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踏出屋苑大堂,迎面而來的刺眼陽光令普艾絲亞下意識伸出手遮擋,她不是沒踏足過大街,但在日間站在香港的街道上,倒是第一次。
在今天之前,她只外出過幾次,都是在晚上與櫻和恒一同外出找「吸血鬼」,未曾在日間離開過家門。她記得,明天三人約好了要去深水灣泳灘慶祝她的「生日」,但那是明天的事,沒想到今天居然因為肚子餓而獨自衝出來進行日間探險。
放眼望去,眼前是一條長斜路,往下延伸。她記得櫻介紹過,這條路的名字叫藍塘道,幾乎整條街都是住宅,有樓高二十層的,也有樓高五到六層,而像她們家那種六層高的低密度住宅,就主要集中在山勢比較高的地區。
山勢高低又怎樣,反正到處都是樓宇,壓迫感不都一樣?想起從家裡的露台望出去,看到的都是附近的樓宇,普艾絲亞就不禁納悶,這個地方真的沒法讓人呼吸的啊?
櫻為什麼要花費那麼大的力氣來到這麼一個壓迫的城市生活啊?
肚子再次作響,把普艾絲亞從思緒拉回現實。發現自己正站在行人道中央,她立刻縮到一旁,一邊留意周圍,一邊小心翼翼地操作手上的iPhone,試圖尋找「泰記」的位置。
跑馬地的人流本來就不算多,加上現在是平日下午,大多數人都去了上班,所以街道上幾乎一個人都沒有,但不是完全沒有人。看到有人在附近走過時,普艾絲亞都會立刻警戒起來,要是有人向她投來視線,她會立即閃避。在外人看來,她是一個無緣無故閃閃縮縮的陌生小女孩,行蹤行為都有點奇怪;但在普艾絲亞的角度看去,這些看著她的外人才是奇怪,難道是留意到她的身份嗎?
幸好,這些路人大多數都只會看她兩眼便離開,未有一個人有足夠的熱心和好奇心會上前搭話,這種都市的冷漠反而為普艾絲亞安心了些。她在地圖上輸入「泰記」後,螢幕上立刻出現一條建議路線,提議她從前面不遠處的交叉路口轉進成和路,再一路往下走,不消幾分鐘便能到達「泰記」所在的黃泥涌街市及熟食中心。把路線牢牢記在腦袋裡後,普艾絲亞便把電話放進手提包裡,拿出全身的勇氣,往目的地進發。
身邊的景色既熟悉又陌生。之前幾次在晚上和櫻外出時,她們都會徒步走到山腳的跑馬地電車總站附近再轉乘交通工具,而那條路跟普艾絲亞現在去熟食中心的路是幾乎一樣的。街道兩邊的住宅外貌她都記得,只是未曾見過它們在日光下的模樣,覺得有點陌生而已。
隨著她不停往下走,街道兩旁開始出現了些店舖。這些正在營業的店舖令普艾絲亞眼前一亮,因為她未曾看過它們開門做生意的樣子。她又驚又好奇地湊上前逐間打量,無論是餐廳、加油站、郵局、時裝店,她都不放過,像極一個對一切都感到新奇的外地遊客。但她心裡的恐懼令她只敢在櫥窗外打量,要是店內的人和她的視線對上,她會立刻閃到一旁。
跑馬地因為人口不多,所以店舖不算林立,有很多都是獨立經營的小店,當中有不少更是經營了二三十年的老店。普艾絲亞曾經在路經時見過銅鑼灣那些繁華的大型商場,但她也在東區見過不少上了年紀的小店。她不覺得眼前的景色「老舊」,反而認為有種令人感到安穩的沉澱感。
而且,兩者的裝潢風格都是她未曾看過的,所以對她來說,都一樣新奇!
花了足足三十分鐘,她終於來到有著粉紅色外牆的黃泥涌街市及熟食中心。在入口前張貼的一大堆廣告裡好不容易找到「泰記」,確認要到二樓去後,她便跟著其他人一同走進升降機。升降機裡的空間本來只有兩人,空間充足,但在關門時突然有三人要進來,結果所有人要擠在一起,怕人的普艾絲亞嚇得完全不敢動,直到升降機門打開,所有人離開後,她才敢戰戰兢兢地步出。
而門外的景色,對她又是另一種衝擊。
熟食中心二樓的空間不算大,只有幾間餐廳,而在餐廳門前則擺滿桌椅,多得幾乎沒有留下讓人走路的空間。她以為下午三時應該沒甚麼人流,但她錯了,雖然沒有滿座,但起碼一半以上的桌子都是有人的。人們的交談聲、炒菜聲,以及舊式風扇的轉動聲都在同一個空間裡迴盪,一下子要面對那麼多的人,而且在密封空間,普艾絲亞嚇得不輕,有點想打退堂鼓。
──不,都來到這裡了,無論如何都要把干燒伊麵帶回家!
她深呼吸了幾口,緊緊握著手提包的皮帶,戰戰兢兢地往「泰記」走去。正當她快要到達之際,一個年過三十的姨姨叫住了她。
「吃飯嗎?坐這邊吧!」姨姨指著其中一張桌子,聲量雄厚。
「我、我想去『泰記』……」普艾絲亞看了看,桌上的餐牌寫著「昌記」,是「泰記」旁邊的餐廳。
我想光顧的是另一間啊。她有點膽小地指著「泰記」,告訴姨姨她的意向。
「啊,是嗎,那麼坐那邊吧!」姨姨想也沒想,立刻打發她到幾步之遙,豎立著「泰記」餐牌的桌前坐下。無論是語速和反應,普艾絲亞都完全跟不上。她才剛坐下,另一個束著馬尾的姨姨立刻上前,飛快地大聲問:「吃甚麼?」
我、我是做錯了甚麼嗎?不懂得這是香港本地餐廳說話特色的普艾絲亞又被嚇得不輕,立刻拿起餐牌看,未過兩秒便立刻回答:「呃……這個,干燒伊麵,外帶,可以嗎?」
要是看得再慢一點,這位姨姨好像又要罵人了。普艾絲亞現在心裡只有一隻字:怕。
「哦,還要甚麼嗎?」姨姨沒有正面回答,只是在紙上寫了兩筆,並繼續問。
「不用了。」普艾絲亞搖頭,但搖頭的同時身體在微微顫抖。
「干燒伊麵行街!」普艾絲亞剛說完,姨姨便立刻往餐廳廚房的方向大叫,嚇了她一跳。大聲吩咐完後,姨姨回頭看了看普艾絲亞,有點懷疑地問:「小妹妹,你一個人買?」
她似是見普艾絲亞那麼年輕,而且沒有人陪伴,怕她來玩惡作劇,或者身上沒帶錢不足夠付款。
普艾絲亞只是有點害怕地抬頭,並閃閃縮縮地點頭,不敢作聲,生怕會說錯甚麼然後又被罵。
姨姨再瞄了她一眼,見這個小孩閃閃縮縮,似是怕了自己般,應該不會做甚麼怪事,便甚麼都沒說,走去招呼別的客人。
普艾絲亞在坐位上藉著在電話裡玩Candy Crush渡過了安穩的十分鐘,正當她覺得自己開始習慣這裡的環境時,突然一個大叔出現在其眼前,粗魯地把一個膠袋放下。
「干燒伊麵嗎?」他連要問誰也沒有說,只是大聲地說了句意義不明的短句。
「……是的。」思索了片刻,猜到大叔的意思是「是你叫了干燒伊麵外帶嗎?它準備好了,在這裡」後,普艾絲亞點頭回應。她回得吞吐,因為怕自己會錯意。
「45元。」大叔沒有甚麼表示,只是催促她付款。普艾絲亞立刻把錢交給他,而大叔收到錢後只是平淡地回了句「謝謝光顧」。
這、這就是香港餐廳的運作方法嗎?
在大叔離開後,普艾絲亞站起來時再次打量附近。廚房裡廚師正忙著炒好一碟又一碟的美食,大叔姨姨們這邊把食物端給客人後,下一秒便立刻清理好別的餐桌,同時又把新客人帶到位置上去,速度快得讓人覺得三件事是在同一時間進行的。她覺得自己像是在看三倍速的影片,一切都那麼快,但又井然有序,很是神奇。
這一刻,她終於明白到電視上說的「香港人速度」到底是一個怎樣的概念。
這次,胃又開始痛了,似乎在催促她快點回家。普艾絲亞回過神來,立刻沿原路乘升降機回到入口,再快速往家進發。
獨自出門買干燒伊麵,任務順利完成!
這哪裡是跑馬地歷險記,根本是跑馬地美食記吧(笑)
普艾絲亞被姨姨嚇倒的樣子真有趣XD 櫻要是見到一定會大笑吧。4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NUiumefTMI
「泰記」是這間:連結,它的干燒伊麵真的很棒,有機會真的要試試看。
這篇番外又比原訂的寫得長了,所以下週一會更新最後一部分,之後就真的是後記了。
# Setsuna 的玫瑰茶室 #4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hicqnMt6Y
一起來討論劇情,聊寫作,偶然還會有獨家劇透和寫作直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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