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個魔女。
將軍看着無盡的小徑,還有千篇一律的樹木,非常乏味。自從走出了那間屋,離開了園林的範圍後,即使是沿着原路走回去,不見屋的蹤影之餘,連園林的花也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是被驅逐般,被禁止進入了。就像是捉迷藏一樣,他們都很清楚彼此就在附近,卻無法看到彼此,抑或是像隔層紗。應該說,那個魔女不希望見到他吧。
「逃不掉的。」露出惡意的笑容,如此低語道的將軍瞥了一眼應該要有屋的方向,便離開了小徑返回村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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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女在他離開時便馬上折返回家,施展了驅逐——禁止對方再次踏入她的園林。能夠從入口處感知到那個怪物於附近徘徊,甚至連那句話也一字不漏的接收到,使魔女心神不寧。走到鏡子前方,她輕嘆了一口氣,才定睛看着鏡中的倒影。她的臉在凝視之下變長了,更接近少年的秀氣。眨眼間,妝容消失,一雙吸睛的水晶藍眼眸取代了本來墨黑色的,原本的黑色短髮伸展成褐色卷髮。邊檢查着變化後的容貌,她邊飛快的思考。教團的人一直都在這村裡徘徊,只能盡快遷出了。
魔女轉身張開手,視線掃過了書櫃的第二排,停在墨綠的書脊上,那本書便自動掉到魔女的手裡。
書頁飛快的翻動,魔女的雙瞳在書頁上反覆橫掃。黑血的怪物有好幾百種,有着人類外貌的黑血怪物也是有好幾百種。有八顆眼睛的…還是說,六顆?猶豫起哪個才是正確的條目,魔女煩惱的皺起了眉。說真的,她得承認,感知到那怪物所蘊藏的魔力比一般人多一點點而下手是得不償失的決定。怪物的化身說明了為什麼他的異常,有無「睜眼」的狀態簡直是天淵之別。畢竟,那怪物一睜眼所帶來的魔力震懾連她也完全僵住了,如果萊芙特在場一定會恥笑她一番——居然在自己的領域被羞辱,想到她會這樣取笑自己就更不悅了。檢視了好幾個有可能的記載,太陽早已沉到山谷之下了。
再次溜出屋外,目的地是酒館。
火爐保持整個室內的溫暖,一旦入夜,村莊就會開始結霜。酒館的音樂和吵鬧聲交織成熱鬧的樂章,如果於此低聲交談,不留神根本不會聽得到。「…我可以坐在你的旁邊嗎?」化為少年之軀的魔女用那碧眸注視着落單的女人,被打擾的一方先是有點吃驚,然後輕按了旁邊的位置一下:「年紀這麼輕的你,不應該坐在這邊吧?」魔女眨眨眼,揚起了調皮的笑容道:「我可是從門口正大光明的走進來吶。」繞到女人的另一邊坐下,像是貓靈活的溜到人身邊坐好。向酒保比了個手勢,對方便開始調酒了。女人挑眉,托起了腮看魔女,被檢視的一方庸懶的伏在桌上,碧眸似湖水般閃耀。一瞬間,女人覺得自己似乎要被吸進那碧湖中,下沉…沉溺。
「不好意思,你不屬於這裡。」
一隻手插入了魔女與女人之間的空隙,下一刻棕髮青年便伸出另一隻握住了魔女的脖子。被中斷了魅惑儀式而清醒過來的女人看到眼前兩人起了衝突而慌忙後退,酒保則是在一旁警戒着。原因並無他,教團的飾物懸掛在青年頸上,一身修士服飾的,看起來就是個麻煩,對魔女來說。認出了對方的身份而溶為黑水,輕鬆的從那手上逃脫。目睹這一幕的普通人都感到無比驚恐,有些女士甚至尖叫了起來,見事發突然的修士只能看着那攤黑水伏流於地上,穿過門縫逃跑了。
「這個村莊需要進行宵禁。」
黑水溜到死胡同變化為一隻烏鴉飛翔於黑夜中,這裡已經待不下去了。燈火疏散的點亮在每個家的前面,村口的狼煙點起了,再過不久,其他麻煩的人就要來了。飛了一段距離的烏鴉降落在跟事發地點甚遠的木箱堆上,疲憊的站在上面,稍後就回到家裡收拾吧,反正教團和那怪物都在這裡,待不下去,待不下去。如果好運的話,他們兩者相遇,或許就會互相殘殺了。這對魔女來說是最好的情況。
還真被魔女猜中了,可是,又沒有那麼幸運。
「是怪物!那個鄰國的跑來這邊了!」教團的人就堵在村莊出入口,看着那個被稱為怪物的異國男人往這邊走過來。魔女很鬱悶,非常的鬱悶,從掙扎不成而放棄到勸說男人別往出入口走,好歹現在同一條船,打起來魔女也不好活,但那怪物說什麼?這樣走才比較近。近哪裡魔女是不知道,也許是她的死期吧。誰叫那個男人一眼就認出了化為烏鴉的自己,又一手抓住了無防備的自己呢?鬱悶。
「讓開。」異國男人淡淡的說着,手握着烏鴉,絲毫沒有離開或是退縮的感覺。「我們不怕你的!」教團的回應吸引了村民,雖然其他村民聽到怪物一開始是不敢看熱鬧,但從窗縫窺視到只是個異國男人時又壯了一壯膽子。男人冷笑,繼續前進,毫不畏懼。直到那個男人站在了人群前面,傲視着他們,那些人才紛紛把懷裡的瓶子掏出來,然後往男人身上灑。也不知道有意還是無意,魔女已經被藏了起來,而且感覺是被藏到一個非常安全的地方,將軍軍裝的內袋會防水?真是高級。被潑了一面水的將軍木無表情的看着那些人,然後一手揪起了一個,丢了出去。「這聖水不是給我喝的。」於酒吧趕來的青年修士看到了這一幕,便知道他們這次準備不足了。「我們還有這個!」開始吟唱着咏文的教團團員站了一個圈,似乎是要進行某個儀式。將軍瞇起了眼,然後衝到了其中一個人面前伸出了手,掐住了對方的頸。「這不是你們應碰之物,還是你們人類就是愛這樣侵犯他人的東西?」他冷冷瞧了身後的青年修士,然後就把手上的人甩了出去。「下次見面,就不只是骨折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只有將軍的腳步聲,教團的人似乎並沒有追上來。不對,這個時候,似乎是可以逃跑的?魔女回過神來才驚覺自己居然呆在怪物的內袋這麼久。想要化為一灘黑水,出奇不意的在對方不經意之間溜走。「安份點。」男人一句話便再次嚇到了懷中的魔女,這異國怪物會讀心嗎?不解的思考着,說不定只是自言自語?烏鴉的爪開始化開來,變成了墨水。「就說安份點。」這次,那隻手伸進來,恰恰抓住了烏鴉,還有裡面正在跳動的心臟。…原來真的是跟自己講啊。被抓出來的烏鴉試圖用最無辜的眼神看着男人,可惜又忘了自己的腿已經是不成形的液體。男人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勾起了一抹不明所以的笑容,然後湊過來,把那不成形的黑水都吸走。「?!」看到他像是喝水一樣,完全沒在怕的,魔女反而更怕了。從來沒有人敢把那黑漆漆的怪東西喝到肚子裡的。怪物就是任性…?因為液狀,所以她沒有痛覺,但同時卻能感覺到有一部份的她不見了,流失了。「你再胡來看看?」男人似乎是在作最後警告一樣,稍為用力的捏了手上的生物。即使現在沒有很痛,曾經領教過錐心之痛的魔女當然不需要對方再次實際操作多一次。烏鴉連忙點點頭,乖乖的再次生出了一雙腳,然後盤在對方手上,不敢亂動。為了冷靜下來,魔女分散了自己的注意力,按照這個方向,的確是往鄰國走。
到底這腦袋裡裝的是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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