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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陽西沉,夕陽如火焰般燒紅了天際,高掛在天上的雲彩通通被染成了緋紅色,隨着太陽下沉,它們更是時而藍,時而紅的,間中兩者還會融為一色變成了一抹淡淡的紫,色彩的變化真可謂變幻無窮。
我與林善在鄉郊的路上結伴同行,一路走來兩個人連一句話都沒說過。
百無聊賴的我望着那綺麗的晚霞,心中不期然慨歎人生跟雲彩一樣,媽的都是猜不透它下一秒想怎麼樣,會是喜慶的紅?還是陰沉的藍?抑或是兩者摻半的紫?
想到這時我突然詩興大發,高聲對着天空吟道:「夕陽何故近黃昏,人間尚有未招魂!」
林善瞥了我一眼然後開口道:「這兩句是你自己想出來的?」
金口素來難開的他居然主動跟我搭話,莫非是想跟我打好關係?畢竟大家待會兒就是同生共死的伙伴了,明白自己一切都得靠他的我自然得好好把握這次機會來跟他套近乎,我搔着後腦勺不好意思地說:「只是把別人的詞拿過來改改罷了。」
「嗯,你要大聲喧嘩、叫囂、吟詩甚麼也好,最好就趁現在把一天的份通通都給我喊了,進山後你要敢像剛剛那樣大叫,我立馬就斃了你!」面無表情的他冷冷地說。
好吧,看來是我想多了,這王八羔子打從一開始都只把我當成是負累而已。
我的右手緊握着破邪的劍柄不放,心裡巴不得馬上拿匕首捅他個兩三刀來解恨,轉念一想,他娘的要是沒了他,老子我可打不過那四凶之一的窮奇,於是只能在臉上賠笑道:「我又怎可能會那麼傻呢?以前村裡獵戶打獵從來就沒少上過我,論潛伏隱藏的功夫,我跟武痴在村裡可是頂呱呱的。」
林善又斜瞥了我一眼,那不屑的眼神分明就是在說:「喔,我就先聽着吧。」
冷靜,佐耀祖,冷靜……武痴是死是活都得靠他,所以必須要冷靜……
必須要冷靜……
在太陽徹底西沉後,我們來到了峰見山的山腳之下。
我翹首遙望着山之巔,即將成熟的血桑果如今就在上方等待着我!
準備就緒的兩人剛往山裡邁出一步,遠處的樹林裡驀地憑空冒出兩點搖晃不定的橙紅色光芒,起初我還一頭霧水的,但凝神一看始知那是屬於火把的光芒。
怪了,怎麼會有火光?莫非此際山上還會有別的人在?
一個牽着小孩的老人赫然自黑暗中漸漸現出,他們拿着火把搖搖晃晃、踉踉蹌蹌地從樹林裡走了出來,老人一見到我們就拚命揮手呼喊:「喂──救命啊──救命啊!」
我見兩人滿身血污,走路又走成這樣,十居其九都是受了傷。
就在我想要上前攙扶老人之際,耳邊突然「咔嘞咔嘞」的響了起來,扭頭一看我驚見林善掏出了自己那兩把手槍並且一臉殺氣的望着那一老一幼,那咔嘞聲就是他解開保險栓的聲音!
「喂!你想幹甚……」
我連「麼」字都還沒機會說出口,林善已經扣下了扳機,「砰砰」兩聲巨響劃破夜空,那兩人應聲而倒。
我愣了在原地半天才回過神來,我抓起林善的衣領怒道:「你發甚麼神……」
這回「麼」字是說出來了,但是林善那雙快手在我說到「神」字說到一半時就「啪啪」兩下,扇了我兩個大耳光,我頓時被扇得暈頭暈腦的,抓住他衣領的兩手才剛剛鬆開,下腹處又旋即傳來了一陣劇痛,原來他嫌扇我耳光不夠過癮,還提起腿運足勁一腳狠踹在我的肚子上。
腿招不但毫不拖泥帶水而且勁道十足,單是一擊就讓我的五臟六腑被踹得翻騰起來,未幾,一陣強烈的噁心感直湧喉頭,我「哇」的一聲就跪了在地上嘔吐大作,把晚餐所吃的東西全吐了出來。
下腹的痛苦都還沒褪去,我就感覺到腦門就被人用冰冷的金屬管子給抵住,眼神迷離的我花了好些時間才認出那金屬管子其實就是槍管子!
而躲在槍管子背後的則是一張冷峻無比的臉。
林善他……
正用槍頭指着我!
「你……」我摀着肚子艱辛地說。
「你把我剛才對你說的話都忘得一乾二淨了吧?這次行程你一切都得聽我的,叫甚麼叫?」他冷道。
「開玩笑!」我指着伏屍在遠處的一老一幼怒道:「他們可是人啊!你不由分說就開槍幹掉他們,這我還能由得你!?」
「人?」林善冷笑道:「自己走過去瞪大眼睛好好看清楚吧!」
他說罷就把槍收回腰間,而我則摀着仍然疼痛不已的肚子蹌踉地走向屍體,而當那張根本不屬於人類的面容映入我的眼內時,當下就把我給嚇了一跳。
沒想到還如林善所說,此間倒在地上的壓根兒不是剛才我所見到的老人與小孩,而是兩隻一白一黃,一大一小穿着人類衣服的大狐狸!牠們毛茸茸的尾巴還從褲管處伸了出來,我的眼神到底是該要多差才會把這兩隻狐狸給錯認成人了?
林善慢悠悠地走到我身後說:「白的大概有一百八十年道行,而黃的最少也有五十年,雖然只是下等的狐妖,但是牠們擅長施放幻術來迷惑人類,要是剛才被牠們成功接近,後果不堪設想。」
我聽畢一陣咋舌並暗自慶幸先前還好沒有出手阻礙他,免卻了一場麻煩。
儘管明白林善的判斷是正確的但是性格愛逞強的我嘴上還是不饒人:「可是你不能不分青紅皂白就開槍打人,這回被你蒙中了,但你怎麼保證下回不會射到人?」
林善像是聽到甚麼笑話似,鼻子「哼」的一下笑出來並道:「這種群妖亂舞的山頭會有人出沒?你是在逗我笑嗎?」
「可是你難保會有人誤闖此地!」我強辯道。
林善也不再跟我廢話直接就用手揪住我的胸領,猛地把我拽至他的面前並用兇狠的語氣說:「我告訴你,此地妖怪甚多,尋常人進來用不着五分鐘就會被聞風而至的妖怪們分屍,根本不會出現甚麼受傷逃脫的人!這種低級的幻象就只有像你這樣的蠢貨才會上當!你別再給我說些有的沒的,這裡有權利講話的就有我!你只需乖乖跟在我背後,然後取下血桑果回去救你那倒霉的朋友就可以了!」
他一把將我推開然後又說:「剛才要不是迫不得已,我才不會貿貿然開槍,槍響聲恐怕已經驚動了山中的妖怪,此地亦不再安全,趁仍沒惹上麻煩還是趕快移動吧!」
林善掉下我就逕直往山裡走去,我雖然不忿但也能緊隨其後跟了上去。
沒想到大家的關係在轉瞬間就變得如此差,他覺得我礙眼時,我也覺得他不順眼。
冷靜下來後,我覺得現在籠罩在我們二人之間的氛圍實在無助於取果,於是我就絞盡腦汁地去想有甚麼方法能讓氣氛稍為緩和,我回想起手持雙槍的他僅用兩發子彈就順利將兩頭狐妖的內丹分別擊碎,可見他對槍法也是有所研究的人,說不定利用這一話題就可以打破我們之間的隔膜。
就在我準備開口之際,林善那副「萬年死爹相」卻讓我打住了嘴。
這兇巴巴的模樣實在是開不了口啊!
算了,現在跟他講話說不定又會挨打,還是等有機會再試試吧。
在昏暗的山道行走了好一會後,走在前方的林善忽然駐足不前,走在他身後的我冷不防他會突然停下,差點就撞到他後背上。
「怎麼了?」我疑惑道。
他不理會我而是自言自語般道:「嗤……居然是瘴氣。」
「瘴氣?」我透過他的肩膊看了一下,果然前方的道路都被濃濃的白色煙氣所籠罩。
回憶一下子湧上了心頭,當年去砍終陰樹時,那片原始大森林也像前面一樣滿佈着瘴氣,於是我脫口道:「瘴氣的話嘴裡含點薏苡實不就能通過了嗎?」
林善頗感意外地望着我道:「如此濃密的瘴氣單憑薏苡實是不可能通過的,一般來說這是老獵戶才會曉得的技巧,沒想到你居然也會此法,真是讓我吃了一驚。」
我得意地揚了揚眉又道:「我可不是泛泛之輩,這一點早就跟你說過了。」
可他看都不看我又回頭望向瘴氣,臉上頭一回浮現出苦惱之色。
就在以為他正苦思良策之際,我獻計道:「要是此路不通的話,我們不如繞路吧?」
他斬釘截鐵道:「不可,要通上山巔唯有此路是最為快捷,改為別路的話費時太長,到達頂上時天恐怕早已大亮了!」
「那不然怎麼樣?就呆在這等待瘴氣散去?這瘴氣會不會散也是個未知之數,等得來怕是第二顆血桑果也長出來了!」
他不耐煩地用完好的右眼望着我道:「誰跟你說瘴氣擋道通不過了?我有師傅親自傳授的破瘴之法,區區瘴氣根本奈我不何!」
「既然不是瘴氣,那你在到底煩惱個甚麼勁兒啊??」
林善用兩指捻着下巴沉聲吟道:「峰見山素來沒有瘴氣,如今卻突然冒了如此濃厚的出來,看來群妖亂戰導致山上起了某種變異……」他突然一個激靈疑惑道:「我跟你說這麼多幹甚麼?」
他一邊從懷中摸索着東西,一邊來到瘴氣的邊緣前,未幾,他從胸前掏出了一道用朱砂畫咒的紫符,只見他口中唸唸有詞的並用兩指夾着符然後用力朝地上一擲,面前的瘴氣如同摩西分紅海般被一道無形的力量給破開成兩半,形成了一條筆直的通道!
我目睹如此奇景後我驚訝得合不攏嘴,他率先走進沒有瘴氣的通道內並扭頭對我說:「愣住幹甚麼?還不趕緊進來!」
經他這麼一催促,我只能乖乖跟着他的腳步也走進了通道內,兩側的瘴氣就像是被一塊沒有實體的玻璃給阻擋着,任它們怎麼在空中流動,也無法流進這被紫符破出來的通道中,我看得直叫神奇。
可在通道內走了一段路後,兩旁的瘴黑內開始傳來陣陣走動的聲音,間中還夾雜着某種怪異的笑聲,聽起來就像是貓在笑似的。
被那些可怕的笑聲搞得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豎了起來的我憂心地向林善問道:「喂,你有沒有聽到那些聲音?」
「別管,繼續走。」
就在此時,左側的瘴氣中猝不及防的竄出了一個黑影!它嘴裡發出刺耳的怪笑聲直朝我撲來,可當它快要觸及我之時卻硬生生的撞了在那面無形之牆上並發出了一聲沉實的悶響。
雖然那黑影沒有傷到我,但這冷不防的動作卻將我嚇了一大跳,腳下一不留神就絆倒了自己,身體搖搖晃晃的,眼見自己快要摔進瘴氣中時,林善及時伸出手將我一把揪住,這才止住了下跌的勢頭。
「你要是掉進去就死定了。」他手用力一拉把我扶正後說。
長舒一口氣的我向他感謝道:「謝……謝了。」
正當我以為林善終於對我產生了一點「他是同伴」的意識而感到高興不已時,他的回答居然是:「別想太多,你要是死了我不好跟師傅她老人家交代。」
我突然覺得能跟武痴走在一起簡直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在通道的終點在望之際,兩側冒出來的黑影變得愈來愈多,它們如同被困在玻璃窗前的飛蛾,不斷的撞着玻璃片想要闖進來。
我見它們撞得如此頻密就開始擔心這道無形之牆能不能抵得住這般撞法。
「林善,這牆……沒事的吧?」
「哼,它們即使把腦袋撞破也不可能走進來的。」林善淡然道。
「有你這一句,那我就放心多了……」
就在我說完後,無形之牆在黑影們一連串撞擊下,開始傳來陣陣碎裂之聲,而且更浮現出玻璃裂開時的白色裂紋。
喂喂……說好的牢固呢?
「嗤……這些妖物還真不傻,居然懂得把插在前面的紫符給拔出來!」林善厭惡道:「喂,姓佐的,你不想死就趕快跑起來,這通道怕是要支持不住了。」
「這還用你說!」
於是我們倆就開始在通道拔足狂奔,絲絲的瘴氣從裂縫處慢慢滲進了通道內,隨着黑影的撞擊,那些裂紋變得愈來愈大,走進來的瘴氣亦漸漸變多。
「閉氣,跑!」林善為免浪費氧氣就用最少的字數來向我下達指示,不過這一點我倒是用不着他提醒,因為當我看到瘴氣入侵的那一瞬間就盡我所能吸了一大口空氣。
幸好終點距離我們也只有五十多米而已,一口氣是足夠跑完有餘,就在我們亡命狂奔到出口時,通道兩側傳來了一陣碎裂的聲音,瘴氣一下字全湧入了通道內將其淹沒。
我在最後一刻的時候雙腿運勁用力一蹬跳出了瘴氣包圍當中,在地上接連滾了好幾圈的我抬頭一望,發現瘴氣中有着無數的人形黑影正站在瘴氣內凝視着我,看樣子它們無法從裡頭走出來。
「還真是驚險啊……」我從地上爬了起來轉身笑道:「你說是吧?」
沒想到身後卻空空如也,一個人都沒有,我慌張地往四周掃視,怎麼找也好都沒找着林善的身影。
林善他……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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