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逆行 - 花聽（二）

聖玄再也按捺不住跑上前，彷似現在就只有他們兩人的世界。

他抱著她。

懷中的她似是僵著了，動也不動。但這是真實的，她就在自己眼前。他還感覺到她的急跳脈動、她的溫熱氣息，就連她的每一縷髮絲，都帶有溫度。

吹來的微風涼快，他卻怕她會隨風而逝，兩手握得更緊，細語道：「真是太好了，妳果然在這裏。」

但在若鸝眼中，不僅是眼前的他，霎眼間，竟連周遭一切都變得不真實。

「……聖……聖玄？」她結結巴巴的喃喃語道。

聽見這樣的話，一直以來繫在聖玄心頭的重擔，一下子消失了。

「你怎麼會來了？」若鸝嚇呆了，她不是在做夢吧？他為甚麼又回到這裏？

聖玄還是沒有說話，只是緊抱著柔軟的她。

她沒有死，還有，她記得他。

真好。

若鸝似是不習慣地縮了縮身子，聖玄才驀然記起他現在親密擁著的是一位古代女子。

「對不起。」他對她說，緩緩放開手，但是沒有拉開二人的距離。

她搖搖頭示意不要緊，這可不是重點，她急著問道：「你怎麼來了？」

她真的不是在做夢吧？他的溫度是這樣真實，她都能感受到他啊。

「因為妳不告而別，我很生氣。」聖玄說，話雖如此，但他嘴角開心的弧度出賣了他。

她愣著，全然愣著了。

他又說：「所以，我必須回來找妳。」

她卻還是問：「你……又是怎樣來到的？」

「說來話長，我待會兒跟妳解釋。」

她還是愣著，雙眼睜得圓圓。聖玄心中笑了，他沒有見過她這副表情。

她仍是那身簡樸少年衣裝，繫著簡單髮髻，清澈的雙眼依舊澄明，雖然看來有些累，臉也好像比之前更瘦了。

「等等，為甚麼……」若鸝仍是結巴，說：「你不說的話，我……聖玄你……」

聖玄輕輕提起手袖，只讓她一人看。

「手鐲？為甚麼它會在你手上？」她驚訝不已：「這個明明在我手中呀。」她又讓他看她戴在手上的金手鐲。

「這個東西，在一千年後來到我家。」聖玄簡道。

「你是說，我的手鐲在千年後來到你手中？這怎麼可能？」她訝異地道，她現在還戴著手鐲呢。

聖玄點頭說：「爺爺說，這個東西是我們家的傳家之寶。所以，這個手鐲現在就是我的。」

若鸝難得地臉上滿是茫然，她還是一頭霧水，說不出甚麼話來。

然而，聖玄的目光卻是非常溫柔，看著有些不知所措的她。

……

她眨了眨大眼睛，還是驚訝得很，結結巴巴說：「我……你……」她居然啞然，只懂眨眼。看著這樣的若鸝，聖玄忍不住笑了出來。

「妳也會有這樣的時候啊。」他笑說：「但是，要是我告訴妳我回來後發生的事，妳可能會很生氣。」

她還是一臉又是震驚又是茫然的模樣，就算聽到他說了這些嚇人的話也似是生氣不來。相比於初次見面時站在舞台上的她，此刻的若鸝更加不知所措。

把她一切表情都看進眼中的聖玄，還是止不住微笑。

他堅定地看著她難得失去焦點的雙眸。

他終於找到她了。

而且，他也絕不會讓她出事。

********

聖玄領著依然呆若木雞的若鸝，走到一座兩層高的別緻小樓去。

「這裏是……」她一臉疑惑：「你住在這裏嗎？」白色小樓簡潔清雅，建築外還有個園池，他還真會選地方呢。

「這個地方不是我找的。」聖玄說：「我不是獨自一人，城玥一直都在。」

若鸝驚訝得嘴巴長得大大，要不是怕她會生氣，聖玄見到她這個表情真想笑出來。他壓下了笑意，然後把重點跟她說了。

「你說，城玥來找你，你們還進了大宮見到夜燕和老師，也跟那防衛隊成員說話了？」她訝異地問。

聖玄緩緩地一點頭。他終於有些擔憂了，她會怎樣想自己的干涉呢？

「你怎麼會認識城玥？」若鸝依然驚訝。

聖玄一搖頭，解釋了在臨雲閣收到信條的事，又說：「他突然在我面前出現，說的話也很奇怪，從來都沒有直接解答我任何問題。」

「真是的，你是我的話便會明白啊。」城玥無聲無息地從他們兩人身後說話，兩人都嚇壞了。

「城玥！」若鸝雖然剛被他嚇倒，但也是開心地一喊。

城玥的眼睛不帶一絲玩味，那甚至是一種溫柔，說：「鸝兒，妳回來了，真好。」又對著聖玄，收起了溫柔，說：「你這個人，以為我不在，便在她面前說我不是。」

「我有很多事要問你。」若鸝對城玥說。

「我也有很多事要告訴妳。」城玥說，重新掛起了微笑。

聖玄插嘴，也對著她說：「我也有話要跟妳說。」

城玥深深笑了一笑，對著聖玄說：「好了，我讓人準備了些菜，你跟亦羽先吃晚飯吧……」他無視聖玄冷淡的目光，笑咪咪又對若鸝說：「妳進我房，我們先談。」

若鸝沒有思索一點頭，想轉過身跟著去，但手腕卻意外地被捉住。

是聖玄。

「怎麼了？」她問。

聖玄故意壓下聲音不讓城玥聽見，後者早已等也不等，逕自走了。

「妳……要是妳不想進去，可以不進，我替妳傳話。」

「不用啊，我直接跟他說。」若鸝朗聲道。

她的透徹雙目沒有顯出以往難以鬆懈的警覺，此刻看來回復了一貫的平和，就連身上散發出的氛圍也是聖玄以前沒有感受過的平靜。

難道是因為她解決了歷史的難題？抑或是，真的是因為城玥的出現？

「但是……」聖玄還未說完：「妳是女子，怎麼可以……」獨自進城玥的房去？天啊，這是甚麼年代？他又何曾介懷過這些？

但是，因為對方是她啊，所以他便介懷了，還介懷得不得了！

若鸝輕快地說：「你也會想這些事嗎？」

啊？她看出來了？

只見她對他一個點頭後，便跟著城玥進房了，連一絲猶豫都沒有。

不過，為甚麼非得兩人獨自交談？他不可以參與嗎？加上重點是，難道她不應該先跟他談嗎？相比起城玥，見到自己的出現不是應該更讓她驚訝嗎？聖玄心中不忿地想。

*******

城玥包下了一座小樓讓他們眾人安頓，確保不受人打擾。

他果真有錢又豪爽，聖玄的背包甚麼都有，就是沒錢！想到回來以後，一秒都不用為錢而煩，他倒是感恩。

但出錢的那人，偏偏又是城玥。

臨行前，若鸝還讓聖玄去一遍馬房去餵馬。

啊？好吧，既然她提出的，他一定會去做。聖玄走到去那小馬房，竟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難怪我在小棧不見妳了！」他說，大步走去那匹母馬身旁。這匹母馬，便是當日與他們二人一起回來的同伴啊。聖玄重新歸來以後，曾到小棧找牠，小二卻告訴他，牠不在了。

母馬見到他，很是熱情地以馬頭靠近，打著招呼。

原來若鸝也記得牠吧？真好。

聖玄回到飯廳，亦羽早在，飯桌上放著城玥早前不知從哪裏弄來的一碟碟小菜。亦羽早在大快朵頤，但看見聖玄只是拿著筷，一臉沉思的看著飯菜，忍不住關心他，問：「玄哥哥，你怎麼不吃？」

「亦羽，我問你哦。」聖玄說：「若鸝和城玥是不是很熟稔？」

「除了玥哥哥外，我從不曾聽鸝姊姊提及其他男子的名字。」

聖玄的臉色更沉，他估計應該沒錯。

只有那一個人，才是若鸝最重視的……

不……

他和若鸝從來都沒有甚麼特別關係，除了二人曾一起穿越之外，但單是這樣的經驗不已是很獨特嗎？而且也只有他才跟她一起經歷過啊，這不值得她重視嗎？

一直以來，他都是焦點，他也深知自己的魅力，身邊女子們的明言暗語他都聽得出來。但是若鸝從來沒有這樣接近他，不論在言語或是肢體語言，她總是劃下了一條很清晰的界線，她自己不會跳出來。

那時候，當若鸝堅持自己是從古代穿越來到時，令聖玄不悅的最主要原因，便是因為他認為，她以為自己這樣做會得到他的注意。

是他太自負了。

而在他知道了真相後，又讓他介懷的是，若鸝並不會像其他人般爭取他的注視。他甚至覺得，若鸝的眼中根本從來沒有看進自己。

而當她說自己有喜歡的人時，聖玄心中雖然有些空洞，但總沒有實感。或許，那個人離他們太遠了，遠得不真實。他也曾希望，若鸝是故意讓他知道她亦有在意的人，而即使那純粹只是她胡編出來，他都不介意，要是她真的是為了讓他妒忌才這樣做，他甚至會很高興。

因為他放不下驕傲嗎？他不知道。

然而現在，那個人卻真的出現了，還是一個讓聖玄感到很有威脅的男人。

威脅？為甚麼，他會這樣想呢？

對，不知從甚麼時候開始，他便不斷在心中跟城玥比較了。以前，他從來都沒有這樣的體會……而想到現在他們二人或許在房中說著話，只有城玥才可以聽到的話……不，單單是二人看著彼此的場面，聖玄光是想就覺得呼吸有些難受。

他不想若鸝清澈的眸子，看進另一個人影。

「玄哥哥，你要不要看我造的新模型？」亦羽問，打斷了聖玄的思緒。

「好啊。」聖玄自動地說，腦海中再次浮現在琥珺遺址時見過的模型。

亦羽連眉間都笑了，說：「那我下回想辦法從行宮拿出來。」

「啊？」聖玄要自己專注對話：「所以，你現在都不能進去嗎？」

「他們不歡迎我。」亦羽說，輕皺眉宇間。

「怎麼可能呢？」聖玄安慰他說，但後者卻一臉認真地道：「母親說，她不喜歡我留在行宮。我想，我一定做了很壞的事。」

「你一個人能做甚麼壞事啊？」

亦羽也說：「對啊，我只是與母親見了燕姊姊一面而已，結果母親便不准我再進行宮去。」

「怎麼可能呢？你可是徐家的長子，他們怎會這樣對你？」聖玄說。說到底，他們不可能會這樣對待男繼承人吧。

亦羽一臉苦惱的說：「我怎樣想，都想不出我做錯了甚麼。」

「要是你不留在宮中，你有甚麼想法？」聖玄問。

「我當然要跟著鸝姊姊啊，她去哪兒我都會去。」

要是，若鸝會選擇回到現代，那亦羽怎麼辦？

「玄哥哥也會與我們在一起嗎？」

啊？

「你不是來找我們嗎？」亦羽又問：「不是會跟我們一起生活嗎？」

「……你也希望嗎？」聖玄反問，心中不禁覺得有些意外，是一種愉悅的意外。

亦羽說：「我只是覺得，有你在我們身旁，鸝姊姊好像比較像以前的她。」

「這是甚麼意思？」

「自從太子妃人選宣告了後，我根本沒有見過她笑，因為她一直在擔心。但是最近她的眼睛回復了光采，你也看到那種光嗎？」亦羽認真地說：「我想，那是因為玄哥哥你啊。」

聖玄手握的雙筷半懸在空中，亦羽說的話是代表……？

「你……是這樣認為嗎？」聖玄有些不確定的，但心中的重擔頓時減輕了不少。

「啊，我終於明白你為甚麼不想跟我吃飯了。」亦羽恍然大悟的模樣說：「你是在擔心嗎？」

「你這小鬼在說甚麼？」聖玄立刻說，卻有些心虛。連亦羽都看得出來，城玥怎會不知道？

「玄哥哥根本是在擔心。」

「我怎麼會擔心，他們不只是從小認識而已嗎？」

話雖如此，聖玄心中更覺心虛。

聖玄又問：「話說回來，太子妃人選宣告後，若鸝很擔心嗎？」

亦羽一臉理所當然地說：「當然啊，不單擔心，也很生氣，因為太子殿下弄錯了她們的名字。幸好最後一切都順利修正了，燕姊姊也進了大宮。」

太子弄錯了名字？

這……有可能嗎？

聖玄難以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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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聽（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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