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越大，越喜歡宅在家裡。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oENIEOqyk
三個星期後，我會再回家。十年一去，我的紅塵客棧也老了——牆壁上的痕跡，櫃上的雜物，統統都加添皺紋。驀然回首，回想起來，由那年的那個大傷，由那年的那杯酒，屈指一算——真的接近十年了！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kvR7IOxZa
客棧之所謂「紅塵」，當然是有年紀，才算得上紅塵。一個家之為家，屋舍為其外形，人為其根本。哪裡有家人，哪裡就是家；哪裡沒有家人，就是離鄉別井。人之為家人，當然是有感情、共患難，才算得上家人。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KLfLtrazX
我應該許久沒有細細執拾這個家了。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mkyAEYv1u
櫃上有許多「本場最佳球員」的獎杯，應該放好。左邊一張銀行月結單，右邊一本足總通知信，雜亂如此。長久以來，這個家的整潔皆由老婆大人負責，小弟一概撒手不管。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mVjhRYEAZ
我想起「小弟」這個謙稱，自己也笑了。我還可以被稱為「弟」麼？契弟則不意外，小弟就不必了，小弟早逾不惑。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BGgkHnj1f
有人說，人遇到災難之後有三部曲：第一步，悲傷；第二步，掙扎；第三步，接受。接受，像是秋落紅葉，化作春泥更護花。他日綠野再臨，花枝茂盛，原來是當日紅葉沉澱地底，造就盛世。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btVf6c7ff
我的盛世又有否來臨呢？秋葉漫天之日，我獨坐客棧，舉杯消愁，球衣衣屑處處飄，活像紅葉剛下，滿座火焰。今時今日，我回望前塵，細想往事，絲絮絮語段段起，好比花瓣綻放，遍地顏色。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t96Y3b7Zb
當日柏禧我遠去，沉迷杯中物；以往校隊我失意，徒然萬千愁；如今啟歷我抬頭，望及天才夢。而我，放下以往那居高臨下後，成為尋夢火箭的其中一支推進器。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hUBIspZZ2
那麼我呢？我推起別人，讓別人往太空高飛，歸去屬於他的森林，如今他已然在亞馬遜的天梯裡佔一席位，為了再向城堡攀爬而奮戰。我在天梯下吶喊時，又何嘗想過，當我攀爬天梯時，又是誰人在天梯下為我助威？
世界之大，惟紅塵客棧是我家；人海之潮，獨賢惠良妻在我旁。
我聽過一首歌，是這樣唱的：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8zt0EyxwW
劍出鞘 恩怨了 誰笑
我只求今朝擁你入懷抱
紅塵客棧風似刀
驟雨落 宿命敲
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TXDsoimKT
任武林誰領風騷 我卻只為你折腰
過荒村野橋 尋世外古道
遠離人間塵囂
柳絮飄 執子之手逍遙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g5vEZOQug
我不應煽情，更不該忘情。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rwwXMykDI
「老婆，我走啦。」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KrpbGabym
她聽罷有點意外；也許有一段時間，我都沒有喊過她「老婆」了——可能只用上「喂」和「唏」作代名詞。我拖起行李箱，跨過客棧門檻，回頭一望，揮手一別，三週後回家再見。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syP0Y3Jct
/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eOP8kj0ye
Tyler的家很大，最少比起我家大。我對英國的房屋沒有概念，也不知道一棟兩層高的屋子和屋內四處可見的健身器材，到底算不算罕見。無論如何，健身象徵努力，是一切成就的基礎。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7J2ADTMur
我沒有在他的家停留太久；反正這就是我未來三個星期的住宿。Tyler不在家，他父親親自迎接；一碰面時，畢竟太久未有碰面，我和他都發現對方老了許多。我們二人都笑了。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h1nxjmVDM
這就是天意，對麼？天使兩個中年男人聚首一堂，為的是個年輕人的比賽。兩個大男人在旅途上不發一言，一個專心駕車，一個專心看風景。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CtL8Ca423
打比郡和伯明翰之間有一段距離。公路上驟晴驟雨，為車裡的寧靜增添一點哀傷；兩旁的荒蕪，是茫茫前路的點點寂寥。大樹禿枝，隻鳥高呼；薄霧橫空，雲層交錯，又是英倫國度叫人嘆息的一天。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Qv1tFOCmR
又好一會兒，我耐不住寂寞，開口道： ‘Sir, may I know what is your occupation?’ 我開口時，顯得很小心翼翼——在含蓄的英國人而言，這句話直接得來突兀。Tyler父親忍不住笑了。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z4ID6WosB
‘Before I was working at a bank’s -- whatever the bank is -- branch in Hong Kong, and then yeah, I’m just tired and, kind of resigned. And now I’m back in England.’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VVm8OVPIj
我笑了，他也笑了。窗前的雨撥，變為極佳的催眠曲，聊作閉目養神，讓我好好休息半個小時。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D4WdtyitD
不知道多久以後，車子到達球場。打比郡的U21球場，外圍活像農場般；接待處是家二十世紀風情的小屋，配上不太合襯的太陽能板。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i6gPjQIlL
‘Hi, I’m the father of Tyler Connell, and we’re watching the U21 game today.’ 我現在才知道Tyler的真名。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AWUkwoCzv
‘Oh yes, sir. Please approach Pitch 5.’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XemZjsVrt
我以為自己聽錯了——原來這個訓練中心，還真的有五號球場，旁邊還有數之不盡的草坪，大大小小地橫亙在平原上。我踢球踢了如此多年，教球也有點經驗，但我從未見過真真正正廣闊無垠的訓練基地。我終於明白，為何我們要在比賽前早半個小時抵達。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buolaSN4k
Tyler父親看見我驚異的神色，忍俊不禁地笑了。我報以尷尬一笑。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ylQoINdmg
但草坪沒有觀眾席；要觀賽的話，要麼站，要麼席地而坐。我發現在草坪坐下的話，根本不可能看見Tyler的位置——在那一刻，我已經有站足九十分鐘的心理準備。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ZbJ7EjPjH
草坪風很大，平原容易招風。就此一看，打比郡的U21多以3421作戰，左攻中以跑動帶開對手，然後借助Tyler在右路的推進能力，使進攻更立體。前線的另外二人以跑動為主，中場則重控傳，唯一盤帶較強的就是Tyler。這一點看來，打比郡似乎有意放大Tyler 的強項。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saqHUdotF
Tyler的體能好了不少。幾個月前，頻繁的來回跑會使他力不從心；現在的他再慢也好，起碼也能出現在快攻的第二線。而且，家中的健身器材，起碼讓他的身材大了一個碼。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ROSVbGzsH
完場，打比郡淨勝兩球。我看得很悠閒，除了「表現唔錯」之外，也給不了Tyler很多評語。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PLDdb99yF
我寒暄剛過，不料Tyler父親卻搶著問： ‘Tyler, which of us do you think look more senior?’ 這是很有趣的問題，值得斟酌。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hruDZVZlf
Tyler說： ‘I think my coach is more mature.’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OeuOqoVPW
我們都笑了。
ns 18.68.41.175da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