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與機器的不同,在於我們埋葬死者」
這只是塊平面的石頭,連墓碑都稱不上。上頭以粗劣的雕刻技巧,一筆一劃,雕鑿出了這樣的一句話。這是出自我之手,就在三年前。
石碑底下有的只是泥土和石塊,並沒有屍體。他的身軀並不在這裡,當初埋葬他的那個地方,或許我們一輩子都無緣再回去。
這只是座小小的紀念碑,而且對象是一位在許多人眼中根本稱不上人類的存在。不過對今天在場的人來說這都不是問題,儘管接連幾天都陰雨綿綿,我們依舊照例出席了。
自核戰之後,這個世界的一切有了很大的變動,之中也包含酸雨的危害。雖然許多人並不在乎這些酸性的雨滴灑落在身上,但我還是不喜歡皮膚傳來的灼熱和刺痛,似乎是無聲在提醒著我們,現在這顆行星已經不同以往,有一天或許將不再孕育生命。這是個冷酷的環境,只適合冷酷的機器存續。
我和絲塔一同撐著雨傘站在碑前,傘是我從基地的廢棄物中找尋而來的,上個主人似乎沒好好愛惜它,令我花了不少時間將上頭數不清的小洞補好。我們身旁站了一名男子,他左邊臉頰上的那道疤痕就和這紀念碑的歲月一樣久,由於沒撐傘,雨水沿著那既長又深的痕溝流曳而下,宛如眼淚。但我不相信他會哭,至少從未見過。我們的領袖‧約翰康納,始終將感情深埋心底,旁人完全無法從臉上表情打探他的想法,即使常駐身邊的親信也一樣。而康納也是今日除了我和絲塔外「唯二」出席的人。
最後的一人是擔任戰機駕駛的貝蕾兒威廉斯,也是我們之中唯一的成年女性,她曾向我保證,不管發生什麼事必定不會缺席,三年來始終如一。
隨時間逝去,每年出現的人數不斷減少。我不怪他們,畢竟他們和「他」認識不深,彼此間甚至有過火爆的衝突。康納的妻子原本也會到場,但他們未滿三歲的女兒突然發起高燒,令她不得不取消。
雨仍不停地下著,這也是現場唯一的聲音。這場追思會沒有禱詞、沒有歌頌、沒有文句,或許也是因為根本就不需要。
絲塔牽著我的手,就如同當年牽著他閃爍著金屬光澤的機械手一樣。
他的名字沒刻在石碑上頭,因為沒必要,畢竟,這名字會永遠刻印在我們心中。
在此永懷犧牲自己而造就未來的人類,同時也是我們的朋友:
「馬可仕‧萊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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