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有一些事情，能觸動我的鬥志。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Cafx7xR21
任誰在無盡而漆黑的隧道裡摸黑前進，都會認為自己將會徒勞無功。然而，只要是一點點的光，哪怕那是假的一點光，只是騙人的一點光，誰也會竭盡全力，努力爬向那一個可能的出口。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CWbLzuvDF
我已經找到了嗎？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那一點光，到底是真正的光，還是迷惑人心的光。可是，我需要掙扎，我需要嘗試。不去追逐那一點光的話，我就一生都無法逃出這條隧道。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gQLtSYW77
我需要的，只是一點光，一個出口，一個希望。難道我沒有幻覺，我真的看到了那一點的光，那點光真的是隧道盡頭的出口？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JaVhi3G3P
我即管爬過去一試。在此之前，我要多找一份工作，畢竟我要努力維持家計，我不可能讓我的太太和女兒不堪地活下去。如果足球是我的價值，那麼，我的生命線也是足球。為了讓人生比較有意義，我應該把生命線編織得有聲有色，不僅是為了錢財，更是為了理想。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rnrJsk9yP
如果我的理想也是別人所想，那又會多好呢。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SdhMVgF9t
於是，我來到深水埗應徵。這是一個成人足球班，剛好在招聘，我也需要錢。沒有錢，不能生活，不能談理想。幸運的是，這個足球班既有錢，也有理想，兩全其美——即使只是三個月的短期兼職也好。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JgnxrBGVj
「咦，點解你好似咁面善——哦，我記得啦，你係嗰陣理文嗰個人！」女職員笑了，我也笑了——她忘了我叫什麼名字，不過她記得理文曾經有這樣一個人，已經很好了。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BVVBCsBV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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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年人不容易處理，成年人足球班又有點不同。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DUfmUKuSc
到這個年紀才學踢足球，實在不容易上手。成年學員當然明白指令，而且循規蹈矩，然而相比起小孩子，進步就緩慢得多。當中，有不少學員的身形都頗圓潤，使得動作做起上來有點遲鈍。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kofMphRJT
我心底裡笑了；我知道不應該這樣做的。別人只當足球是興趣，我是職業球員，當然能居高臨下。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ZFZpbzaPD
初學者必定學得慢。我是個沒耐心的人，常要求別人快手快腳，因此我比較喜歡小孩子。大孩子呢，雞手鴨腳般，失誤頻仍，實在有點不堪入目——我自然會掩飾自己的感情。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3jg0Q9taD
「教練，你覺得我哋學成點呀？」有個大叔打趣地問道。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Sq7ENtPwH
「大家太遲上手，自然都會學得慢啲，第一堂嚟講算係咁啦。」畢竟第一課練習只有最簡單的技術練習。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MmzPDclDg
教成人足球班，難言有什麼夢想；有夢想的人，早就在十歲時跑去校隊和青訓隊了，不必等到今天。他們只是為鍛煉，為運動，純粹當興趣而已——然而我是職業球員，我不是為運動，更不是為興趣，我是為生計，為理想。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FXa5cSUm7
同一種運動，可以有很多種心態。我不認為把足球當純粹鍛煉的人很高貴，我甚至有點看不起這些人——那又如何呢？到頭來，我還是來這裡，為這些「我看不起的人」效勞，指點迷津，錢我還是要賺的。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qJwFXuO0T
這裡的人，早已經沒有夢想，沒有理想了。他們眼中只有現實，和比現實更殘酷的現實。我憎恨現實，我的現實就是我在這裡，我在香港長大，我是個因傷患而不能踢球的足球員。如果他們眼中只有現實，我恐怕是廢物中的廢物，垃圾堆中的榴蓮。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VmryUroE6
他們好像並不這樣想。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Dq9ERtuJX
「呀sir，你而家係咪全職做教練㗎？」在訓練過後的聊天時間，有個學員問道。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j6NUFWwm8
「——可以咁講啦。」懷內，放滿對前度的愛，難怪我跟誰也再沒法戀愛。我嘗試努力中。為了逃避這一點，我馬上補了一句：「其實，我係由職業球員退落嚟嘅教練。」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FBHLZHGiL
「哦——！」學員紛紛起哄起來。「可惜我哋比較少睇本地波。」有個學員尷尬地笑了，大概是為他不認得我而贖罪吧。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ZV3ws6s3c
「唔緊要。」我也笑了。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BP6coPDJe
「做職業球員會唔會好辛苦？」另一個人問。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NS9piEfBJ
我呆住了，我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話辛苦，又唔可以話非常辛苦，但係足球畢竟都係體力勞動，對體能嘅損耗都唔少。不過，我自細都習慣咗呢種辛苦啦。」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6cW4t0eRz
「呀sir呀，你印象最深刻係邊個球星？」現在彷彿是學員對我的訪問。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5TZODGJJx
「——科蘭啦。當年佢仲喺歐洲踢波嘅時候，我已經有睇佢踢波，估唔到我會有機會同佢喺同一個聯賽交手。即使當時佢年紀比較大，但係同一個巨星同場鬥法，個感覺真係冇得比。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cvApEknTi
「我尤其記得，有一下佢喺我面前攞波，我上去頂住佢，佢真係兩三步就轉身走咗。嗰吓我真係覺得好恐怖，一個三十幾歲嘅球員，仲可以有咁嘅體格同咁靈活嘅轉身，巨星果然係巨星。老實講，佢喺我面前，就好似已經對住C朗咁，成件事好癲。」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GJ1XkRcew
學員聽得津津有味。「咁本土球員呢？」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P85xVUNyB
「咁一定係英雄輝。同佢交手就多啦，可惜我冇入過港隊，冇機會同佢同一隊踢波。不過都好彩我冇；我好記得嗰年對東方，對面個守衛有球解圍撻Q輸角球，英雄輝即刻鬧到佢七彩，連企喺中場線嘅我都聽到。自此之後，我都有啲驚同佢同一隊，佢啲氣場太勁啦。」學員們全都笑了，但我對葉鴻輝確實是敬而遠之。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ffKfhuW5a
「呀sir，你最記得你邊一球？」又有人問。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3PSEZJEZn
——當然是弄斷我十字韌帶的那一球，我想。我不可能這樣說。於是我說：「印象深刻嘅太多啦，我都分唔清邊球應該講，邊球唔應該講。有一球幾特別，就係有次曼聯嚟香港獻技，嗰陣嘅連加特生龍活虎，我哋都好頭痕。有一次佢大位cup落底線想出波，畀我連人帶波鏟走咗，我哋成隊波即刻定返晒。」飛鏟連加特是很重要的一件事。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aATi8Tkek
一番唇舌之後，學員紛紛回家。忽然有人走來，對我說：「呀sir，你風光嘅時候真係幾威水呀，你教波應該都會好似踢波咁勁嘅！」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tIIfv1AcF
我笑了。成年足球班，居然變成了我賣陳年舊賬的商店。難道我也如同那些大叔一樣，只知回望過去，只懂得沉醉於以前的光輝，一生也不能自拔麼？過去是邪惡的，過去使人如痴如醉。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AuQyx88Fk
因為過去，就是一去不回頭。如果一個人只懂得劈歷史，代表他現在必定乞食。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ecUI2Dk50
現在，我只是一往無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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