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我們三人便在風雨中出駕起行了。
恒駕著那輛本來屬於她父母,他們回日本前留給她的本田私家車,帶著我和普艾絲亞到海邊「追風」。
我跟恒一起坐在前座,普艾絲亞則一人坐在後座。這樣分位的原因,一來是我不想拋下恒一個人在前座,這樣她儼如我們二人的司機,禮貌上說不過去,二來是普艾絲亞要求自己獨享後座的大空間,所以我任由她去。
說起來,我們本來有打算邀請薇月的,但人家怎樣說都是富有人家的女兒,家裡的人一定不會批准她在這麼危險的時間出外,而且她的雙腿仍在康復中,不宜在這些時間出外,所以我們忍痛打消了念頭,但打算待會拍一條影片傳她,讓她隔著螢幕感受一下強風的威力。
車外風聲呼嘯,雨刷不停地奮力把打到車頭的雨水擦去,但在車內,普艾絲亞卻非常興奮,她雀躍地貼在車窗前,仔細注視外面風雨交加,路上空無一人的景況。
「看,那邊的垃圾桶,正在路中央滾動啊!」
「大樹都被吹得快要斷掉了……居然還能站起來!」
她不停講述車外的奇景,活像一個直播,聽著她的描述,就算不用看著窗外,也能清楚想像到外面的景況。
「原來八號信號的強風樣貌就是如此,櫻也來看看!」普艾絲亞興奮地呼喚我。
「我過不了你那邊看的啊。」我依偎著車窗,有點懶洋洋地回應。
但這沒有減弱她的興致:「那便從爾之窗旁看!」
「不過是比平時刮得更大風而已,有甚麼特別的,」我瞧了瞧窗外,看著在街燈的照耀下變得明顯的雨水軌跡,心如止水,不明白有甚麼值得興奮的。「你在古莉斯應該看過更多更可怕的烈風吧?」
「即使是同樣事物,在不同地方發生就有差異,」普艾絲亞無奈地嘆了一口氣。「爾果然被工作磨滅到失去對生活的激情了呢。」
「喂!」我登時被刺激得坐起來望向後座。不准你這樣說我!「你這句是從電視上聽回來的吧?」
「真可悲呢,真可悲。」普艾絲亞雙手抱胸,搖頭嘆息,一看就知是故意的。
「不准你說可悲!」我反駁。經你這樣一說,我不是變得更可悲嗎?
這時,恒的兩聲輕笑聲打斷了我們,我頓時冷靜下來,有點難為情地坐下。
「你的駕車技術真的很好呢,在這種強風之中也駕得很穩,」注視著她握著方向盤,專心致志的樣子,我忍不住讚嘆。「我都忘了,你考車牌有多少年了?」
「我是在大學二年級時考取的,應該有五年左右吧?」恒想了想後回答。
「那麼久了?」我驚呼。「平時太少見你駕車了,想像不到原來你是已經有車牌五年的人。」
我跟恒一起住了三年,沒記錯的話,只坐過她的車五次。她平時外出時都愛乘巴士和電車,就算睡晚了,上班快要遲到,也會選擇乘的士,而不是駕私家車。
「剛拿到『P牌』時,我挺常借這輛車去附近練習的,之後換成正式牌照後就減少了。」恒解釋的同時,俐落地轉彎換檔──她的這輛私家車是使用手動檔的。「你也知道的吧,跟私家車相比,我比較喜歡乘坐大眾交通工具。」
「那麼為什麼你當初會去考去車牌?」我突然覺得有點奇怪。
「父母要我去的,說是必需的。」恒平靜地回答。
「你的父母很為你著想呢。」這些年跟恒相處,不時會從她口中聽到她父母的故事。我對恒父母的印象是,總是會安排最好的給恒,對她無比的關照,但不會寵壞她,跟我那對凡事只看結果,其他事就放任不管的父母相差很遠,有時候我挺羨慕她的。
「是這樣嗎,有時我倒是覺得……」恒只是嘆了一口氣,像是有話要說,但這時,她剎停了車。「啊,到了。」
我看了看窗外,原來我們不經不覺來到了中環海邊的公眾碼頭。平時這裡人山人海,又是旅遊巴士,又是的士的,擠擁得單是看著就覺得喘不過氣,但此刻它們都不見了蹤影,彷彿都被風吹走了。
「慢著,外面這麼大雨,要穿雨衣吧?」普艾絲亞正要衝出車時,我叫住了她。
「這麼大雨,穿了雨衣也沒用的,直接走出去吧。」回應的卻是恒,她說完後,立刻打開車門。
她打開車門的瞬間,外面狂風呼呼的聲音立刻粗暴地湧入剛才為止還很寧靜的車廂,嚇了我一跳。雨大得像是上天在把水倒下來一樣,但恒和普艾絲亞都毫不介意似的,任何擋雨的東西也不帶,直接跑進風雨中,被水淋滿一身。
你們都不怕的嗎?我有點卻步,想留在車裡,但這時恒敲了敲我身旁的車窗,喚我出去。
一天當兩次「落湯雞」,有夠難受的……算了,就這麼一次吧!
我一鼓作氣,飛快地打開車門,趁自己後悔之前一口氣衝出去。雨水像針一樣打到我全身,令我想起被冰錐的魔法打中的觸感,我想要偷偷施展一個防護罩,好讓雨水打不中我,但這時看到不遠處有幾個人影,頓時心感惋惜地打消念頭。
我四處張望,看看恒和普艾絲亞都跑到哪裡去了,沒多久便發覺有個紅髮身影站在不遠處的海旁,隔著圍欄遠眺維多利亞港。海浪大力拍上岸邊,浪尖不時會淹過圍欄,將海水灑在地上。這怎樣看都很危險吧,但普艾絲亞卻甚麼事都沒有似的,繼續站在旁邊。
「別站那麼近吧!」眼見有另一個海浪要拍上來,我立刻跑上前,把普艾絲亞抱起拉後。
「爾在擔心何事?」普艾絲亞立刻掙脫,還回了我一雙白眼。許是顧慮附近有人,機靈的她立刻改用白話說話:「區區小浪,根本不會影響到我!」
「話是這樣說,但如果出甚麼事該怎麼辦?」我焦急地問。
而且這裡還有周圍人的目光呢,要是被其他人覺得我放任小朋友於危險之中,被放上網公審了,該怎麼辦?
對了,或者我應該替普艾絲亞下一個隱形魔法,這樣就沒有人能看見她……
「櫻,放鬆一點,別太擔心,」就在我要唸咒時,恒來到我的身邊,輕拍我的肩膀,著我放鬆一點。說完,她彎下腰,柔聲對普艾絲亞說:「小絲,這裡畢竟有其他人,你在他們眼中只是個小孩啊。玩歸玩,但還是要小心一點,明白嗎?」
「嗯!」普艾絲亞立刻答應。大力點頭後,她便跑到左邊的九號公眾碼頭去,開始玩起迎風跑的遊戲。
怎麼我說甚麼都沒用,你說一句就搞定了?我心裡納悶。
每次都是你能鎮住她,那麼不如索性讓她一直跟著你吧?
我正想要說出口,但恒已經跑去找普艾絲亞一起跑,所以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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