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齡走到這是為了尋伍逸的,人沒有尋到罷了,還把自己丟在了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荒郊野嶺。此時容王若來個先奸後殺,以他的虛假身份怕是做了也無人能奈何。延齡腦袋裏亂七八糟的想法像一團亂麻般纏繞的同時,驀然發覺剛那散去的陰風迷障又漸漸在此處凝聚了起來。
齊容與眉間一緊,想他本是為避人耳目,尋個偏僻的所在與太尉談些私事,更衣時將玄火晶丟給司鈺擦擦灰便忘了帶出來,故附在凡軀上的法力此時正逐漸流逝。若遇妖邪,恐無力應對,若傳靈鳶讓司鈺來救的話,這幾日的耳根恐會長繭,暫且先摸摸形勢。他裝著害怕的神情朝延齡靠了過去,將她的袖子攥手裏緊張兮兮道:「你瞧見了吧,有妖物,你可得保護我,我怕。」
延齡懷疑自己聽錯了,以此人的法力還需她來保護?估計又打的什麽主意消遣她呢。不過確有納悶,記得上次在納蘭院昏過去,延齡認定是受了此人的影響,但她尚對自己的妖身不了解,總歸只是猜測。但若猜測如實,兩人眼下這般處在一起,她應會感到不適,甚至會如同上次一般直接暈過去,可此刻的身子卻絲毫不覺異樣。
「怕你就跑啊,抓著我叫什麽事?」延齡不順他意,使勁將袖子一寸一寸從齊容與手裏扯出來。
「跑不掉的,這妖物覬覦我身上的靈力。」齊容與越發擠著她,轉著眼珠四下看,仍是緊張:「會吃了我。」
好一副柔弱公子的模樣。
放在此前不知齊容與能力的話,延齡或許真會泛濫同情將他護於身後。但既然都亮了本事,現在又裝給誰看?她自是不信。
感知到那邪物越靠越近,一瞬間的功夫將兩人團團圍住了。兇煞異氣趁機鉆入口鼻,化作無形繩索勒住脖子,齊容與喘不上氣,扛不過一羅預就癱倒在地。他艱難地仰起頭朝那仍屹立不倒;百毒不侵;輕而易舉躲避了無形繩索且一臉不屑睨著他的延齡虛弱道:「不是裝的,我附著法力的晶石沒有帶出來。」說完這句他確已意識模糊,齊容與心裏打著算盤,他倒要看看這只小兔子到底有多絕情。
果真,延齡開始生疏地催動法訣,將縈繞兩人的陰風煞氣逼退,但她似乎不善鬥法,在妖物奮起回擊之時,漸有敗退的跡象。
他沒看錯,是只善良的兔子,齊容與痛苦的神情裏隱著笑。心裏卻又忍不住吐槽:怕是連那最不喜修練整天只知道繁殖的倉鼠君的功法都比她厲害一些罷。
不過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奮不顧身盡全力護他周全,感覺……甚是不錯。
正想時又見延齡抓了一個空當轉過身蹲下,憂心問他道:「你還撐得住嗎?」
齊容與若有所思看著她,反問出一句風牛馬不相及的話來:「你的心放在哪了?可尋得回來?」
看來不礙事,延齡白了他一眼,再迅速起身去對抗那仍是不見形體不知何物的妖邪,然一不留神被一團突然襲來的黑霧震傷,整個人飛滾去了好遠,壓塌一片蘆葦。
延齡被震得頭暈眼花,胸口劇痛,然她卻不顧自身,忍痛閃至齊容與身前,急急凝聚意念化出一道法墻將兩人護在其後,雙手支撐著法術一刻不敢松懈,偏頭對齊容與道:「我這稀裏糊塗的本事怕是撐不了多久,你趕緊先走。」
卻見齊容與不慌不忙坐起來,雙手肘撐在膝蓋上,再托起腮,眨巴眼一臉興致看著延齡再問:「我不走,你還沒回答我,你的心放在哪了?」
這都什麽時候了!延齡一股怒氣直沖腦門,若不是沒有空手,她非得去撬開這人的腦袋,看裏面是不是哪根筋搭錯了。便不理會這莫名其妙的問題,想到自己此前也曾與一些仙門道人以及那些道人豢養的靈獸交過手,還頗占上風,那時便以為自己本事了得,直至遇到齊容與和今日這邪魅,才發覺以往是她太自負。
齊容與看到延齡越發吃力,終是不忍。那法障外的邪魅怕是不止一只,而是一群,此等荒野妖靈不過百年修為,法術雖不怎的厲害,但寡不敵眾。他似想到了什麽,又問延齡道:「你無心無血,若受傷的話,流出來的是何物?」
也許可以從這點探究她的本體。
延齡大約連生氣的力都沒有了,聲音有些虛:「看你從容不迫的模樣,若是有什麽可以對付妖邪的法子還請盡快使出來。」
別說,法子興許還真是有。
齊容與剛在腦中揣摩了一二:齊胥國東南邊地界之妖族隸屬平周君管轄,此妖不單獨行動而是成群覓食,性子急切還帶一股花蜜香,八九不離十是那虎頭蜂一族。前些年聽平周說蜂族裏就屬這一支不安分,經常惹是生非,專愛群欺弱小。
他沉聲朝那法障後的邪魅慢條斯理道:「你們家平周姑姑前些天還在我這說,小虎頭調皮得緊,得尋個法子懲治一番,我那日還覺得是平周一貫嚴苛,對你們太約束了。今日看來確是得懲治的,回頭把玄火山的熔漿池借她用。」
一句話中提及了兩位頂頭的人物,法障外的邪魅雖不知齊容與身份,但攻勢可見明顯轉弱。想是能輕而易舉道出他們的身份且能與平周君探討想法,還能進出玄火山地宮借熔漿池的人……
先不管是誰人,總歸不是能惹的人。
隨後延齡見那邪魅散得跟逃命似的,才眨個眼的功夫,周圍已全然感知不到一絲妖氣,月色又清明如初,照在剛被摔得疼痛不已的地方,漸覺舒緩了些。
而此時齊容與身上靈力全失,真真切切是一凡人了,適才被虎頭蜂妖氣侵入,需得盡快回去用玄火晶調養。細細想來,即便如剛短短一刻,他亦好似從未完全依賴過誰,齊容與搖頭黯然一笑:自己大概是魔怔了,竟將生死如此輕易交付於她。
延齡稍做調息後,睨著齊容與略諷道:「你真有本事,我如此費力還不及你一句話。」
齊容與神情轉得快,立馬掛上一副委屈無知的面,嬌聲嬌氣:「兔兔……」
就顯得某人格外像咆哮的母老虎:「我叫延齡!」
「好吧,齡齡。」
隨他去!延齡轉過身不打算理他了。
齊容與又道:「你總是不回我。」
「回你什麽?」延齡怕這林中又有什麽妖魔鬼怪跑出來,遂正色道:「我送你回去吧。」
齊容與搖頭分析來:「你想啊,我倆要是一同回去,萬一給人瞧見,會怎麽想?容王和將軍府女眷孤男寡女,月夜幽會?得,我們仨的名聲都不要了。」
是這麽個理,所以延齡樂得省事,起身告辭:「那你慢慢賞月,我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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