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雖然從簡,但傳統習俗還是少不了,所以細倫和他的朋友便從清晨開始一直忙過不停。幸好細倫的精明,將一切繁瑣的枝節都給安排妥當,令到這個忙碌的上午仍然朝著預先的程序進行。
直至到婚姻註冊處簽署的一刻,兩人都有點激動,阿萍勉強控制住溢出眼眶的淚水,而細倫也暗自撫順來自胸口的悸動,因為在他倆動筆過後,他們就是一對正式的夫婦了。
此時此刻所有在場的親朋都向他倆送上掌聲與祝福,而攝影師的閃光燈更是閃個不停。時至於此,正是徇眾要求的接吻環節。兩人雖不是首次接吻,但在眾目睽睽之下,兩人難免顯得有點靦覥,然而這深情一吻誰都阻不了。細倫從清晨開始便沒好好地看過眼前這漂亮的新娘,他由衷地從心底裏讚嘆著阿萍的美麗。
當兩片嘴唇觸碰的時候,細倫瞄到在場的賓客們,面色突然轉得鐵青。未及懷疑之際,細倫已經發現自己竟吻在一張紫藍色的鬼臉上!
細倫大叫一聲,整個人都僵直了。當他開始冷靜下來後,才發現自己正在新居的睡床上。
此時聽到細倫大叫的阿萍,隨即來到卧室看個究竟。
「老公!發生了什麼事?」
細倫看著眼前那穿著便服的阿萍,漸漸找回身為人夫的感覺。
「沒什麼,只是惡夢而已!」
阿萍有點擔心地說:「自從我們從日本回來後,你的精神好像不太好似的,我擔心你出了毛病!」
細倫輕輕地揉著自己臉頰道:「老婆,別擔心!只是近來公司的工作有點煩,所以睡眠質素差了點而已!」
阿萍說:「沒事就好了!早餐我已準備好,快點出來吃吧!」
說罷阿萍便返回大廳,仍坐在床上的細倫則顯得有點遲緩,回想起剛才的夢境也不禁哆嗦起來。然而人已清醒,他亦覺得無需要為一個惡夢而糾纏,於是抖起精神,起床梳洗。
阿萍做的早餐和一般家庭的早餐沒大分別,都是火腿、雞蛋、吐司之類的組合,然而在味道上卻出眾非凡,對於這一點,細倫對眼前的賢妻是頗感自豪的。
吃罷早餐後兩人便分別上班,細倫的住所離上班地點不太遠,所以他較一般員工早到。今天亦不例外,雖然辦公室只得他一個人,但他仍為未完成的工作獨自奮鬥著。
未幾,外頭漸漸傳來陣陣混雜的笑聲,細倫悄悄地從文件堆中往外看,隱約看到一些閃爍的人影,而這些人影亦逐漸向他走過來。
「細倫哥!」
和細倫打招呼的是新來的女同事詩詩,而跟著詩詩後頭的是阿關和海仔,他倆沒空和細倫打招呼,只顧著在詩詩身旁團團轉,看來他倆天生就是競爭對手。雖然他們經常暗地裏過招,但卻令沉悶的辦公室多添幾分朝氣。在這情況下細倫的心情也被感染得輕鬆起來,而悪夢的事亦漸被忘記。
不知和心情轉好是否有關,細倫工作得格外順暢,接近下班的時候,手頭上的工作已處理得七七八八。細倫看著自己的進度,已經知道今天能夠準時下班。正想到這裏,新同事詩詩卻突然前來找他。
詩詩帶點忐忑地說:「細倫哥!有件事情令我不知如何是好,可否向你請教?」
詩詩是個廿歲出頭的小妮子,樣貌是標緻的,性格亦平易近人,細倫對她頗有好感。
細倫說:「是否阿關和海仔太纏人?」
詩詩說:「並不因為這個,而是老闆最近將一個外國客戶交給我跟進。」
細倫說:「原來是工作上的問題!」
詩詩說:「那個男客戶今晚約了我到他酒店房間去簽合約,還把房門鎖匙也給了我!」
細倫明白詩詩的擔心。「妳應該向老闆說明這種不尋常的狀況,如果毅然上那男人的房間簽約,是非常危險的事!」
詩詩苦惱地說:「這我也明白,但我希望能夠簽成這份合約,免得老闆以為我沒有足夠的辦事能力!」
細倫說:「妳想我陪妳一同去簽約嗎?」
詩詩搖頭說:「這樣我怕有點欲蓋彌彰,我只希望細倫哥能夠在房外接應。如果我在房內出了什麼差錯,也有你能施以援手。」
細倫心想,公司是正當生意,客戶也不是三教九流的,相信事情並不如想像般兇險。加上詩詩並沒有找上海仔或阿關,偏偏向他求救,沾沾自喜的細倫便毫不猶豫地答應了詩詩的請求。
細倫便陪同詩詩前往酒店,期間詩詩更將手中的鎖匙多配一條交給細倫,而細倫則叮囑詩詩千萬不要喝房間內的任何飲料。未幾兩人便來到指定的酒店並登上所屬樓層,然後細倫便躲在一旁目送詩詩進入房間,而自己則守在走廊,靜聽房內可能出現的動靜。
誰知一等就是半句鐘,細倫心想簽約用不著這麼久吧,不禁有點擔心起來。正當他忐忑不安的時侯,一把女性的尖叫聲從房間內傳出,接著還有摔破東西的聲音。
細倫當機立斷,用詩詩給他的複製鎖匙開門救人。誰知只見披著浴巾的詩詩坐在床上,根本就沒有什麼客戶或者合約文件之類的東西。
詩詩笑說:「細倫哥,你這樣走進人家的房間究竟想怎樣?」
細倫有點不知所措地說:「妳不是說要和客戶簽約的嗎?」
「我不知什麼客戶、什麽合約,我只知細倫哥你盯著我的身體而已!」詩詩一邊說一邊向細倫的方向慢慢趨近。
細倫驚惶地退了幾步,說:「妳忘了嗎?是妳給我鎖匙!」
說罷細倫發現他手上的鎖匙竟刻上「十二」這數目字。
「縱使鎖匙是我給你的,但也要由你親手打開才可進來呀!」
不知何時,說話的詩詩已經換了一張紫藍色的臉了。
細倫大驚狂叫,胡亂掙扎一輪後發現自己再次回到床上。當他緊促的呼吸聲漸漸緩和後,方才認得這是自己的卧室。
這時穿上一身行政套裝的阿萍走進房來,擔心地說:「老公,你的情況愈來愈差,你應該要到醫院徹底檢查一番!」
細倫垂著頭說:「我現在還未弄清狀況,而我覺得那些醫生護士也無法幫我!」
阿萍大力拍打床褥說:「病人不准發表意見!今天早上我公司有個重要會議,待會議完結後我便請假回來和你一同去看醫生,你就待在家裏等我回來吧!」
說罷阿萍便提著手袋離開了,只剩下細倫一個人在卧室。仍然有點茫然的細倫忽然覺得這個情境有點似曾相識,究竟是重疊的夢境還是不斷發著相似的夢?他開始意識到自己已經無法將現實和夢境分開。這個狀況究竟何時開始他也想不起來,但他知道自己的精神的確不太好。
於是他慢慢地爬起床,走到洗手間扭開水龍頭,讓冰涼的自來水在自己的臉上沖刷,好讓自己能夠尋回一點清醒。然而他從掛在洗手間的鏡子中看到自己那憔悴的臉,凹陷的雙眼和灰白的面色,令細倫不禁懷疑鏡中的人是否自己。他情緒交雜,五內翻滾,剎那間就吐個一塌胡塗。
細倫抱著馬桶吐了好一陣子,當他回過神後,才發現自己吐出來的竟是毛髮、枯葉、碎紙般的垃圾!他大吃一驚的同時看見其中一片碎紙上寫有一個阿拉伯數目字12!
震驚和恐懼頃刻湧進他細小的身軀,他迅速拉動抽水馬桶,把垃圾通通沖掉。當流水形成的旋渦將馬桶回復到當初的模樣時,一切又彷彿回復正常。
細倫凝視著馬桶,又再茫然起來。究竟剛才是否真的看見那數目字?那些毛髮和枯葉真的是自己吐出來的嗎?細倫摸一摸自己的嘴角,仍然無法確定自己剛才曾吐過。然而剛才的經歷實在太真實,細倫無法阻止恐懼的感覺在自己的心中擴張,最後他草草地換上便服後便往屋外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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