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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碼頭找了一個沒那麼容易被雨打到的位置站著，放眼所見，碼頭裡沒有很多人，只有一個帶著小男孩來看海浪的家庭，以及幾個外國人。外國人們都手持啤酒，滿面笑容，應該是跟我們一樣，特意來海邊感受風力的。
我聽恒說過，這種程度的風力在歐美那邊並不罕見，有時就算吹著八號信號程度的烈風，人們還是得上班上學。說實話，實際出來感受，這種程度的風力實在沒甚麼可怕，以前我曾被更強的風魔法吹起，甚至擊中過呢。不過強風最可怕的不是風本身，而是它刮起的東西。人可以在強風中矗立不倒，但要是他被一個在強風中翻滾的垃圾桶打中，那就是要進醫院的。
所以，凡事小心一點準沒錯的。
普艾絲亞不停跑啊跑，像一隻不會斷線的風箏，恒就在附近看顧著她。不過一會，有兩個外國人指著普艾絲亞不知說了甚麼，細語交談幾句後便走向她，我登時警覺起來，往他們的方向走去。
「嗨，你來這裡是感受強風嗎？」兩個外國人在普艾絲亞面前停下，其中一個身材比較健碩的外國人用英文向她打招呼。
原來是覺得好奇，所以來搭訕的嗎？
「是的，風真大，很好玩！」普艾絲亞毫不害怕，爽朗地用英語回應。
「你的英文很好耶！」另一個比較高瘦的外國人似乎對一個年幼的小孩能說出這麼流利的英語而感到佩服。他接著問：「你叫甚麼名字？」
「我叫普艾絲亞！」普艾絲亞所用的句式，直白度像極了同齡香港小孩會說的話。
「普艾絲亞！多麼美麗的名字。」健碩的外國人感嘆。
「謝謝你！你們也是來感受風力的嗎？」也許是一時興起，普艾絲亞主動問起了問題。
「是啊，是啊。」二人同時點頭。
「你們打算待多久？」普艾絲亞問。
「我不知道，也許再待個半小時？」說完，高瘦的外國人問：「你呢？」
這時，普艾絲亞望向在她身後的我和恒，用英文問：「我還能待多久？」
「現在是十二時半，再待半小時便要回去了。」我看了看手錶，用英文回應。
「你們是她的親戚嗎？」也許是覺得一個小女孩有兩個年輕的女生跟著有點有趣吧，高瘦的外國人這時對我和恒起了好奇心。
「我是她的親戚，而她是我的朋友。」我先是拍拍普艾絲亞的頭，然後再指著恒介紹。提到恒時，她有禮地向兩位外國人輕輕點頭。
「是這樣啊，很高興認識你們！」說完，揮了揮手後，兩位外國人便離開了。
「他們似乎覺得你是英文很厲害的小朋友呢，普艾絲亞，」他們走後，我得意地低頭望向普艾絲亞。「明明你就是靠魔法的，想想就覺得這誤會也太有趣。」
「閉嘴，只要我想，就算不靠魔法也能說出一口流利的英文！」普艾絲亞立刻氣呼呼地反駁。
「你的構成就是魔法，這句挺沒有說服力的。」我毫不客氣地回嗆。
「你這是小看我吧？」她站後兩步，一副要幹架的樣子。
「唉，別在這裡吵了，」換著是平時，我一定會跟她多爭執幾句的，但此刻我有點累了，決定放手。「再過一陣子就要回去，快點去玩吧。」
說完，我上前把她轉向，再推了一把，讓她快點去玩。
唉，真累，打發她離開後，我心感疲憊地呼了一口氣。
「櫻，覺得『追風』怎麼樣？」這時，在身邊沒有離開的恒輕聲問道。
「還好吧，雖然還不是完全明白，但稍微理解到那份刺激感。」我依然覺得這事很危險，但看著普艾絲亞玩得那麼開心，以及那些外國人那從容不迫的反應，心想，也許「追風」追求的就是那種冒險感吧。
「『追風』很有趣呢，如我以前想像的一樣，今天終於有機會嘗試了。」恒輕輕一笑。
「你……慢著，我以為你曾經追過風的耶？」我十分驚訝。聽她今天對「追風」的描述，以及那麼清楚地計劃要到哪裡去，我還以為她是有經驗的，原來沒有的嗎？
「我也想呢，可惜一直沒有機會，」恒有點難為情地一笑，看來她說的是真的。「小時候每逢颱風過境，我都很想外出『追風』，但無論我如何哀求父母，他們都不願意帶我出外。」
「我看他們好像總是很支持你做的事，沒想到居然會不讓你『追風』呢。」我驚嘆。我還以為恒的父母甚麼都讓她做，才養成恒這種天不怕地不怕的個性的。
「他們的確甚麼都讓我做，但同時總是擔心我的安危，」說完，恒若有所思似的嘆了一口氣。「只要是稍微危險一點的事，他們都不讓碰，像是把我當成一個易碎的花瓶。」
「沒想到他們那麼保護你呢，」有點意外呢，我心想。我有點好奇原因，但又覺得現在不適宜追問太多。「相信你的父母一定很愛你吧。」
「愛呢……有時我也不敢肯定。」難得地，恒露出了複雜的表情。「也許是吧，但這種愛，真的好嗎？我倒是希望他們能放任一些。」
「我不敢肯定，這也許是他們為你著想的方式吧。」說到放任，我又再想起自己的父母。「放任太多也不是好事，有願意為你的一切而著想的父母，是一種幸福。」
「說起來，我沒怎麼聽過櫻提起你的父母呢，」這時，恒突然把話題轉向我。「你怎樣看他們？」
「沒甚麼好回憶呢，但我還是感謝他們把我養大，」我輕輕一笑。「養小孩真的不是一件容易事，無論用甚麼方法。」
「你是在說小絲的事，對吧。」恒立刻對我眨了眨眼。
「當然，不然是甚麼？」我直截了當地肯定。望向普艾絲亞，我忍不住加上一句：「而且這傢伙還要特別難搞。」
「哈哈，」恒有同感地笑了兩聲。「但你仍然願意花時間在她身上。」
「畢竟契約已經簽下了，沒法後悔，只能硬著頭皮上啊。」我無奈地嘆氣。
「只是因為契約，你就願意花那麼多的心力嗎？」恒問。
「我知道你想說甚麼，」我立刻聽出她想暗示甚麼。我本來想否認的，但想了想，改變了心意。「相處久了，自然會有感情的。」
起初，我只是把普艾絲亞當作是意外撿回來的麻煩，但不得不否認的是，她對我是很重要的陪伴。雖然我們幾乎每天都會鬥嘴，但沒有她，有很多個無人的孤獨晚上，我應該會更加難受吧。
不只是她，恒一樣也很重要。我自問對孤獨的耐性很高，但沒有她們的陪伴，心裡應該會覺得欠缺甚麼。
想著想著，嘴角不經意地微微上揚。
「謝謝你，願意一起外出。」不知道恒是察覺到我在想甚麼，還是單純的偶然，她突然說。「我知道你想在家休息的，辛苦你了。」
「沒關係，正如你說，一起相處的時光很珍貴的，這樣偶然出來玩玩也不錯。」我回以一笑。
風依然強猛，但打在臉上時，我卻意外地覺得平靜。
呼嘯的風聲不再刺耳，周圍的一切都像是靜了下來似的，心裡有的，只有滿滿的安穩和謝意。
不一定要待在家才能休息的，這樣偶然出來走走，也是不錯的心情轉換啊。
謝謝你們，把我拉了出來。
我在心裡向她們二人說了聲道謝，慢慢放鬆享受當下，直至代表凌晨一時的鬧鐘響起，才把普艾絲亞喚回來，並緩緩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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