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年如隔世,這是上一個時代對於時間的一種描述。時光的流逝有時慢得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當你以為已經睡了好幾個小時,但實際上卻只有十分多鐘。而有時則又相反,你上一刻彷彿還是個小孩,下一秒卻已經成為得承擔一切責任的大人,不僅成了家,甚至還有了自己的孩子。改變無聲無息,快得令人錯愕。
一個平靜的夜晚就這樣過去了,沒有刺激,沒有緊張,連一點弦外之音都聽不見,就只是個和昔日無二至的夜晚。若不是睜開雙眼的同時映入了陌生的景物,他或許還會縮回被窩裡好好地重溫昨夜的夢境。這裡並不是他所熟悉的地方,不是反抗軍的本部,令他立即提高警覺,睡意全消。
凱爾開始環視四周,回溯昨日的記憶,從中翻出了「土撥鼠洞」一詞。沒錯,這裡距離本部有十萬八千里之遠,是這趟旅途的一個中繼站,也是昨天過夜的地方。隨著記憶逐漸回流,他漸漸放鬆了下來,這種感覺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畢竟,自己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睡得如此沉了。
「嘿!你也醒了?睡得好嗎?」
哈利,這是凱爾記憶中給這位打招呼的男子貼上的名號,以往互動的經歷也隨即被「提領」了出來,他隨即發現自己並不喜歡對方。
「噢,還可以。」凱爾應了一聲,轉頭搜尋牆上的時鐘,發現目前正好是早上六點整。
「希望你昨晚睡得很好,因為今天的路程可不短。」
哈利仍繼續豪放地說道,絲毫不管仍在夢鄉中的其他人。一旁睡袋裡的貝蕾兒動了動,顯然快被吵醒了。見到這個畫面,凱爾輕輕以食指比在唇間,示意對方注意音量。
「瑞斯,你醒了?」
另一男子的聲音從角落傳來,是康納,和以往一樣,他將自己排在守夜的最後一班。「既然醒了就快起身準備吧,今天會是很長的一天。」
凱爾揉了揉有點痠的後頸,起身朝著盥洗區走去。他不用看也知道,即使是說話的當下,康納的目光依舊沒有看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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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前面說的,凱爾彷彿上一刻還在鏡子前洗臉,下一秒已經在森林中行軍。這之間的過程其實長達兩個小時,但如同一眨眼就過去了,時間,就是這麼有趣的存在。
康納一行六人,加上土撥鼠部隊的七個人,一群人類反抗軍循著既定的路線,浩浩蕩蕩地走在這片樹林之中。畢竟這整片地域都是天網,也就是敵軍的勢力範圍,他們的行動也比之前幾天要來得低調的多。除了眾人踏在草叢中的沙沙聲響,四周就只剩下此起彼落的沉重呼吸,在這片被濃霧圍繞的森林中,甚至連鳥叫都鮮少聽到。
會有土撥鼠的人陪同,這是昆恩指揮官不斷和康納交涉所得到的結果。要爬過這幾座山,一趟下來至少有上百公里的路程,她認為基於安全的考量,應該由他們這群了解當地環境的人同行才恰當。康納原先不同意,但折衷方案令他終於點頭。
「至少讓我們護送你們到那座吊橋吧。」她的這句話讓一切拍板定案。
所以包含昆恩在內,除了留守基地的一人外,其他土撥鼠成員都參與了這次的護送行動。這就是目前的計畫,預計傍晚就會抵達目的地。
畢竟是久無人跡的之地,所謂的山路根本不存在。沿路他們行經高達腰際的草叢,也爬過陡峭的岩脈山壁,如今面臨的則是看起來深不可測的高大樹林。這裡的樹大概至少都有上百歲,走在裡頭連陽光都被遮蔽,只留下飄散在樹木與同伴之間的白色霧氣。或許也就因為這樣,此地的草也長得稀稀落落,反倒是蕨類與岩石上頭的苔蘚格外茂盛。
在這種地方根本無法保持以往的隊形,所以眾人始終是分散開的,以既有的距離與緩慢的速度持續向前推進。陰暗的光線,加上環繞在四周的濃霧,身旁這些人影就彷彿鬼魅般,凱爾不由得感到一股寒意。
「其實不是心理作用,」刀疤說道。「主要還是因為陽光照不進來,這裡的溫度很低,濕度卻很高。」
「我同意。」凱爾盯著對方。「沒問題吧?我是指那把槍。」
他指的是那把等離子步槍,此時又回到了刀疤的背上,外觀看起來並沒有太大的不同就是了。
「老鼠說他搞定了,才一個晚上。」刀疤顯然有些興奮。「雖說還沒實際測試過,但反正有的是機會,晚一點再看看吧。為了報答他,接下來的路程,他那份行囊都由我負責。」
「噢,那還真不錯。」
凱爾轉過頭去,試圖尋找他們對話中的主角,不一會就在後方十公尺處發現那熟悉的瘦小身影。老鼠幾乎是吊車尾,就落在隊伍的最後方,兩眼看起來有些空洞,不知是不是又想事情想到靈魂出竅了。
「那個…我想我最好過去照料他,康納可不會希望晚上清點時少了一人。」
刀疤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凱爾於是轉過身,穿過隊伍朝那位天才少年走去。
「嘿!在指導晚輩?」
另一邊傳來了熟悉的女子聲音。刀疤回過頭,發現麗莎正和自己並排前進,臉上還泛著些許笑意。「真想不到,當年的毛頭小子如今居然有後輩可以管教了呢,歲月還真是不饒人。」
「別糗我了,就只是在盡一名軍人應盡的職責。」
「哦?現在終於知道該怎麼當名軍人了?還以為我行我素的泰瑞中士自始至終都是匹孤獨的野狼,誰都無法馴服他?」
「噢,拜託!」刀疤搖搖頭,苦笑了一下。「刀子嘴威力還是不減當年,這樣我就放心了,看來與世隔絕的這兩年對『了不起的昆恩中校』並不是太大的問題。」
「是啊,畢竟『了不起的昆恩中校』可是個笨女人呢!笨到會為了一個自以為是的笨蛋挺身而出,更別提會去受到環境改變的影響。」麗莎又酸了一下對方。
「不過說實在話,看到妳回來真好。」
「我可還沒打算回去喔,你也有聽到吧?」她盯著刀疤,雙眸深不可測。「我們在這裡還有任務,不能說走就走。」
「喂喂!那是妳給他們的任務,康納可沒那麼說過。現在既然我們都碰了面,也該是解除職務,是回家的時候了吧?天網城市雖然真的很重要,但我們會找到別的方法去挖出情報的,用不著賠上你們八條命…」
「我怎麼覺得…你是拐個彎在唬弄我?」麗莎皺了皺眉頭。「我們能自己照顧自己,都這麼多年了,天網始終被耍得團團轉,根本沒有發現一群人類就近在眼前。說實話吧,你是希望我回到你身邊去,如此一來才能全方位保護我,簡單來說,你不信任我。」
「我是在擔心妳!」刀疤壓抑怒意。「你們一旦留下,意味又得與世隔絕,這次也不知道會是多長的時間!」
「但至少反抗軍知道我們了。」
「知道了也沒用!一旦發生事情還是得靠你們自己…就八個人,噢!我的天!」
「噢!你的天,真是杞人憂天。」麗莎搖頭,嘆口氣。「雖然就年紀來說你比我年長,但你好像忘了我從軍的時間遠比你長得多,會不知道這麼簡單的道理?」
「那為什麼還…」
「你也忘了我的軍階比你高,真要說的話,『上尉』根本不該對『中校』的決定做出任何評斷。」
她這句話讓對方啞口無言。見到成效不錯,這位中校又繼續說:「你也知道我不是在用官階壓你,我只是要你明白,我會升上這職位是有原因的,你應該信任我。」
「…真是感謝妳讓我對妳有信心呢。」刀疤淡淡地答道,臉上掛著惆悵。
「嘿!別想太多,我又不是三歲小孩。還記得五年多前的那次…叫什麼?『紅箭行動』?」
麗莎勾起了刀疤的回憶。他點點頭,開口回話:「突擊天網夏延山碉堡的那次?我當然記得,那個地方還真是場惡夢。」
「那次是多方部隊的聯合行動,大概是在舊金山戰役之前最大的一次作戰,我們幾乎夷平了整個夏延山。」麗莎試圖令對方憶起更多細節。「如果那次沒有成功,天網大概會在那裡建立不輸給舊金山規模的中樞據點。」
「是啊,我們當年是被分配在突擊小隊。還記得在指揮中心下令全面轟炸的前一刻,妳居然被困在一道門的後面,要不是我及時趕到,今天昆恩中校的名字就會被刻在烈士紀念碑上頭了。」
「噢?是嗎?如果我沒記錯,是誰在撤離時領著大家不小心拐錯了彎,結果衝到一整隊的終結者面前?」麗莎依舊照慣例吐槽刀疤。「要不是『某中校』應變得當,到時被刻上名字的可不會只有她一人。」
「噢!得了!」刀疤搖頭,只能認栽。「算了,就是說不過妳。」
其實他對那次任務本來就印象深刻至極,甚至可說是人生記憶中的一盞燈塔,但並不是在於任務本身,而是在那之後…
「妳知道…那次行動十分成功,我們當天晚上還難得大肆慶祝了一番…」
「嗯哼。」
「我承認…自己是多喝了幾杯,妳…」
「我們當時都醉了,就只是這樣!」麗莎揮了揮手,打斷對方接下來要說的話。「我們不都達成共識了?幹麻現在還提起來?」
「我只是想…」
「夠了,什麼都別說!」她搖搖頭,嘆了口氣。「我們不是那種關係,過去不是,今後也不會是。」
這句話挺傷人的,但刀疤明白,也很清楚這就是事實。如同水永遠不會由下往上流,太陽永遠不會從西邊升起,他們兩人最終只能走到這裡,不會繼續前進。
「你知道,康納並不信任我。」也許是要轉移尷尬的氣氛,麗莎換了個話題。「或許,我們應該找個機會坐下來好好談談。」
「談什麼?有什麼好談的?」刀疤隨口應道,他的心思還停留在上一個話題。
「當然有,」麗莎的語氣相當平淡,就彷彿是日常的對話一般。「如果我們要殺你們,早就下手了。」
「…妳知道…這一點都不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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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座森林還真是大,佔地不知道有多廣,加上高低起伏的山路,讓人光是維持穩定的步伐就耗費了大半的體力。看似一成不變的環境,也令人失去了方向感和時間感,數分鐘如同半小時,半小時如同兩小時。濃霧依舊久久不散,行走於其中的人影如同鬼魅般此起彼落,因光影的交互作用而在霧氣上造就出更多黑影。
趕路、休息、趕路、休息、吃飯、繼續趕路、再次休息、然後繼續趕路…
鳥聲和蟲鳴不知不覺間都消失了,時間看似靜止了下來。在這彷彿永恆不變的路途上,改變卻又無聲無息地襲來,其攻勢之凶猛更是令人措手不及。
首先,是中校發出低吼,緊接著就是一陣狂吠。所有人立即警戒了起來,開始面朝四面八方圍成防禦陣勢,但遺憾的是,在這滿是水氣與霧氣的環境中,視線所及的範圍相當有限,大家除了彼此的身影外根本啥都看不見。
狗兒的狂吠更加急促,簡直就像瘋了般。眾人試圖從牠的動作判斷敵人的方向,可是就連這隻鼻子靈敏的動物也被這座森林給耍弄了,時而朝東吠叫,時而又轉向南邊,顯然就連牠也不清楚對手到底在哪裡。
「所有人!全面戒備!」
康納的這聲命令也讓大家的神經更為緊繃,握著槍管的手掌不知不覺間已被汗水浸透。刀疤手上拿著一把由麗莎提供的全新散彈槍,持續眼觀四方耳聽八方,不敢大意。土撥鼠洞的庫存軍備雖然補充了他們堪稱足夠的彈藥,但沒人能保證這樣就足以對抗天網的精銳,更沒人有這個膽主動去嘗試。就連哈利也一樣,雖然雙手捧著火力強大的榴彈發射器,但也宛如驚弓之鳥般,不時左顧右盼。
由老鼠緊緊拉著的中校吠得更大聲了,簡直就像是惡狼怒吼一般,任誰看到這畫面,肯定都會不由得寒毛直豎。凱爾擔心狗兒會失控,不由得往後退了幾步,一個不小心撞到了身後的士兵。
「啊,抱歉。」他轉過身,小聲地跟對方賠不是。
那是名中年男子,看起來有著印地安人,也就是美洲原住民的血統。和所有人一樣,該人穿著軍服,手臂上也綁著赤紅色的反抗軍標誌。他頭髮留得很長,而且往後腦勺梳,綁成了一個馬尾。但奇怪的是,他居然戴著一副墨鏡,和這片霧茫茫的森林格格不入。正當凱爾感到有些疑惑時,突然發現那漆黑的鏡片深處閃過了一絲紅光…
「終結…」還沒喊完,凱爾就被超出常人的力道硬生生摔了出去。
突如其來的驚呼和撞擊聲立即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力,但一時之間仍無法掌握狀況。在這個詭異又幽暗的樹林中好像就連聲音都會轉彎,大家根本搞不清楚剛剛是誰,又是在哪邊大喊,只能盲目地拼命四處張望。
第一個反應過來的是老鼠。他衝上前,試圖幫方才重重地砸在樹幹上,緊接著又彈飛至地面,眼冒金星的凱爾站起身來。然而對方痛苦的表情和呻吟一時之間令他分了心,一個沒注意就鬆了手,繫著狗的鍊帶鬆脫,狗兒中校隨即朝終結者飛馳而去。
一旁眾人只瞥見一道黃色影子躍過眼前,下一秒就聽到十足悲慘的哀號聲。一條普通的狗當然不會是專業殺人機器的對手,終結者將手臂輕輕一揮,中校就被彈飛到十幾公尺外,重重摔在地上。但此舉已足以吸引到所有人的目光,成功定位了敵人的所在。
「該死!給我吃子彈!」
刀疤率先出手,將散彈槍的槍管對準那個冒牌士兵,緊接著就是一陣狂轟。在他身後,數名土撥鼠洞的成員也就定位,步槍的噠噠聲隨即響徹整座森林。
「居然敢對我的狗出手!給我下地獄去!」
他的怒吼居然蓋過了槍聲,就連好幾公尺外的哈利都忍不住摀起耳朵,此起彼落的槍聲持續了十幾秒,直到…
「等等!所有人,停火!」
康納的這聲命令充滿威嚴與力道,大家就彷彿機器人般,瞬間都停下了動作。
「看清楚!敵人早就跑了!」他一個箭步上前,四處張望查看。「它們藉著濃霧作為掩護,打從一開始就不在原地了!你們剛剛打的都只是樹木的影子!」
「不可能,我看得很清楚…」刀疤說到一半就停了下來,他發現散去的霧氣和煙硝中真的什麼都沒有,自己根本啥都沒打到。
「等一下,你剛剛說『它們』?我只看到一個人啊?」麗莎也來到康納身邊。
「所有人保持戒備!」
康納並沒有回答她,而是往凱爾的方向快步走去,低身下去檢查對方的傷勢。「左肩受到強烈撞擊,但骨頭沒斷,站得起來嗎?」
在老鼠與康納的攙扶下,凱爾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臉上依舊掛著痛苦的表情。為了減輕他的負擔,康納動手解開凱爾肩帶,卸下了他背上的重荷。
「它…它就混在我們之中,長髮、墨鏡…」儘管咬緊牙根,年輕的反抗軍依舊不忘提醒大家自己所見。
「了解,傳話下去,注意這個打扮的人!威廉斯,能過來照顧凱爾嗎?」
康納對貝蕾兒招了招手,她隨即走上前來:「我猜我知道那東西要戴著墨鏡的原因,是為了要遮蓋它受創的右眼,畢竟先前被我打傷了。」
「妳也覺得那是追著我們的那幾名終結者之一?」
「很明顯不是嗎?」貝蕾兒接過凱爾背包的同時仍機警地四處張望。「這就是終結者,不懂放棄,也不會停下腳步。區區的隧道坍塌算什麼?它們永遠會再追上來。」
「給我等一下!」另一名女性插進了兩人的對話。「你們是說,有終結者在後頭追,而你們卻啥都沒跟我說?」
麗莎顯然對於這件事相當不滿,臉上的表情看得出她火氣很大:「而且那是最先進的滲透型對吧?T-800骨架,外包人體組織的那種?專門為了混進人類社會而打造的!」
「我有提過天網在追我們。」康納回答。
「噢,但是你沒告知是『800型終結者』,這下情況就完全不一樣了!」她雙手插起腰,將頭轉向一旁。「而且你剛剛用的是複數型,我猜那玩意不只一台,對吧?」
面對這咄咄逼人的質問,一行人面面相覷,只有哈利,就只做出了個無意義的聳肩動作。
「…總之,我們得準備作戰。」康納冷靜地回答,迴避了最重要的問題。「如果猜得沒錯,對方共有三個人…」
「是三台機器!」站在遠處的哈利依舊不忘挑對方語病。
「我們人數共有十三人,可以作戰的有十一人。」康納繼續分析。「十一比三,以火力來說應該擋得住…」
「等等…我還可以打!」儘管痛楚有稍稍和緩,凱爾的臉色依舊很差。「給我一把槍,馬上就可以把那些爛東西打回老家去給你看!」
「夠了,別死撐了!」
刀疤大步走上前來,手裡捧著不斷喘著氣的狗兒。「要不是『中校』替你爭取了些許時間,你大概已經慘死在終結者手中了!別辜負了牠!」
「讓我看看,牠還好嗎?」貝蕾兒關心地問道。
「怎麼可能會好?牠的腿斷了!」刀疤心疼的撫摸著狗兒的頭,對方就只能嗚咽地回應他。
「天哪,才一個閃神,你就把我的波奇搞成這副德性…」麗莎也相當難過,不斷地搖著頭。
「這可不是我搞的!是那些該死的機器…」
「好啦,我知道!用不著你來提醒!」
「不好意思打斷你們,但現在真的不是打情罵俏的好時機。」
哈利介入他們之間,隨即遭兩人狠瞪了一眼。他看似無辜地揮了揮手,將注意力擺在依舊飄散著濃霧的四周。「敵暗我明,它們隨時會再發動攻擊,我們得先有所準備。」
「它們在等些什麼我大概猜得到。」康納點頭。「人數相當懸殊,它們得花上一點時間重新擬定可行的作戰計畫。當然,我們也一樣。」
「人數就是我們的優勢,我同意。」麗莎又環視了一下週遭。「但這個環境對機器來說則是它們的優勢,對人來說太過陰暗,但終結者有紅外線,根本不在乎。」
「有時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康納思考。「紅外線在霧氣瀰漫的環境下起不了太大的作用,這是我們能善加利用的。」
「所以你已經有計畫了?」
「嗯,我們得先…」
槍聲再次大作,在尚未分清是敵方還是我方開槍的前提下,眾人反射性地隨地找尋掩護,躲到了或粗或細的樹幹之後。
「報告!敵人在十點鐘方向!」一名士兵大喊。
「是在你的十點鐘還是我的十點鐘啊?」哈利煩躁地吼道,隨即朝著自己認知的方向開砲,所有人立即見識到榴彈的威力。
在轟然巨響與飛散的火星之中,終結者的身影再次出現,而這次可以清楚見到對方手上握著兩把等離子槍。
「所有人!閃避!」
康納才剛喊完,青白色的光束就如同雨點般朝著這邊狂掃而來,慌亂中可以看到有人似乎被打中,因作用力而彈飛了出去。刀疤抱著狗兒緊貼著樹幹,試著不去想像身後這棵大樹何時會被打成蜂窩而攔腰倒下。
「老大,請告訴我你已經有計畫了!」
哈利趴在地上朝著康納大喊。他身體緊緊貼著地面,試圖以前頭突出的岩石隱藏住身形。「要我再賞給它們幾發榴彈嗎?」
「不!」康納當下阻止了他,回頭朝著躲在另一顆樹後方的貝蕾兒等人喊道。「妳!帶著凱爾先走!」
「什麼?」
或許是敵人的槍聲蓋過了對話的聲音,她顯然有些困惑。見狀,康納隨即又以更高的音量大喊:「帶著凱爾和老鼠先走!刀疤,把狗交給他們!」
「等等!我還可以…」
「夠了!給你!」刀疤打斷死鴨子嘴硬的凱爾,將中校塞到了他手上。「好好照顧牠,若給我出了什麼狀況,絕對不會放過你!」
「但是…」
「沒有什麼好但是的!」刀疤瞬間壓地身子,青白色的等離子光束從他頭上擦了過去,大概就只差不到兩公分。「你留下來只會給我們添麻煩!快走!對了,這個拿去。」
他取出那把隨身的小刀,也交給了凱爾:「還記得昨天教你的那幾招吧?搞不好會派上用場。」
凱爾似乎還打算再說些什麼,但被貝蕾兒打斷:「喂!你們都聽到康納的話了,快點動身!」
「等等,我也一起。」麗莎壓低身子衝到了他們身邊。「你們需要有人帶路,不然肯定走不出去!」
她和刀疤就近交換眼神,後者點了點頭:「好,我掩護你們!」
趁著終結者的攻勢稍停的同時,他從掩蔽處衝了出去,以橫向之勢朝另一棵大樹跑去,同時也對著敵人連開了好幾槍。受到散彈槍的直接攻擊,終結者身上爆出諸多火花與煙硝。那台仿人機器晃了晃,看似要朝著後方倒下,但隨即又穩住了身子,將槍口對準奔跑中的刀疤,眼看就要扣下板機。
「嘿!呆子,還記得我嗎?」
哈利不知打哪冒了出來,他將剛剛填充好的榴彈發射器對準終結者,接著就是一陣轟然巨響。這個瞬間火光四射,幾乎就要打散整片濃霧,終結者的身軀向後彈飛了出去,貝蕾兒和凱爾等人見狀隨即動身,循著既定路線迅速自戰場撤離。哈利在地上滾了好幾圈,也來到刀疤的新躲藏處,後者正倚著樹幹拼命喘氣。
「你怎麼知道我會出手?」
「我不知道!」刀疤幾乎是用吼的。「還真是感謝你啊!」
「噢,不用謝,因為你大概很快就會還我人情。」
哈利朝著樹外看去,正巧看到另一名終結者就定位,冷酷的面容始終如一,和兩天前所見沒有一絲不同。它舉起槍,朝著這邊就是一陣掃射。
「該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了!」刀疤語畢,隨手就將散彈槍扔在地上,從背後卸下那把始終沒用過的武器。
「喂!等等,這很危險嗎?」
「試試看就知道了!」
刀疤舉起那把等離子步槍,瞄準終結者,隨即扣下板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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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傷奔跑是件不容易的事,這根本廢話。
在昆恩中校領路之下,凱爾等人快步穿過無數的樹木,很快就抵達了森林的邊緣。老鼠手裡抱著那條受傷的狗,一路上始終無語。貝蕾兒在奔跑的同時也不忘回頭張望,遠處林間的火光和槍聲告訴她交戰仍持續著,這是件壞事,但也是好事,至少我方的人還有能力抵抗對手,並非單方面遭到屠殺。
「等等!慢點…我跟不上!」肩膀的傷處仍隱隱作痛,凱爾不得不放慢腳步。
「出了森林有的是地方讓我們躲藏,到時再休息吧。」麗莎說罷,隨即一個箭步往前跨去,成為第一個走出樹林的人。
凱爾無法反駁,只好硬著頭皮跟上。殿後的貝蕾兒威廉斯仍不斷關注後方的狀況,這也拖慢了她的腳步,足足半分鐘後才追了上來。濃霧在這裡就消散了,放眼望去是一大片的岩石,不僅形狀千奇百怪,每一塊都至少有一般人的兩倍高度。
「這是岩石區,再過去有座斷崖,我們到時得繞過去才行。」麗莎說道。
凱爾光看一眼就覺得更難受了,因為岩石與岩石靠得相當緊密,之間就只有頂多供一人通過的狹窄縫隙,一想到要從中鑽過去…
「我來帶路,別跟丟了…」
「小心!」貝蕾兒大喊,舉槍朝著側邊突出森林的一塊大石上連開數槍。
眾人順著她的視線看去,發現那裡站了一個壯碩的身影,衣服上那些冒著煙的彈孔說明了一切。以敏捷的動作縱身一跳,終結者重重地踩在地面上,激起了大片塵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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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數到幾個?」
「如果我的算數沒問題,答案是兩個!」
雙方仍持續交火,在這槍林彈雨的當下,刀疤趁著空檔和哈利交換情報。「就只有兩個終結者,這只代表了一件事!」
「我同意!」藉由土撥鼠部隊的掩護,康納突破重重障礙,也趕到兩人身邊。「另一個終結者肯定追著瑞斯他們去了,希望他們撐得住!」
「安啦!有威廉斯在,更重要的是麗莎也同行,你應該見見她在戰場上的表現…」
一道青光掃過他們的所在,三人緊急低頭,將身子縮到一個有高低落差的地面後方。
「你的那把大玩具怎麼樣了,剛剛不還耍得很開心嗎?」哈利指著那把等離子槍。「別告訴我這玩意對那些機器沒用!」
「有用,但威力不夠!」刀疤怒嗆回去。「大概是我沒掌握到訣竅,光束打在那些傢伙身上根本不痛不癢!」
「我猜這東西可以調整強度,但我們沒這時間去研究了。」
康納又看了外頭一眼,發現終結者們將火力轉移到土撥鼠部隊身上,而這群士兵自然也沒閒著,霧氣中可以見到槍口的火光持續點燃各個方位,約略可瞥見藏身於其中的人影。
「看來這些終結者的主要目標是我沒錯。」他低聲說道。
「你怎麼知道?」哈利不解。
「它們的領隊在這裡。」
「領隊?你怎麼知道誰是領隊?」刀疤也問道。
「噢,經驗談罷了。」康納又朝外頭瞥了一眼,再次確認那張熟悉的面孔。
沒錯,「它」在這裡,意味沒出現的那名終結者並非領隊,這也代表了其執行的並非主要任務,但這並不會改變凱爾正深陷險境的事實。
「嘿,我想我知道了!」刀疤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路。「看看這個,這裡有個發光的刻度表。」
兩人湊上前去,發現他所謂的「刻度表」是位於槍管正下方,共有五格,目前就停留在第一格,且亮著綠光。
「太棒了,真是個漂亮的刻度表,但有啥屁用?你又不知道怎麼調!」哈利煩躁地潑了一大盆冷水。
「調節器應該不難找,翻翻其他地方。」康納指示刀疤,並再次轉頭察看戰況。
終結者被密集的炮火吸引,此時已經來到了另一側,正朝著那些士兵直撲而去。它們只知道攻擊來自的方向,以及攻擊者是人類,但無法判斷誰才是自己要找的目標。康納知道這一點,所謂藏樹於林就是這麼回事,但他的人格特質絕不會放著無辜的人成為自己的替死鬼。
「你們繼續研究,我先上了!」
「等等…」
不等兩人反應過來,康納逕自衝出掩蔽處,以步槍朝著終結者就是一陣狂掃。
「該死!又給我擅自行動去了!」刀疤瞥了一眼對方飛奔而去的背影,忍不住咒罵了一聲。
「他是長官,這是他的特權。」哈利順口答道。「這個性還滿像某人的,但我一時想不出是像誰…」
「肯定是像他爸!」
刀疤依舊怒氣沖沖,但還是照著康納的指示繼續檢視手上的這把武器,或許調整的關鍵就藏在某個意想不到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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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爾持續在岩石的隙縫間奔走,複雜的結構就彷彿迷宮一般,令人昏頭轉向分不清東南西北。
他突然想起身後還跟著一個人,立刻回頭確認。氣喘吁吁的少年面容隨即映入凱爾的眼簾,還好,老鼠沒有跟丟,不然就麻煩了。
「嘿!快跟上!」
「你這是強人所難!」老鼠用目光指了指自己的懷中,那裡有隻受了傷的狗。「你就抱著這條狗給我跑看看,就不信能跑完全程的馬拉松!」
「馬拉松是什麼?」
「馬拉松是…啊!算了!」
顧慮到對方是真的很喘,凱爾暫時停下腳步,豎起耳朵專心聽。岩石的另一端傳來些許槍響,兩名反抗軍女軍官顯然正在抵擋那個終結者。
「你不覺得有些奇怪嗎?」
「啥?」老鼠將身子靠在石頭上,仍在喘氣。「你說啥?」
「那台終結者,手上沒有武器。」凱爾回憶。「剛剛森林中的終結者手上拿著兩把槍,我猜就是它讓渡的。」
「所以?那又如何?」老鼠小心地將中校放在地上,後者發出了輕微的呻吟。
「它或許…不是來殺人的?」
「不殺人的終結者?哈!你還真是愛說笑!」
老鼠的反應沒讓凱爾意外,他也很清楚這聽起來十分荒謬,或許…真的就只是自己多想了。
「總之,我們得先想辦法穿過這片岩石區才行。」他思索。
「這還用得著你說?」比起剛剛,老鼠的心跳顯然平復下來了,也不再拼命喘氣。「不過…你無法否認,我們…迷路了!」
「噢!用不著你提醒!」凱爾咬咬牙,下意識伸手摸了摸受創的肩膀。
這所謂岩石區遠比想像要來得廣,而且那些縫隙和斷裂處看起來根本是同一個模子刻的,彎來彎去,錯綜複雜,比迷宮還像迷宮。終結者就在後頭不遠處,僅靠著兩個人盡力阻擋,天知道能擋到什麼時候。凱爾無從得知那邊的狀況,只能繼續遵照貝蕾兒的指示帶著老鼠往前跑,但就像對方剛剛說的,他們被這岩石所打造的迷宮給迷惑了,繞來繞去就只是在浪費時間。
「該死,但我們不能停下來,不然就辜負了她們。」凱爾低聲唸道。
突然,一道陰影遮住了自上方灑落的光源,兩人慌忙抬起頭來,眼前居然是張意想不到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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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納在林木間奔馳著,途中並持續轉身開火。
儘管子彈不斷打在身上,終結者仍不受影響,行進的速度絲毫不變。背光的角度造就了投射在濃霧上的龐大黑影,此時就彷彿有一大一小的兩個巨人,正以咄咄逼人之勢朝著自己步步進逼。
「你們!剩下多少人?」康納一個動作滑進樹幹後方,那裡有著兩名土撥鼠隊員。「彈藥還剩下多少?」
「不確定,但已經有三個人被撂倒了。長官有何指示?」
康納探頭看了樹幹外一眼,終結者仍朝著這裡走來,大概只剩下十秒不到的空檔。
「你們的任務就是…活下來!」
「長官?」
「它們的目標是我,你們只需要負責掩護,別做蠢事!」
「但是…」
終結者已近在眼前,康納隨即從樹幹另一側衝了出去,再次將槍口對準敵人…
卡彈!這是戰場上最痛恨遇上的事,卻也是最常見的意外。康納又試了一次板機,但就是沒有反應。終結者的行進沒有被打斷,就這樣直搗剛剛的掩蔽處,那兩名同袍如今面對了最可怕的掠食者。
「該死!」康納拼命想搞定步槍,但依舊徒勞無功。
樹幹後傳來了槍響,透過霧氣也可以看到許多火光,然後…一切都靜了下來。康納心中滿是悔恨,是自己害了他們,若剛剛是朝著另一邊跑,就不會將終結者帶到那兩人面前…
霧是氣體,氣體屬於流體,在這個環境中不會保持不動。康納仍看著那個方向,在這之間濃霧緩緩飄散了開來,讓他能大略瞥見現場的狀況。那個終結者,或說終結者領隊,此刻正抓著其中一人的喉嚨,將他舉到半空中,雙眼緊緊盯著對方。這個動作顯然是在進行確認,審核該人的身份是否就是目標「約翰康納」。等到它發現自己又找錯了人,接下來的動作肯定就是終結對方,這是既定的流程,無庸置疑,畢竟…它們是「終結者」。
要救那名士兵,機會只有一次。康納取出腰際間的手榴彈,用力扯掉插栓。但正當他開始讀秒,出乎意料的景象卻映入了眼簾…
「不會吧…」眼前的畫面令他錯愕,也立即敲響了心底埋藏已久的警鐘。
後方傳來靴子踩踏樹葉的聲音,康納立即回神,迅速轉過身去。另一名終結者,也就是不久前襲擊凱爾的那名,此時正站在自己面前,就不到三步的距離。康納當下的反應是向後跳開,對準敵人扔出手榴彈。
啪!
或許是早就算到他會有這個動作,那顆會爆炸的鐵蛋不偏不倚被終結者接個正著,即刻就被扔了回來。
雖然沒有直接命中,但爆炸造成的猛烈衝擊將康納整個人彈飛到半空中,並重重摔在地上。知道敵人正大步朝著自己走來,他咬著牙忍著痛楚,拼了命往旁邊爬。這個時候唯一能救自己的,大概就是那把卡彈了的槍,康納又試了一下,知道這唯一的機會也無望了。
「趴下!」
在搞清楚狀況前,他只判斷出這聲是出自刀疤,隨即反射動作伏至地面,雙手緊抱頭部。眼前閃過無數道刺眼的光芒,就直接打在終結者的身軀上,這機械人偶幾乎失去平衡,搖搖晃晃的同時試圖舉起手中的槍。
「想都別想!」這聲是出自哈利,他舉起榴彈發射器,隨即開砲。
他瞄準的並非敵人本身,而是一旁的大樹。角度算得剛剛好,樹幹被攔腰轟成兩截,就這樣朝著終結者倒了下去。轟然巨響的同時,重達上百公斤的樹幹也將那台機器硬生生壓在底下,激起大片塵埃和落葉。
「耶!去死!」
「長官,還好嗎?」刀疤衝上前來,伸手將康納一把拉起。
「你搞定了?」
「是啊。」刀疤以行動回答康納,他手中等離子步槍的刻度儀顯示了三格的強度。「調節鈕就在側邊這裡,沒仔細看就不會發現。」
「小心!」哈利指著他們的身後大喊。終結者領隊正朝著這邊走來,手中的槍也已經就定位。
「該死!」
三人有志一同,隨即側身縮到樹幹或石塊的後方,避開了終結者的彈道。
「刀疤!」
「幹麻?」
「準備好要進入另一階段的測試了嗎?」康納喊道,指著對方手中的那把槍,伸出手掌比出了「五」。
「…樂意之至!」他看懂了康納的意思,隨即調高等離子槍的強度,終結者領隊此時也已迫近在眼前。「等級五,讓我見識見識有多威吧!」
刀疤衝出躲藏處,對準終結者並扣下板機。
什麼都沒有發生。
終結者似乎有些疑惑,但仍繼續逼近,刀疤心急如焚,正考慮是否該扔下槍轉身就跑,槍口卻突然冒出刺眼的光芒。和平時的光束不同,那道光芒開始凝聚…凝聚…下一個瞬間,宛如一顆球般的青白色彈丸自槍口飛射而出,正中終結者的胸膛。
眾人只見那重達上百公斤的身軀被彈飛出去,緊接著摔落在地面上,發出了驚人的巨響。躺平在地的終結者冒著白煙,身上還能看見許多電弧在彈跳著,就這樣一動也不動。大家呆站了好幾秒,這才爆出一陣歡呼。
「讚啦!看看你!看看你!」哈利樂不可支。
「看吧!就說這玩意有用!」刀疤興奮莫名。
「等等!別靠過去,它恐怕只是暫時關機而已。」康納依舊是最冷靜的一個,伸手制止了試圖上前的哈利。「而且我們馬上得走!沒時間了!」
「什麼意思?」刀疤不解。
「我剛發現…自己犯了一個天大的錯誤!」
康納撿起剛剛慌忙中手滑而掉在地上的步槍,發現摔落的衝擊反而修好了卡彈問題。「總之快跟我來,我們得追上凱爾他們!」
「等一下,那土撥鼠部隊怎麼辦?我們不能丟下他們啊。」
「相信我,」康納環視四周,知道有些部隊成員仍藏身在這片樹林的某角落。「他們不會有事的,況且…」
「況且什麼?」
康納沒時間回答哈利,剛剛倒下的那節樹幹動了起來,終結者又要起身了。見到眼前的狀況,他立即起步,追著剛剛凱爾離去的方向飛奔而去。後頭的兩人雖然很疑惑,但畢竟相信長官的決定,也馬上跟著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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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多遠?」
「馬上就到了。」菲利浦回答凱爾,他持續在岩石上頭跳來跳去,顯然很熟悉這個地形。
「你怎麼會知道我們在這裡?」
凱爾相當疑惑,因為對方照理說應該留在土撥鼠洞,留在那邊看守這群人唯一的基地。「是昆恩中校叫你來的?你們不是沒有無線電嗎?」
「這有些複雜,」對方顯然只是在應付。「總之跟我來,馬上就到出口了。」
這還真是沒錯,凱爾看到岩石區的盡頭就在不遠處,隨即帶著老鼠朝著外頭那片空曠的地域衝了過去。
「呼…呼…」來到了空地上的兩人停下腳步,彎腰撐著膝蓋拼命喘氣。「我…我們沒問題了…所…所以,你快去協助中校吧。」
「沒這個必要,她們馬上也要出來了。」菲利浦跳下岩石,來到他們面前。「我在上頭看得很清楚,她們放棄阻止終結者,已經在全力逃跑了。」
「她們會把終結者帶來這邊的!那玩意根本不可能在裡頭迷路!」
「我同意,所以我們得在這裡解決它。」說完這句話,菲利浦居然就衝進一旁的草叢中,隨即消失了身影。
「搞…搞啥?」凱爾難以置信。「不是說要解決它嗎?」
「我想他大概是去幹裝備了,就像我當初做的那樣。」老鼠提醒他。
「如果真是這樣,待會這裡會很危險,你得先找個地方…」
就在凱爾說話的當下,麗莎率先從石縫間衝了出來,緊接著是貝蕾兒,兩人看起來似乎都沒有受傷。
「你們…沒事吧?」不顧自己仍氣喘吁吁,貝蕾兒一開口就是對方的安危。「你們是怎麼出來的?我還擔心你們會被困在裡頭…」
「菲利浦領我們出來的,只是他剛剛又不見了。」
「菲利浦?他怎麼會在這裡?」威廉斯也和凱爾有著相同的反應。
「這是計畫的一部分。」麗莎上前。「總之先準備好,我們得在這裡解決掉那玩意。」
「解決?具體來說是要怎麼辦?」
「這個嘛…」
麗莎將凱爾拉到一旁,悄悄地在他耳邊說了一些話,然後轉過身去,也低語和貝蕾兒交換意見。
「…好吧,這應該行得通。」貝蕾兒點頭同意。
「嘿,那我們怎麼辦?」一旁的老鼠出聲了,口中的「我們」指的自然是他和手裡抱著的那條狗。
「你和我在待在一起,千萬別出聲。快!沒時間了。」貝蕾兒和參與作戰的另外兩人點頭示意,隨即拉著老鼠的一起鑽進草叢裡。
「那我也去就定位,你沒問題吧?」
得到肯定的答覆後,麗莎也衝入另一堆草叢中,身影完全隱匿了起來。這下就只剩下凱爾一個人了,孤零零地站在空地上,雙眼緊緊盯著前方的岩縫。等待的時間彷彿特別長,凱爾明明很清楚大概只過了頂多半分鐘,卻感覺足足有一個小時那麼久,手心與額頭不知不覺也滿是汗珠。
和預期的一樣,終結者的身影終於出現在視線之內,它停下腳步,確認沒有陷阱後才從岩石之間走了出來。那模樣乍看是個光頭男子,年紀大概四十歲出頭,身上也滿是完美的肌肉,但裸露在外的機械右臂洩漏了它的真身,讓人明白它實際上是個不折不扣的金屬製品。終結者身上的衣服早已破破爛爛,或許是剛剛貝蕾兒她們的傑作,從這些破洞間還可以看到如同人類般流血的傷口。那玩意會感覺到痛嗎?這是凱爾長久以來的疑惑,雖然這些機器人對子彈打在身上並沒有太多反應,但它們真的不懂什麼叫痛嗎?
敵人正面迎向凱爾走來,那股氣勢相當驚人,如果不是多年的軍旅生涯,此時他可能會嚇到腿軟。面對這咄咄逼人的終結者,凱爾轉身就跑,畢竟,這就是計畫。他試圖加大步伐,如此一來就能減短抵達目的地的時間,沒錯,目的地,也就是不遠處的懸崖。凱爾突然發覺自己不久前好像也幹過同樣的事,只是這次…希望結果會有所不同。
終結者追上來了,它的小跑步雖然似乎和人類並無二致,但仍有種說不上來的違和感。或許,就是太過順暢,太過完美?凱爾在懸崖盡頭停下腳步,轉過身來面對敵人。一切就如預想,即使是有著高度運算能力的終結者,在面對重要獵物時依舊會讓自己深陷險境。看著離自己愈來愈近的敵人,凱爾開始暗自讀秒,並彎屈膝蓋準備接下來的動作…
「現在!」這聲只存在於他的心中,並沒有真的喊出來。
就在終結者抓到自己前一刻,凱爾如兔子般往旁邊奮力一躍,隨即在地上連滾了好幾圈。在此同時,貝蕾兒和麗莎也分別從兩側的草叢中冒了出來,舉起步槍對著終結者就是一陣猛轟。
「凱爾!快到這邊來!」貝蕾兒邊扣著板機,邊朝著他大喊。
遭受突如其來的奇襲,儘管沒有受到太大的傷害,這台殺人機器依舊因子彈的衝擊而持續後退,身勢也漸漸不穩,搖搖晃晃被逼至懸崖邊緣。
「就只差一點!加把勁!」
面對麗莎的大喊,貝蕾兒原本也想給個回應,這時卻遇上了一個大麻煩,一個天殺的大麻煩。
「該死!我沒子彈了!」她拼命扣著板機,卻徒勞無功。
「剩下的就交給我吧。」
菲利浦不知從哪冒了出來,身上還揹著一個大鐵桶。看見他手裡握著的東西,凱爾和貝蕾兒馬上就明白他想幹麻。
熊熊烈焰吹向終結者,一下子就引燃了它身上那僅有的破爛衣服。菲利浦調整了一下手中的火焰噴射器,隨即又朝著敵人噴出一條炙熱的火柱,這次是終結者身上的生體組織燒了起來,就連有段距離的凱爾都聞得到那如烤肉般的焦味。
「指揮官!趁現在!」
在菲利浦與麗莎聯手下,終結者被連發的子彈和火焰逼到角落,眼看只差一步就要摔下去…
「最後一擊留給我!」凱爾扔出手榴彈,並暗自祈禱先前的意外別又再發生。
成果在兩秒鐘後揭曉,仍燃燒著的終結者被炸飛了出去,朝著山谷深處直直落下,似乎還傳出了些許爆炸的聲響。機器與人類的對抗,顯然,這回是人類這一方獲得了勝利。
「噢耶!成功了!」老鼠從樹叢中衝了出來,比這些實際參戰的人還要興奮。
「是啊,我們成功了。」凱爾這時才發現自己已是滿頭大汗,順手擦去差點流進眼睛裡的汗水。
「大家都沒事吧?」貝蕾兒走上前來,盯著菲利浦上下打量。「你準備得還真周道,能告訴我…你們是如何知道敵人會出現的?」
「是啊,妳剛剛不是說過,不知道有終結者在追著我們?」凱爾也開口提問。「但現在怎麼感覺好像…你們早就有了規劃一樣?」
「而且剛剛的作戰討論,妳提議讓凱爾擔任誘餌,還透露了很重要的一件事。」貝蕾兒威廉斯盯著麗莎昆恩的臉。「妳說『凱爾瑞斯』是它們的次要目標,妳是怎麼知道的?」
老鼠是這群人中唯一沒進入狀況的,他左看看,右看看,相當困惑於眼前這詭異的氣氛。
「這個嘛…」麗莎的語氣聽不出有什麼不同。「一切都在計畫之中。」
老鼠懷裡的中校發出了一陣低吼,隨即開始狂吠。下一秒,女軍官抽出身後的左手,對著貝蕾兒就是一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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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納三人在岩石間奔走,試圖抓到正確的方向。
「等等,」他停下腳步,轉身面向哈利。「你還帶著炸藥包嗎?」
「啊,那是當然的。」哈利點點頭。
「麻煩你了,就裝設在這裡,等我們離得夠遠就引爆…」
「等一下,」刀疤插話。「你是要藉此阻擋終結者對吧?」
「是啊,從這頭到那端最快的方式就只能穿過這些石縫,這麼做能有效拖慢它們…」
「但就像我剛剛講的,那些人怎麼辦?」刀疤所指的自然就是被留在森林裡的反抗軍。
「聽我說…」康納沉下臉,刀疤於此行從未見過他有這樣的表情。「我剛剛見到終結者舉起他們其中一人,然後…『就這樣放下了』。」
「所以?」哈利還沒抓到重點。
「終結者…沒有殺他?」刀疤皺起眉頭。
面對這問題,康納沉默地點點頭:「剛剛的會戰因為視線不良,所以看不清楚,但我沒弄錯的話,實際上『沒有任何死傷』。」
「喂喂喂!給我等一下!」哈利總算有點眉目。「你是說,剛剛那場激烈的槍戰,都只是『作戲』?」
「你確定沒看錯?」刀疤仍無法置信。「會不會是那個人早就已經死了?」
「不,我看得很清楚。」康納咬著牙。「總之,我們得盡快追上凱爾他們。哈利,炸藥的事就交給你了。」
「包在我身上。」哈利卸下背包,從中取出炸藥和引線。「所以…他們其實是變節者?」
「如果真的是那樣就好了…」
「什麼意思?」
康納正要開口,遠方就傳來一陣狗吠,緊接著是一聲槍響,這如同黑暗中的一盞明燈,令他們確定了要前進的方向。
「…我們沿途會留下記號,哈利,你到時候就順著那些標記追上來,沒問題吧?」
「我知道了。」哈利點頭。
「還有…刀疤,」康納又起步,開始向前跑,追在後面的刀疤只能盯著他的後腦杓,見不到表情。「接下來…不管發生什麼,你可能不會喜歡看到的東西。」
這句話意義之深遠,就連這個自稱大老粗的男子都能明白,他也只能咬著牙,繼續向前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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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斯?聽得到我嗎?」
麗莎的聲音回盪在這個區域間。「我想我們之間有些誤會,我只是想談談。」
噢!得了吧!
凱爾和老鼠緊緊靠在一起,畢竟這空心的樹幹裡沒有太多的空間,令他肩膀的傷處更痛了。
「那個…我們是不是該…」
「噓!」凱爾示意對方安靜。
遠處的中校仍持續在吠叫,雖然腿受了傷,但牠依舊拼了命在警告他們。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老鼠低聲說道。
「我才想問這是怎麼回事!」凱爾恨恨地回答。他從乾枯樹皮上的裂縫往外看,發現麗莎正在對菲利浦下達指示,兩人分開往不同的方向繼續搜索。
要不是自己當下的反應快,搞不好也會落得像貝蕾兒那樣的下場。一想到她,凱爾立刻擔心起對方的傷勢。拉著老鼠一同逃脫的當下,他只能用餘光淺淺一瞥,正好看到貝蕾兒重重倒在地上,大腿開始滲出鮮血。
「瑞斯,快出來!我們很熟悉這裡,你躲不了的,被找到只是時間的問題!」
拜託!別吵了!
雖然嘴巴上不肯承認,但凱爾自己也很明白,對方說的並沒有錯。他又朝外頭瞄了一眼,發現麗莎離這邊更近了,再不採取應變措施,兩人都會有危險。最後一枚手榴彈就在剛剛被用掉了,若不是在逃跑的當下被老鼠給絆了一下,他現在手上還會留有一把步槍。可惜這就是現實,你沒辦法回到過去,除了懊惱外也只能再想別的法子…
「啊!」
若非在這狹小的空間,應該就不會發生。在老鼠下意識縮緊身體的同時,不小心朝著這邊擠了過來,凱爾被自己外套中一個尖尖的東西刺了一下,令他驚呼了一聲。當下他馬上遮住嘴巴,緊張地朝外頭看去,好在音量不大,敵人並沒有發現。
「這是…」
凱爾摸了摸口袋,發現那是刀疤交給他的護身小刀,居然全給忘光光了。看著那閃著寒光的金屬,他靈光一閃,有辦法了。
「只是…得抓好時機才行。」他喃喃自語。
「瑞斯?你還在嗎?快出來!」
樹洞馬上就要進入麗莎的視線範圍了,凱爾只能孤注一擲…
「不用找了!」他丟下老鼠,自己一個人衝出空樹幹,完全暴露在外頭兩人的視野之中。「我就在這裡!」
他轉身拔腿就跑,聽見後頭的兩人也追了上來。好吧,至少這下老鼠安全了,接著就只能碰碰運氣。
這個地方比起剛剛的樹林要開闊得多,稀稀疏疏長著些許樹木,最繁盛的則是高過膝蓋的雜草,天曉得裡頭躲藏了些什麼玩意。凱爾拼命地跑,一個不閃神就被樹根給絆倒,他起身揉揉撞到了的手肘,發現自己剛剛差點就要滑下懸崖。
「這可不是鬧著玩的啊…」
顧不得疼痛的部位又增加了,凱爾咬著牙起身朝另一個方向繼續跑,後頭的足音告訴他麗莎和菲利浦就在不遠處,大概就只有不到十步的距離。他邊跑邊環視四周,很快就發現了自己想找的東西。那是堆大石頭,或許不像剛剛岩石區那麼龐大,數量那麼地多,但也足夠了。凱爾縱身一躍,跳進那堆比人還高的石頭之中,隨即消失了蹤影。
「你,從東邊。」麗莎對菲利浦令道,隨即朝西側走去。她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抑揚頓挫,就如同機器人般單純下達指示。後者也隨之照辦,準備好火焰發射器,走向岩石堆的東側,兩人顯然打算在中間包夾他們的獵物。
藏身於岩石間的陰影,凱爾拼命按著簡直就要跳出喉嚨的心臟,試圖撫平那令他口乾舌燥的緊繃情緒。他已經有一個明確的計畫,也有了明確的目標,現在只等時機成熟。菲利浦踏進岩石之間,一一搜尋所有可以躲藏的地方,另一邊麗莎也在做同樣的事,兩人漸漸朝著凱爾的位置收攏。
危機已迫在眉睫,但凱爾依舊逼自己穩住呼吸。隨著對方的腳步聲愈來愈近,他也已經準備好,舉起拎著刀子的手。
「仔細想想,我怎麼好像老是在現學現賣,但也沒辦法。」
此時的他並不是獵物,而是躲藏在暗處的掠食者,就這樣耐心等…等…等…直到…目標踏進陷阱!
宛如一道閃光,刀子自凱爾的手投射而出,直接命中菲利浦背後的金屬桶,不偏不倚插進了焊接的縫隙之中,裡頭的油料開始噴濺而出。趁著對方還沒搞清楚狀況,凱爾如脫兔般衝了出來,直接跑過菲利浦的面前。
接下來的事其實就連凱爾也沒有料到,因為他始終以為敵人只是要抓自己,所以當他用餘光瞥見菲利浦啟動了火焰發射器,這才驚覺自己錯得有多離譜。一切都在瞬間發生,先是麗莎衝了過來,張開的嘴巴似乎是要警告屬下停止動作。緊接著凱爾側身閃過了她,一個箭步竄了出去,將兩人遠遠拋在身後,拋在那堆岩石之中…
凱爾的前腳才剛重新踏上草地,後頭就發生了劇烈爆炸。一顆巨大的火球自亂石間冉冉升起,火焰伴隨著被炸飛的碎石一同彈到半空中,朝著四面八方如天女散花般緩緩落下。方圓一公里內大概都聽得見這聲轟然巨響,凱爾下意識趴到了地上,雙手緊抱著頭不放。
石塊碎屑和零星餘火陸陸續續掉在他的身邊,好在並沒有砸中他。混亂就這樣持續了好一會,直至一切又回歸寧靜。凱爾站起身來,發現爆炸的現場只剩下一股徐徐上升的黑煙。他並不打算回去確認敵人的生死,畢竟那不是最重要的,他現在心中最擔心的還是一個人。
凱爾很清楚方向,一直線衝回剛剛的空地。貝蕾兒還是倒在原來的位置,乍看之下一動也不動,凱爾緊張地將她翻了過來。
「嘿!小子,剛剛是你幹的?」貝蕾兒的聲音略為虛弱,額頭上還有個明顯的瘀青,但顯然並沒有大礙。
「我猜自己剛剛殺死了兩個人。」凱爾搖搖頭,開始審視對方的傷勢。「還好,沒有射中大血管,先簡單做個處理就可以了。」
他撕下上衣的一角,幫貝蕾兒包紮傷口,後者因疼痛而咬了咬牙。
「如果我沒被打昏,或許還能幫上點忙。所以…他們要抓你?」
「是要『殺我』。」凱爾回答。「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他們是變節者嗎?幫助天網獵殺人類的那種人?」
「不知道…我覺得…」
「妳覺得怎樣?」
凱爾低下身去,查看剛剛不得不丟在這裡的狗兒中校,好在牠看來似乎沒事。
「馬可仕…」貝蕾兒低聲說道。
「啊?妳是在說『馬可仕』?」
凱爾足足花了兩秒鐘才想通對方的意思,突然感到一陣毛骨悚然,在此同時,中校又狂吠了起來,他連忙回頭,隨即被硬生生摔出去。
「妳!」貝蕾兒試圖站起來,卻被來者狠狠踹了一腳。
凱爾忍著疼痛轉過身來,映入眼裡的是原本以為已經葬身在爆炸中的麗莎昆恩。她身上依舊冒著煙,衣服上也有著些許的殘火,皮膚被燒焦的地方呈現碳化的黑色,和原本白皙的肌膚形成強烈對比。最重要的是,她身上有著許多傷口,正淌著紅色的鮮血,但在更裡頭,凱爾看見了自己最不想看到的東西。
「小心!」在麗莎的背後,貝蕾兒威廉斯忍著痛楚大喊。「凱爾,快逃!她是個『終結者』!」
在被血液浸透的衣服底下,麗莎有著人類的皮膚、肌肉,甚至是血管,但再更底下,就只剩下冷冰冰的金屬,以及仿造神經的電路。沒錯,眼前的景象喚起了凱爾的回憶,讓他瞬間回到了三年前,憶起當年他和貝蕾兒都熟知的那張臉,以及那個名字—「馬可仕萊特」。
麗莎…或說終結者仍繼續進逼,朝著凱爾大步走來。她的臉上沒有表情,燒焦的地方甚至露出了些許的機械顱骨,令人不由得感到「可怕」。凱爾試圖從地上起身,肩膀卻傳來劇痛,剛剛這一摔讓先前受創的位置又更加惡化,令他痛到幾乎要掉下淚來。見到凱爾痛苦的表情,貝蕾兒明白對方大概短時間內動彈不得,當下的反應是伸手到自己的衣服中,那裡有個她藏著以備不時之需的武器。
砰!
子彈打中敵人的後腦杓,在那裡爆出火花和些許煙霧。麗莎轉過身來,雙眼直直盯著手上拿著沙漠之鷹的女反抗軍,緊接著上前就又是一腳。隨著貝蕾兒的慘叫,手槍被踢個老遠,無力地落至遠處的地面。
「可惡,別對她出手!」凱爾居然還有餘力顧及他人,他搖搖晃晃地起身,試圖轉移敵方注意力。
「凱爾!貝蕾兒!」
大喊的不是別人,正是剛從岩石區脫身的康納,他及時抵達了現場,刀疤就跟在後頭,對眼前的所見難以置信。
「…昆恩中校…麗莎?」
「抱歉了,刀疤!」康納舉起步槍,對著眼前的「終結者」就是一陣掃射。
和以往一樣,子彈能殺害人類,卻無法殺害機器。火花伴隨血液從麗莎的身上噴了出來,但她並沒有任何反應,或許…她甚至根本感覺不到痛。雖然突發狀況很多,但她馬上又返回原本的任務,大步走上前去,一把將凱爾狠狠推倒在地。
「快點!阻止她!」貝蕾兒忍著痛楚大喊,幾乎就像在哀求一樣。
康納扔下礙事的背包和步槍,以前所未見的速度衝上前去,一把架住麗莎的手臂。
「你還在幹什麼?快來幫我!」
他朝著依舊愣在原地的刀疤大喊。但眼前的這一切顯然讓後者的大腦停止了運轉,他就只是呆呆地站在那哩,沒有任何反應。
儘管右手臂被緊緊架住,但她還是有另一隻空著的手。麗莎將凱爾狠狠地踩在腳下,左手再次從腰際抽出手槍,將之對準獵物的眉間。康納見狀,隨即伸手試圖阻止,兩人開始拉拉扯扯。對方的力道大得驚人,他知道自己撐不了多久。
「刀疤!聽好!」康納又再次回頭大喊。「麗莎昆恩已經死了!早在兩年前就死了!」
在這場混亂中,一旁的狗兒中校始終不斷狂吠,此時更是吠得更大聲了,對象不是別人,正是眼前那位自己曾經的主人。這一陣一陣的狗吠引起了刀疤的注意,終於將他拉回了現實。
「拜託!我需要你!」康納仍試著阻止敵人,但依舊徒勞無功,槍口在地面與凱爾的腦袋之間持續徘徊,眼看我方就要輸了。
砰!
這聲槍響劃破了山間冰冷的空氣,同時粉碎了刀疤昔日所知的一切。他手上的槍管冒著煙,雙眼依舊呆滯但已有了目標。
「住手,麗莎!不然下一發就不會射偏!」刀疤將散彈槍重新對準她的身子,緊緊抿著的雙唇早已沒了血色。
女終結者回過頭,看了這位老友一眼,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顯然也沒有開口的打算。被她踩在地上的凱爾發出痛苦的呻吟,康納發現對方使出的力道又更強了,搞不好打算就這樣直接踩爆凱爾的胸膛…已經沒有時間了!
「她的弱點是心臟!瞄準她的心臟!」康納再度對著刀疤喊道。
沒錯,在那破爛不堪的軍服底下,刀疤看見了麗莎的胸部,多年前曾陪伴自己度過某個夜晚的白皙乳房,他今天仍能憶起那觸感,彷彿仍能聞到那股體香。不過如今,那右邊的乳房上頭有個很深的傷口,依稀可見底下由金屬所打造的肋骨,同時也能瞥見持續跳動著的人類心臟。
在其他情況下,要打中那個目標,對刀疤來說當然再容易不過,但他無法下手,也不可能下手,畢竟…這是一個有生以來最困難的抉擇。
「可惡!」
遲遲等不到支援,康納改變策略,試圖以一隻手抬起終結者的腳,卻還是徒勞無功,那條埋著鋼鐵骨架的腿依舊紋風不動。
「麗莎,妳還在裡面嗎?如果在,請回應我!」刀疤的聲音相當懇切,一旁的貝蕾兒不禁感到心酸。「我相信妳還在,拜託妳,變回原本的麗莎!」
終結者動了動,回過頭來,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一旁的狗兒持續吠叫,幾乎都要把喉嚨叫啞了,或許是知道情況已經相當危急,儘管牠斷了一條腿,此刻卻動了起來,試圖撲向眼前認定的敵人。這個動作顯然引起了「麗莎」的注意,她將手中的槍口轉向,對準了那條狗…
「麗莎!」
這是在瞬間發生的,刀疤抽出了腰際間的手槍,幾乎沒有瞄準的時間,就朝著對方扣下板機。子彈飛出槍口,劃破空氣,越過威廉斯的頭頂,朝向「那裡」直射而去。穿過燒焦了的衣服、血肉、以及金屬肋骨間的縫隙…終於,那顆由人類所打造的殺人利器…完成了它的使命。
隨著心臟爆裂開來,女終結者失去平衡,如同洋娃娃般倒向一旁。
「…我…是…誰…」
在倒下的前一刻,康納和凱爾都聽到麗莎的口中吐出了這句話,或許就連遠處的刀疤都聽見了。他無力地跪倒在地上,看著過去的恩師、好友、戀人,成為一具躺在那裡的冰冷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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