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人打了點水來的將軍,看着幾經辛苦總算是可以接受自己外貌的魔女坐到了還沒被破壞的一角。「你既然這麼介意,怎麼不用你的神奇魔法?」他伸手想要幫忙挑走黏在魔女黑髮上經已變暗的血塊,但魔女下意識的退縮使他頓住了手。意識到男人的表情轉變,那雙烏黑的眼眸偏移了視線,但頭傾前了點,低聲咕嚕道:「因為我不想隨意暴露,這裡不是我的房間。」
卡爾嘴角禁不住上揚,提手挑去了少女頭髮上的血塊。「我回答兩個問題了,到我。」嘀咕着,魔女環手抱胸地看着將軍,觀察對方的反應。卡爾手指流連在少女的臉頰,指腹柔柔摩挲,似乎心情不錯地嗯了聲。見耍賴成了,佔據上風的她又左右盤算了一下。她不急着問軍令事,現在是先讓對方再次放下戒心。那麼,如何找到她這個問題,如果要問得好一點的話——
「你是怎麼認出我的?不論是烏鴉的我,還是山上的我。」抓住了他的手,魔女把其引至桌上按住。他一定是有什麼方法才能像陰魂不散的怨靈一樣,每次都有辦法把她抓回來。再者,如果他不是瞎猜出來,又是憑藉什麼區別出萊芙特和自己?任由魔女如何擺弄自己的手,男人嘴角上揚,凝視着她。真嘔心的笑容,慶幸自己不會讀心,少女靜待對方的回應。「即使我擁有複數的眼,我卻不依賴視覺,無論你變成什麼,在我看來,都是一樣的。只要你喚我一聲,無論多遠我也會找到你。」
所以是強行綁定的詛咒品。
魔女知道有專門使用強力詛咒品拐騙無知者的人,他們都標榜着物品擁有無窮的威力,或是實現願望的魔法。事實上,有些可以,有些不行,但到最後,不管是哪一邊,那些為了什麼的人最終都會被詛咒物所吞噬。眼前這個將軍也恐怕是這樣的東西吧,他會吞噬帝國的王,這是無法避免的命運。……但我可跟他沒什麼契約啊?胡思亂想一番的魔女下意識過濾了將軍說的話,換作是帝國的青春少女,可能就被打動了。或者,如果他們不是這樣相識的話,也許——
叮。
一隊帝國士兵魚貫而入,開始收拾起那些屍骸。其中一人直接越過了那混沌的一團,來到了將軍的面前行了個軍禮。側身對住那軍人的卡爾稍轉半身,露出了不愉的表情——對方在浪費自己的時間。士兵看了一眼魔女,臉有難色,但隨着時間的流逝,卡爾的臉色就更難看、更不耐煩。不敢再挑戰長官的耐性,那名士兵戰戰兢兢地開口:「將軍。」他又猶豫地撇了四周。「根據命令,那個,教宗國的俘虜……」儘管現場的慘況多少暗示了活口多半是沒了,可怎麼都得跟上面交代,他只能硬着頭皮問。「死透了。」一句便認為打發好對方的男人回過頭來,顯然看魔女百變的神情總比正事來得有趣。所以軍令是關於這件事嗎?真可憐啊,有個這麼任性的上級。魔女的手肘抵在桌上,掌心捂住了嘴,指節半掩住她的右頰,黑漆漆的雙眸映射出將軍的身影,瞳孔卻飛快地往那如坐針氈的傳令兵看去。在旁人眼裡,無疑是將軍正與情婦相好,而那傳令兵就是個不知風情擾人閒情的無趣之人……如果無視這遍地屍骸的話。「對了,那邊撿一撿。」男人比了比被棄置一旁的碎劍。「送回去跟他說,下次要賞就賞點更有用的東西。」收到命令的傳令兵戰戰兢兢,唯命是從地回收一分為二的劍,展開了一塊布捲好才收進他的背包裡。恐怕他早已習慣這個將軍的任性吧,看着這一切的魔女識相地保持沉默。把早已涼掉和帶點灰塵的湯送進嘴裡去,味道尚可,剛好抵消掉口裡的鐵鏽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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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說到哪裡?」男人回頭,剛才令人如坐針氈的壓迫感一掃而空,待人的溫差可明顯得很。「我們」,這個字說出來挺悅耳,男人愉悅的想着。見軍人們逐漸撤離,魔女放下了湯匙回答道:「我問你你是怎麼認出我的,但你卻只是在打啞謎,避重就輕。」她頓了頓,撇嘴,盡量顯得自己似個耍脾氣的大小姐:「你該不會只是僥倖抓到我而已吧?…哼、反正魔女都一樣的,你隨便抓一個回去交差就行了嘛。我有說錯嗎?」快點掉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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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這樣想的嗎?」男人五指扣緊了魔女那嬌小的,本來想抽走的手。他轉動了自己的手,反把她的手壓在桌上。不是懷疑,也不是威壓,男人帶着好奇的神情湊近了魔女。當然不是,下意識腹誹的魔女回答:「你看,你不也是用問題來搪塞我的嗎?」她不服輸地握緊了男人的手。見對方不遑多讓,將軍反而哈哈笑了起來。「好,反正我怎麼解釋,你是不會信的吧?你大可以儘管逃,讓我證明一下自己。」說着說着,男人上勾的嘴角漸漸下垂,比起玩笑更像是宣告地說道:「而你每被我抓到一次,我就獲得你的……一些東西。」他想了想。「你的持有物、你的秘密、你的喜惡……」說完男人又笑了笑。「儘管不相信我吧,這樣我樂趣更多。」
魔女強行甩開了將軍的手,皺着眉頭道:「我又沒有要答應你,也沒有要逃跑。」暫時。她搓揉着剛才被握緊的地方,感覺皮膚上面留下了炙熱又刺刺的觸感。「那就最好了,雖然抓到你不難,但我們還是別浪費時間吧。今天我們就離開這裡。」
「打擾兩位。」燉飯終於到了。
「怎麼?你還怕教宗國的爪牙又伏擊你嗎?」魔女大口呼呼地吹着飯問道。「是不怕,但你呢?」托着一邊腮看魔女進食的將軍反問。「我怎麼會怕,不是有你嗎?」說完都覺得自己嘔心的魔女禁不住翻白眼,然後就把飯塞到嘴裡嚼。反正兩敗俱傷她就可以逃離將軍,帝國自己去還是可以的,多費點功夫而已。將軍沒有回話,沉默地看着魔女進食。他伸手揉了揉那個不知道在想什麼的黑髮頭顱,多半是些鬼主意吧。「他們想抓走你當人質。」將軍低沉地說。「我不會放過那些人,也不會放你走。」
沒有回話的魔女沉思,她這樣算是捲入了國家之間的戰爭嗎?這樣說好像也不太合理,本來棲息在兩國與交界的所有人就經已被牽連其中。
或者,這就是所謂劇院裡的特等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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