。」聖玄說。

亦羽笑得開心說：「呵呵，那是我自己設計的！即使有圈環的束縛，有了羽翼便能到處飛！」

聖玄聽後卻笑不出來，亦羽年紀就只有那麼大，卻說出這番話來。將軍府對他來說，不像是一個家，更像是困著小鳥的鳥籠。

忽然，外面遠處傳來了人聲，他們三人頓時嚇了一跳，幸好大家都沒有叫出聲來。

那人聲不是從府外傳來的。

而是從府內。

「你們去看那邊。」有一把男人低沉的聲音在荷塘邊說道，外面應該不只他一人。

亦羽忽然捉住了他們兩人的手，短小手指急急指著自己。這些人，原來是要把亦羽捉回去。

他們要把亦羽捉回去都不算大事，見到了若鸝在府內才是事大。不論如何，她都應該在大宮中，或是大漠之上，而不會在將軍府！

若鸝手指著銅鏡的方向，那是一塊全身長鏡子，鑲嵌在一邊牆上。他們三人腳步輕而快地走到那邊去，聖玄還不知她為甚麼要他們來這邊時，她在鏡邊弄了弄，竟將長鏡打開！

聖玄驚見，長鏡後竟然藏著一條地下秘道！連亦羽都很驚訝，張大了小嘴。

若鸝俐落地爬下去，把亦羽接了後，聖玄亦爬了進去。若鸝快手把鏡子鎖上。

看來將軍府真的不再安全了。聖玄想他被發現也罷，反正他誰也不是，亦羽被發現也頂多只被捉回去行宮再禁門數日，但若鸝被認出來就危險了。

通道一片黑暗，聖玄的視力好不容易才漸漸習慣起來。若鸝卻是十分熟悉黑漆漆通道的模樣，手拖著亦羽，後者小手則拉著聖玄向前走。通道不怎通風，甚是悶熱，但三人都沒有作聲，擔心從後會有人追來，但後方沒有傳來任何人聲或腳步聲。他們轉了數個彎又直走了數回，走了大概十五分鐘，若鸝終於停下來，爬著上方一條梯子，打開了上方的木門，終於重見了月光。

他們三人爬到上方處，站了起來，來到了一處像是小花園的空地，只是地上沒種花，只有一棵大樹。而不到十步外，有一座像是荒廢了的單層小木屋。小屋內沒有亮燈，門也閉著，應該沒有人居住。若鸝遙望著它，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原來從府中能通往這樣的地方？鸝姊姊妳真應該早跟我說啊，我便不用總是爬牆了，妳知道我又長得不高！」亦羽一副開心大冒險的樣子，根本不怕追到府裏去的人。

「這裏又是哪裏？」聖玄問。

「……我一個認識的人的家。那幫人不太可能會發現地道的，即使發現了，他們未必也會這麼快找來，裏面有很多死胡同的，加上地道不是沙地，我們應該沒有留下腳印。」

她心思細密，聖玄有些佩服，但她神情上的擔憂不減，說：「事實上我們沒有離府很遠的。」她一膝跪在地上，兩手輕握亦羽的手，又問：「亦羽，你今晚不要四處走了。」

亦羽好像也察覺到事情的嚴重性，說：「我明天會回行宮露個面的，讓父親知道我還在。只是，母親她應該還很生氣……」

「她每次都會原諒你啊，別擔心她了。」

「但今回她真的很兇，兇得我真有些怕，連燕姊姊都嚇了一跳，也不幫我了。」亦羽苦著臉說。

聖玄問：「我們要到你的老師那邊暫住嗎？」

「雖然老師都說可以，但我總覺得，我好像會連累他。」她說：「事實上，我有些後悔今天去了他的家。雖然照理應該沒有人知道他與我的關係，但我總是有些不安。」

他們三人急急地離開，轉了數彎又出到了大街。幸好還未算太晚，加上此處是都的中心位置，人流還算不少的。雖然亦羽懂得路線，但他們堅決不讓他獨自一人在黑夜中走回到行宮。於是若鸝帶著他們，重回到臨雲閣的後門。她熟悉地在後門的梯處一路走上五樓，然後進到一間房裏去，聖玄聽到樓下的大廳一片繁忙。

他們二人讓亦羽留在房中，然後又去到了一間房門外，那是居夫人的房間。

居夫人剛好走了出來，好像算好他們會來似的，一絲驚訝都沒有，說：「你們先好好休息吧，有甚麼事明天再想。」

她對著二人優雅一笑，便下樓幫忙去。聖玄不得不說：「居夫人真是一位可靠的朋友啊。」

「是的，她很了不起。她說她年輕時吃過很多苦，所以希望更多人能幸福平安地生活。」若鸝說，看來有些累。

「那幫人為甚麼要捉亦羽呢？只是回府一晚，又不是甚麼大事啊，難道真的要他一輩子住在行宮嗎？那怎麼行？」聖玄問。

她沉思一會，才說：「二娘總是生亦羽的氣，我能了解為甚麼他會想出走。他們要捉亦羽回去，那還好，但要是……」

那幫人，不可能是捉拿她吧？

聖玄好像看出來，說：「想太多。」

他對上她的視線，後者似是有些釋然，眼神平靜了些，又說：「你也想知道我們為甚麼今晚能逃脫吧？那條通道原來就是防空道，以防萬一以起的。我想除了父親之外，應該沒有人知道它的存在了。然後，因為那塊空地一直空著，不用很可惜，我便為朋友建了一座小屋，父親也不是不知道，雖然他從來不說甚麼。」

聖玄對此其實並不特別驚訝，防空道這些東西在古時並不罕見，因為總是在打仗。他真正想知道的是，她口中的二娘，不是她的生母嗎？

若鸝看出他無聲的疑惑，說：「我母親在我很小的時候已經不在了，二娘便是夜燕的母親。」

啊，原來如此，聖玄也不便問更多了。

他們走回房，亦羽在大口大口吃著晚飯，一見到他們，他又開心地笑了。

「你這小鬼胃口真好呀。」聖玄說。

「那是因為我真的很餓了！我本來還在等你們回府，你們卻沒有回來，於是我又出去了，但我沒有很多錢啊，所以就吃不上飯。但別擔心我，在外我也有些朋友，他們會分食物我吃。」

若鸝聽後，眼眶忽地漸漸紅了起來。

「鸝姊姊，妳怎麼了？」亦羽問，一臉認真的，放下了筷子。

她別過臉，用衣袖擦乾眼淚。

「亦羽，你長大後想當甚麼？」聖玄忽然問道，解了她的窘境。

亦羽想也不想就答道：「建築師，我很想建很多漂亮的東西。」小臉還很自豪的。

若鸝看著弟弟，神情突然有些悲傷似的，她擠出一個微笑，溫柔的撫著他的頭髮。

聖玄認真地對亦羽說：「那你就好好努力吧。要當建築師，就要多看外面的風景，和接觸更多的人。」

聽到這番鼓勵，亦羽的凝白臉更亮了，看來這位哥哥跟自己是一夥的。

「聖玄……」若鸝望著他。

他知道她也很矛盾，說：「他有夢想很好呀，事實上，妳也不希望他被困著吧？」

「鸝姊姊，妳真的不用擔心我的。」亦羽開心地說，也在說服著若鸝：「雖然母親說我不能回去，但我知道那只是氣話而已，所以我會不時回行宮露面的，那剛才府中那些來找我的人也不會難為啊。」

若鸝看著弟弟，再輕輕點一點頭。因為亦羽保證明天就回行宮，若鸝的愁眉終於展開，也拿起雙筷一起吃飯。

臨雲閣的大廳處不時傳來美妙的歌聲和琴音，以及響亮的拍掌聲。聖玄想過下樓去看看，但又想起他不是來玩的，便決定待在舒適的房間中。

在快到半夜前，大廳也回復了安靜。亦羽早早在床上熟睡了，聖玄一直躺在一旁的長闊木椅，還是徹夜未眠。

若鸝那副愁臉一直在他腦海中。依他的想法，她必定在想或是在計劃甚麼，而且為了不知甚麼原因又不會讓他摻進來，他愈想愈不安，完全沒有睡意。

突然，隔壁的房間果然傳來了零碎的聲音。

他小心地不驚動亦羽的打開門，走出房外。他靜悄悄地下了梯，欲從後門方向離開，卻見若鸝整個人站在門前。

他嚇了一大跳，差點大喊了出來，若鸝及時按著他的嘴。

她說：「我知道你在跟著我啊，你實在太明顯了。」

聖玄一臉氣直理壯的說：「我覺得妳又要偷偷做一些危險的事，想要阻止妳。」

「啊？」

「妳不會是想闖進大宮或是行宮去吧？」聖玄嚴正地問。

她聽後，竟然輕輕一笑，說：「都不是。」

「真的？」他有些意外。

「真的。」

看著她的樣子，聖玄覺得她不在說謊。

她再說：「我想去一個地方，確保一個人真的不在古都。」

啊？她竟然主動向他解釋？

「那個地方不是甚麼漂亮地方。」她又說：「恐怕會嚇壞你。」

「啊？」

「我是說真的，那裏還有些遠。」

聖玄說：「還好吧，反正我也睡不著。」

ns 15.158.61.6da2

秘蹤（一）

REGISTER

LOGIN

Interface Language:

Story Langua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