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不親身去問一句，人是不會死心的。誰在災難過後，沒有一點挽救的念頭呢？人悲痛過後，就會嘗試補救。補救不了，便會沉淪。沉淪過後，就是死亡。沒有靈魂地生活下去。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5JefEqhvA
我即管說服自己不再掙扎下去。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TnRL2LStj
我沒有期望。但負隅頑抗是必要的，否則我會徒然敗給上天。純粹說服一下自己一切已經完結了。沒有繼續的機會，沒有繼續的理由。既然所有事情都已成往事，那就無謂挽回。我不應該嘗試挽回的，那只會使我悲傷。然而，我的雙腿和拐杖依舊帶我來到了辦公室的門前。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Bf134PiGw
敲門需要勇氣。總監彷似看不到我，最好是真的看不到我，在看文件吧。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hPLFIVFf7
「格格。」敲木門很痛。裡面沒有回應。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39pQgFTAU
「格格格。」總監如夢初醒一般，可能空氣寧靜得像他的睡房吧。確實，走廊一個人也沒有，所有人都避開我。沒有半月板的人回來求職，多數是恐怖主義行為，應該槍斃。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swO4kPG29
「噢！Derek，入嚟坐吖。你咁樣撐住拐杖過嚟，一定好辛苦啦。」總監開門，「你隻腳點呀？聽講手術都幾成功。哎呀，半月板呢啲嘢真係好難捱㗎，辛苦你啦……」說到他也經歷過般。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PFIUxRWSu
「還好，我覺得好返之後仲可以踢到波。」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vP6pf6haN
「咁就好啦，樂觀啲係好事嚟嘅。」總監唯恐我感受不到他話中有話。「踢到波就好啦！足球呢樣嘢，唔一定要職業嘅。東南海又係波，街場又係波，衛生波都係波，係咪先！」總監「呵呵」地笑起來。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nEoW7V4sn
「係呀，東南海都係波。不過，我始終覺得職業嘅感覺完全唔同。同埋球隊呢幾年管理得好，如果我可以跟埋去踢亞洲賽，咁就好了……」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vuVXbEoLQ
「——呀哈，你講緊呢件事。」總監又馬上如夢初醒。「哎呀，你知道啦，我哋始終要衝擊吓聯賽冠軍，亞洲賽我哋都想行遠啲。我哋嘅宗旨不嬲都係希望年輕化，想畀多啲機會年輕人。」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cCAENrS0V
「我明白。不過，我覺得我已經喺香港嘅頂級聯賽征戰咗十四年，三十五歲唔算係一個好大嘅年紀。喺我仲踢得、體能仲可以嘅時候，我想用我嘅經驗去幫吓班後生球員，再貢獻吓球隊。」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5sFCIa8oD
「我都知道你有咁嘅好意。」總監點點頭，神情愈趨憐憫。「不過呢，球隊嘅班費有限，未必可以容納到咁多隊員。等我睇吓先……」總監隨意拿起一份文件。「教練下季嘅部署好似就冇你個名。」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ojttp1Knr
我預計到了。既然進入龍潭虎穴裡面，就要準備迎接猛獸的尖爪，一下一下地撲來。它劃傷你的肉體，刺破你的底線，插穿你的內心。當我敲門時，我應該一早就做好心理準備。一切本來就會這樣發展。不要有期望了。不應該有期望。今次到訪本來就是要我死心。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brgXuGSW8
「我——知道，半月板受傷嘅球員的確唔容易重拾最好嘅比賽狀態。」垂死掙扎是必要的，否則和鹹魚沒有分別。「但係，唔知球會嘅管理層同教練，可唔可以念在我為球會征戰咗唔少年，願意畀返最後一次機會我呢？」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IHRUDDrE1
「噢，我明白，我當然明白，你知我好體恤球員㗎。」總監說，「不過，組軍嘅方針並唔係我一個人決定，無論教練、班主、營運總監同我，都要為來季嘅組班負責，我覺得佢哋未必接受到一個半月板受過大傷嘅球員，繼續留喺一隊有爭冠雄心嘅球隊。」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NYyCvUiRB
總監喝了一口水，再說：「正如我哋理文嘅青訓咁啦。我哋都好想每一個球會都成材，但係去到最後，始終無可避免要成為汰弱留強嘅森林。好可惜，我哋錢財有限，亦都唔係開善堂，冇辦法容納到每一個球員。我哋唔係唔想佢哋留喺度，但係我哋嘅資源只係容許我哋留低質素最有保證嘅球員。」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PGdKebdUj
我不禁打斷他的話：「事實上，我對我嘅能力有信心。上季喺重傷之前，我諗你都知道，教練都當我係正選。必然唔敢當，但係最少我係一個值得信賴嘅球員。既然係咁，點解球會見到我重傷之後，就提出同我解約呢？我希望得到一個合理嘅解釋。」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auJWoZ391
總監笑了——不是真笑。恐怕他是掩飾些什麼吧。「正如我頭先所講，球員去留嘅問題唔係我一個人決定，而係我哋全體高層考慮過之後，作出嘅慎重決定。我諗你都見過球壇上嘅離離合合，冇一單能夠盡如人意，我哋理文亦都如是。有時為咗行更遠嘅路，我哋都迫不得已。」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HDlrMPDCU
「既然係為咗行更遠嘅路，點解一個上季仲行得跑得嘅球員，就因為一次大傷，球會就斷定我唔可以更遠嘅路呢？」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yPAuAF1Vt
總監點點頭。「我不如誠實同你講，我哋究竟考慮咗乜嘢因素先決定會同你解約。第一，我諗你同我哋都清楚，咁嚴重嘅半月板撕裂，無論發生喺邊間球會、乜嘢年齡層嘅運動員，都係嚴重嘅傷患。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Bx37oQC6S
「第二，教練認為年紀去到三十五歲先經歷第一次大傷患，佢結合醫生嘅報告，認為係年齡帶嚟嘅勞損，好難再復原。承接到第三，我哋認為你有機會隨著年紀增長，傷患變得更頻密，而且狀態會大不如前。」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kG2SIy2U4
總監再喝了一口水。「不過，呢啲都唔係最重要嘅因素。」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Z7cIn271Z
我抖擻精神。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2xk0HI15J
「第四，你仲記唔記得當時我哋打電話畀你，話要解約嘅事？」總監問。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hwkVNooTl
「當日，我哋同高層開完會，高層希望年輕化，咁我哋冇意見啦。不過要年輕化嘅話，代表我哋要送走年紀比較大嘅球員。」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1iFC32QnW
我記得了。那天我在喝酒。我在不斷地喝，在瘋狂地喝。喝到我神智不清，喝得我六神無主。隨意一個人都聽得出我聲音裡的酒意。然後，電話響了。我接聽。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n41JWkEch
「於是，我哋打算同你商討吓你嘅前景。教練本來都主張留低你，不過佢聽到你嗰把聲線之後，就即刻同意解約。我哋冇人反對。」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D8regEJJg
沒有人反對。當然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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