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元正二十一年,豫洲長安,周氏右相府。
正值盛春,庭園的花朵都爭先恐後地綻放,務求展現自己最美麗的一面。不論是周老爺、夫人、還是大小姐,他們路過庭園時都會駐足觀賞,更會特意繞路到花叢前細看。唯獨她,年僅十五歲的二小姐,周子蘭,從來不懂欣賞花朵,但到庭園的次數卻比每個人都多。
未時二刻,身穿淺紫紗裙的周子蘭如常地擺脫了侍女的跟隨,偷偷跑到庭園裏。她走到最外圍的牆壁,然後四處張望,確認無人後,她雙腳用力,輕輕一躍,身子向上升,雙手緊緊捉著牆邊,雙腳在空中懸掛。
她咬咬牙,腳尖踩牆,用力蹬腳,上半身被升起。周子蘭借機伸出腳,坐在牆簷上,她得意洋洋地眺望著遠方景色,心裏竊喜,終於不用聽那個嘮嘮叨叨的老伯的課堂了。
正當,周子蘭打算從另一邊躍下時,背後傳來熟悉的聲音,「二小姐!二小姐!別跑啊!夫子已在靜室等您上課啊!」
周子蘭不用回頭也知道來者是貼身侍女香鈴,聽見她的聲音後,周子蘭加快動作,從牆簷跳下。在雙腳落地之際,她便全速跑走,混入人群。
當香鈴追出來時,周子蘭的身影已消失不見,她氣憤得跺腳,不滿地抱怨:「啊!小姐又走了!我要怎麼向夫人交代啊!」
和右相府有一段距離後,周子蘭減慢腳步,停下來,背靠大樹歇息。瞧後方已經沒有香鈴的人影,周子蘭揚起高興的笑容,心裏歡呼雀躍,太好了!成功逃跑!總算不用聽那個夫子說三書六經了!
周子蘭稍作休息,再次起行。她走到長安邊境的小樹林,那裏有間小木屋,是她最愛的地方。周子蘭跨過地上的樹枝,走近木屋,卻聽見幾聲痛呼。難道是發生了什麼事?
周子蘭趕忙跑到小木屋,瞧見幾名男子圍著小男孩拳打腳踢。
帶頭的人破口大罵:「你這個醜陋的妖精快滾回妖界!不要再留在這裏!滾!」話落,他伸出腳狠狠地踢在小男孩的肚子。
「啊!」小男孩慘叫,捂緊肚子,倒在地上。其餘人亦有樣學樣地對小男孩動手,打得他傷痕累累,滿佈瘀青。
帶頭的人是梁家三公子,梁靖。由於梁靖的父親和周子蘭的父親是好友,梁靖和周子蘭的年齡又相仿,所以他們是從小玩大到的朋友。不過,兩人因性格不合,每次玩耍都是吵架收場,他們的關係便慢慢生疏了。
周子蘭蹙起眉頭,不忍心一個只有約十二、三的小男孩被他們如此欺負。她走到梁靖背後,拉開他,並站到小男孩面前,護著他。周子蘭質問梁靖:「你在做什麼?」
其他人的動作也因周子蘭的到來而停下。
梁靖家景顯赫,甚少有人對他無禮,現在無故被人拉開,還被人質問,他心裏的怒火片刻被點燃。他怒氣沖沖,毫不示弱地反擊,「應該是我問你在做什麼?!!」
他指著地上的小男孩,「你知道他是誰嗎?!他是妖!周子蘭,我警告你別多管閒事!」
周子蘭回頭,瞅男孩蜷縮著身體,腦袋埋在雙膝之間,身子不斷發抖。
他定是十分害怕⋯⋯
周子蘭用凌厲的眼神盯著梁靖,她雙手叉腰,邁開腳步,完完全全掩蓋著小男孩的身影,並道:「梁靖,你聽著!就算他是妖,亦不是你可以欺負他的原因,更不是你阻止我保護他的原因!」
自傲的梁靖又怎會聽得進周子蘭的話。他不篾地哼笑,「你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就別怪我無情了!」他向身旁的男生揮揮手,示意他們連同周子蘭一起打。
男生圍著周子蘭,步步向她迫近。周子蘭絲毫不慌張,她攤開手心,在心裏默念咒文。
少焉,一團青藍色的火焰從她手心冒起。
作為梁靖的朋友,他們都是富家子弟,大部分時間是在讀聖賢書,較少接觸與術法有關的書籍。他們根本不知道這火焰是由術法變出來的,紛紛被嚇得退後幾步。
周子蘭托著火焰走近他們,青藍色的火焰掠過他們的瞳孔。他們驚慌得手心冒汗,雙唇顫抖,臉青唇白。
周子蘭微微側頭,邪魅一笑:「還要打嗎?我可以用這火焰將你們燒個清光!」
他們頃刻搖搖頭,拔腳就跑。只剩梁靖留在原地,梁靖瞟了眼火焰,又瞟了眼空無一人的身後。他憤憤不平地道:「嘖!你別以為自己贏了!我要你為今日的所作所為而後悔!」
話落,他悻悻然地離去。
與此同時,周子蘭也鬆口氣,幸好他們相信我的話。以我的靈力能維持這團火焰已是極限,至於「燒光他們」僅是恐嚇,現在的我無法做到。
周子蘭收起手中的火焰,蹲下來,仔細打量眼前的小孩。
小孩頭上長著兩隻棕黑色的龍角,看樣子他應是上古神獸應龍,所孕化的妖精。可是,他怎會來到人間?而且,他年齡尚小,怎會那麼快成半妖形?據伏妖傳記載,五百年成妖,千年為半妖,三千年得人形。難道應龍是不同的?
人形是指妖精完全化成人的模樣。而半妖形,則是半人半妖,整體是人形,但保留了妖精的特徵。而當妖精完全化回原貌,便是妖化。
小男孩呆坐在地上,愣愣地看著周子蘭,他的面容被長髮掩蓋了,光是露出一雙眼睛。淺灰色的瞳孔,晃如寂靜的死海,沒有一點生機。
周子蘭試圖把他的頭髮撥開,卻被小孩阻止了。他握著周子蘭的手不肯放,周子蘭亦不願迫他。她放下手,「我不看了。」
突然,陣陣朔風吹來,把小孩的頭髮吹起,周子蘭不經意地瞥見小孩的相貌。小孩的臉上長滿如夜明珠般大的膿瘡,以及縱橫交錯的疤痕,令人難以想象是一般人的樣貌。
小孩瞧周子蘭的眼底載滿震驚,他知道周子蘭看到了,他自卑地垂下頭,把臉頰塞入膝蓋之間。
周子蘭意識自己無意間的反應傷害到小孩,她輕輕把小孩攬到懷裏,輕撫他的背部,在他耳邊柔聲道:「抱歉,我不是有心的。」
小孩想起,之前別人瞧見自己的容貌總是馬上逃開,或者拿起掃把趕自己走,唯獨這個姐姐不同。他擡起頭,疑惑地問:「姐姐⋯⋯不怕我嗎?」
周子蘭莞爾一笑,摸摸他的頭,「不怕喔,你只是一個小孩,我為什麼要怕你?」
此刻,彷彿有束光照到小孩的心底,原本灰暗的瞳孔也亮起少許光芒。
長髮掩蓋了小孩通紅的臉頰,他羞答答地道:「謝⋯⋯謝。」
周子蘭認為小孩不能再獨自裏在小木屋,於是她把小孩帶回右相府。
周子蘭剛回到屋子,香鈴便衝忙地走近,「二小姐!你終於回來了!夫人在前廳等著⋯⋯」
香鈴說到一半,瞧見周子蘭牽著小孩,她雙目瞠圓,問:「他⋯⋯他是誰?」
周子蘭沒回她的話,只吩咐:「香鈴,幫我好好照顧他,拿點食物給他吃。還有,幫他處理好傷口。」
周子蘭鬆開小孩的手,小孩又重新握緊著周子蘭的手,死死地盯著她,不想讓她離開。周子蘭蹲在小孩面前,揉揉他的頭:「我很快就會回來的,在這裏等我好嗎?」
小孩撇著嘴,不甘不願地鬆開手。周子蘭笑道:「在這裏乖乖等我!」話落,轉身離開。
直至周子蘭的身影消失,小孩才默默進房。
周子蘭才跨過門檻,踏入前廳,周夫人的罵聲就劈頭蓋臉地襲來:「周子蘭!你還知道要回來嗎?你不如乾脆些永遠不要回來!」
註:
應龍:其身與普通中國龍的身驅無異,只是背上長了羽翼,有行雲降雨之力。(詳見山海經)
半妖:例如妖界中的胡璃晶,她四肢身軀是人形,唯獨耳朵和尾巴是狐狸的,這便是半妖。
妖化:霧蓮作例子,她妖化後,就是蓮花
作者小採訪:
作者:怪不得你爬牆那麼厲害,原來是從小開始學的…(見第二章)
周子蘭(驕傲地叉腰):那當然,我是爬牆第二,沒人敢認第一!
作者(偷笑挪揄):逃課也是嗎?
周子蘭(蹙眉,手心冒火):你再說,信不信我燒死你!
作者(得意地笑):才不信,你的靈力就那麼一點點,還想威脅我!
周子蘭(氣鼓鼓,臉頰脹起來,如倉鼠般):哼!
(轉身走了)
如果喜歡這個故事,記得點讚加書籤(*≧ω≦),想獲取更多關於故事資訊,可以追蹤作者ig (Ig id: cattttt_neuh.16_75)4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Luz3ulNnK
https://www.instagram.com/cattttt.neuh.16_7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