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木盒內安躺着的是一把長劍,只見其通體漆黑,劍身乃至劍柄處都滿佈着如血管般若隱若現的赤紅色紋路,凝神一看更可以發現紋路正微微地透射着亮光,彷彿劍本身就擁有生命般。
一道寒氣正不斷從劍身上散佈至外界當中,想必這就是讓我不慄而寒的原因。
在親眼目睹此劍後我發自內心地脫口道:「好劍!」
老鐵見我看得目不轉睛後,臉上先是露出了一陣譏笑,像是在說:「單是這樣就讓你傻眼了?接下來的才是重頭戲呢!」
接着他屈起中指和拇指在劍身輕輕一彈,其身上的紋路旋即變得火紅,更有微弱的黑色氣體自紋路間飄散至空中,慢慢地氣體在空中相滙並交織成一條黑色的小龍,除了一開始聽到的金屬鏗鏘之聲外,此際耳邊更多了一道細微的龍吟聲!
我驚訝地指着長劍問道:「這……這劍是甚麼來頭?」
老鐵自豪道:「此乃烏蛟寒鋒劍,是我費盡畢生精力,甚至賭上性命才打造而成的妖劍!」
「妖劍?」我以為自己聽錯了。
阿姑又補充說:「老鐵是名鑄劍師,一生都在跟劍打交道,還整天對我說甚麼:『此身為劍而生,也注定為劍而亡。』結果到現在還不是活到好好的。」阿姑說完後不忘給老鐵報以一不屑的眼神。
然而老鐵卻很受落,一臉自豪地說:「正是!我終生不娶就是為了彰顯我對鑄劍的那份熱愛,你一個女人家永遠也不會理解的。」
請你用「老人家」好嗎?不然我怕以後都不敢直視別的女人了。
在心中嘀咕一番後我又跟老鐵問道:「這劍自開盒都不斷有異象橫生,可見其材料絕非尋常之物,鐵叔你還是給我講講此劍到底是用甚麼鑄造而成的吧。」
老鐵向我比了個大拇指笑道:「好眼力!佐兄弟!鐵叔我正準備講呢!」
老鐵清了清嗓子後就朝我娓娓道來:「此劍乃是以烏蛟骨作架,鑄以寒鐵打造而成,在敲打過程中更把烏蛟的內丹碾碎融入其中,這劍面上的紋路其實就是內丹粉末在注入後所形成的,最後經過淬火,把燒紅的劍放入冷水中冷卻後就成了這把能砍妖除魔,削鐵如泥的烏蛟寒鋒劍!」
「是以蛟精作原材料嗎?可我聽說這玩意一點都不好對付,你是從哪搞到手的?」我問道。
阿姑把話接過來又說:「許多年前,我曾經遇到過一名漁夫,他在海邊發現了一條化龍失敗的烏蛟,身體雖然腐爛了但是骨頭以及內丹仍然安好,於是我就讓老鐵取下了一根脊骨以及內丹拿去造劍,原本是打算給小張他用的,只可惜鑄造時間太長,晚了十多年才完成,如今劍在,人卻不復在了。」她頭輕擺表現得很是婉惜。
聞言後,老鐵旋即嚷道:「喂喂,你是在抱怨我手腳慢害死小張嗎?」
「是的。」阿姑直言不諱。
「你可真不知道在這鑄劍過程中是多麼的辛苦!這烏蛟化龍在即卻臨門一腳被天雷擊斃,死後冤氣猶重,每當我燒紅了鐵拿起鎚子準備敲打之際,其冤魂就會化形出來騷擾我,若非我意志堅定恐怕早就捱不過去了!在其妨礙之下,這些年來我每天單是敲打數下就會體力透支。你可知道一把好劍是要經千錘百煉才能鑄造出來的?這不就是害我花了如此長時間才打造好的原因嗎?你要怪就去怪烏蛟!」老鐵賭氣地說。
現場彌漫着濃厚的火藥味,為免兩人真的吵了起來我急忙把話題引回劍的本質上,我說:「吶,鐵叔,為甚麼這劍沒有鞘啊?這樣光溜溜的放着就不怕劍刃誤傷人?」
這一問果然見效,老鐵轉瞬間就把剛才的氣話拋諸腦後,只見他再次興致勃勃地向我解釋道:「不是我忘了給它造鞘,而是劍本身不樂意被鞘所困,每當我嘗試將它收歸鞘內,烏蛟的冤魂就會立馬現身將之擊碎,我試了好幾回都拿它沒轍,所以就只能由得它這樣了。」
我聞還有此等異象後又驚詫道:「烏蛟的冤魂如今還存在於這劍之上?」
「這可不,否則我怎麼會將之稱為『妖劍』?」老鐵笑着又道:「我說,佐兄弟你要不要親自體驗一下?」
我見他把此劍說得如此駭人,所以當他邀請我去試劍時,心中還是猶疑起來。
可阿姑聽到後當下就表現得十分不樂意,只見她皺起了眉頭嗔道:「喂喂,老鐵你怎麼可以隨便就讓人碰我的劍?」
「哎喲,你就別麼小氣了,我只是讓他試一試而已,不過烏蛟它願不願意又是另一碼事了。」他轉過頭再次問我:「怎麼樣,想要試嗎?」
本來我是沒甚麼意欲去試劍的,但見老太婆不願意讓我碰它,反叛心頓時發作,我賭氣地走到木盒前說:「我試,我要試!」
說罷就探出五指直朝劍柄伸去,意外地,這劍很輕鬆的就被我抓了在手中,我第一個感覺就是:「哇靠,好重!」除了沉甸甸的質感外,更有一股寒氣正不斷經由劍柄處傳入我的掌中,感覺就像抓了一塊巨大的冰塊在手上般。
我強忍着手中的不適感,舉起烏蛟寒鋒劍得意洋洋地朝阿姑說:「怎麼樣?我這不是拿起來了嗎?」
阿姑沒說甚麼,只是揚起了一邊嘴角向我輕藐一笑,而老鐵則看得把頭搖得像鐘擺似的說:「不對不對,你只是把它抓在手上而已,單是這樣的話我也辦得到。」
「欸?那不然呢?」我納悶道。
老鐵攤開兩臂呈大字形般站在我面前又道:「試試用它來砍我吧!」
開甚麼玩笑!我怎麼可以用它來砍……
就在我腦袋中泛起使用它的念頭之際,耳邊突然響起了一陣龍吟,一直纏繞在劍柄處的寒氣轉剎間消失殆盡,劍身的紋路也驀地變得通紅,未幾一道強勁的斥力就湧至我的掌內,想把我攥緊的手指彈開。
那感覺就像是用手去摸一輛以高速行駛中的火車般,手裡吃疼的我立馬就把手鬆了開來,劍在脫手後就逕直地朝地面插去,「鏗」的一聲後,地上的堅硬石板就被鋒利的劍尖所破開,彷彿其本身就跟豆腐一樣都是軟綿綿的構造。
我望着足足陷入了地面有一尺之多的烏蛟寒鋒劍瞠目咋舌的,除了佩服它的鋒利外,腦袋中就沒想到別的東西。
旋即一想,老鐵既然說它能夠削鐵如泥,那區區一塊石板自然不在話下。
阿姑見狀又是一陣藐笑:「看來你被拒絕了。」
我揉了揉疼痛不已的手不甘示弱道:「冷兵器輝煌的日子已經過去了,現在是槍炮子彈的熱兵器時代!這劍接不接受我又有甚麼所謂!比起劍,我還是喜歡槍更多一些!」
老鐵聽得呵呵直笑,他把插在地上的劍拔起放回木盒內又說:「佐兄弟,你這話可不完全對喔!」
「怎麼可能!不是有一句話說:『一寸長,一寸強』嗎?槍的攻擊距離都不知道要比拿劍長上多少寸了!」我又道。
「一個拿劍的自然是比不過拿槍的,這道理我自然懂,不過烏蛟寒鋒劍的用途可不是『對人』,而是『對妖』用的武器喔。」老鐵耐着性子給我解釋。
「對妖用武器?」
阿姑插嘴道:「這不就是很簡單的一個道理嗎?我問你,當初你在五里村山上遭遇螭魅時,你那自豪的彈炮有用嗎?」
她這麼一說害我想起當時連開花彈都對其不奏效的情景,要知道開花彈的威力是比一般尋常的子彈要強,一直以來我都以此作為自己的皇牌使用,但當它面對着妖怪失效時,那感覺就像是內心某種信念破滅般,讓人感到無力且沮喪。
咬着下唇的我想要反駁,只是當嘴巴張開時卻啞口無言,翻遍了腦袋也找不到任何理據來支持自己。
阿姑見我張口無言,正想使壞落井下石再加以打擊之時,老鐵卻先行一步說道:「雖然這劍在面對妖怪時比起槍炮有着更出類拔萃的功效,但是它又有着槍炮沒有的負作用,這一點興許就是比起熱兵器稍遜之處吧。」
不但救我免遭阿姑的毒舌,而且還不忘給我找了一個下台階,我頓時對他心生敬意,同樣是老人家,老鐵比起阿姑實在要溫柔太多了!
可當「負作用」三字傳到阿姑耳裡時,她也訝異道:「負作用?怎麼會有負作用?你到最終都沒有好好鎮住烏蛟嗎?」
「我的姑奶奶啊!」老鐵嚷道:「我都這麼大把年紀了,能將它鑄造完成已經相當了不起了,你還指望我降服烏蛟?我在打造時本來琢磨是給小張用的,那鎮不鎮住它也不是重點,反正小張一定有能力駕馭它的。」
我悄聲跟老鐵問道:「鐵叔,您說的負作用是甚麼,能不能透露一下?」
老鐵搖頭嘆道:「此劍寄宿着烏蛟之魂,每次使用前必須以血開鋒,以奠其靈。作戰時則能從中汲取烏蛟之氣以供持劍者使用。蛟,半龍也,其氣在妖怪間也屬上位的存在,能借用蛟氣則代表持劍者可以藉此縮短人與妖之間的距離,甚至過之而無不及!只是烏蛟之氣過於強橫,稍一不慎汲取過多的蛟氣有可能令持劍者身心俱被烏蛟所反噬,成了半人半妖的存在。」
「可他人現在不在了,要是沒人取代他來使用此劍,這還不是廢鐵一塊!不行,拿回去重鑄!」阿姑氣急敗壞道。
「雪兒啊……」老鐵表情驀然變得甚是哀傷,連不能說的禁語都脫口而出:「可我已經再也鑄不了劍了……」
「為甚麼啊!你說!」阿姑怒道。
「因為……我老了。」神色黯然的老鐵苦笑道:「再過幾個月我都要八十歲了,那陪伴我大半輩子的鐵鎚,已經拿不動了,更別說拿來打鐵了。」
阿姑聽罷一怔,一路緊皺的眉頭也鬆了開來,她見老鐵都說到這份上也不好再強人所難,可能是出於同情老鐵,此際的她像換了個人似的,說話時的語氣也多添了幾分溫柔。
她回頭對一直默不作聲的弟子說:「善兒,你來試試此劍。」
「是的,師傅。」那被她喚作善兒的男人從椅子上走到木盒前,他用那隻滿是傷疤的手伸向烏蛟寒鋒劍,將之握在手中。
可是當他的手剛觸碰到劍柄,劍身上的紋路剎間變得赤紅並將之彈開,可他並沒有因此而氣餒,咬了咬牙運足勁後又猛然抓了下去。
這回在有準備的情況下,烏蛟寒鋒劍再也沒有將他彈開,就當眾人以為他成功之際,那男人的身體卻開始微微地顫抖起來。
原來他只是用蠻力將斥力強行壓下而已,並非真的被劍所接受,單是握着劍柄就幾乎耗盡他所有力量,遑論是拿着它揮舞作戰?
阿姑搖了搖頭道:「夠了,善兒,不用再試了。」
「是。」那男人把手鬆開後,紋路上的光芒又逐漸黯淡下來,烏蛟寒鋒劍再度安躺在木盒之中。
「看來你也不行啊。」阿姑失望地說。
「弟子無能,還請師傅原諒。」男人跪在地上向阿姑請罪。
「算了,也不關你的事,真正能使用此劍的人世間上恐怕也屈指可數。」阿姑扶起了男人讓他坐到旁邊休息。
此時,搔着下巴的老鐵像是想起甚麼似的對阿姑說:「對了,小張之前不是收了個徒弟嗎?叫甚麼『不上不下』來着?」
「尚宗夏?」阿姑應道。
坐在椅子上的男人明顯對這三個字有所反應,他的手猛然抓住了椅子扶手然後又旋即放開,這動作雖然細微但還是被眼利的我發現了。
「對對對,是叫尚宗夏沒錯,可以的讓他來試試吧,畢竟他是小張嫡傳弟子,說不定能夠駕馭此劍的。」
「也只能這樣了……」阿姑嘆息道。
阿姑喚來小雅讓她把木盒收了起來,在小雅走後阿姑扭頭向弟子問道:「對了,善兒,你此行有何收獲?」
男人恭敬地向阿姑滙報道:「弟子這回在重慶除了找到不化骨的蹤影外……」他頓了頓然後渾身散發着駭人的殺氣道:「還找到愧見仇一行人的行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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