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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班一行人被釋放出宮是半月後的事了,延齡並沒有得到特殊的待遇,而是那日到了早上伍逸就派人把她送入了牢房,和那些戲子們關在了一起,不過倒是好飯好菜供給了半月,並無人為難他們,至多是偶爾被帶出去問話,問完後也好好的將人給送了回來,這茬被說成是延齡傍上了容王,也有說是延齡傍上了伍將軍,一群人沾了她的光才得以保平安。
長舌之人單憑一點風吹草動都能給你編一出驚天地泣鬼神的故事,別說,還真能消遣時間,要換做自己是聽眾,也會好奇地把耳朵湊過去,甚至還會忍不住插幾句嘴。
結案的罪狀上寫的是一宮女不滿榮夫人常年責罵,於是私心報復。
好歹延齡也曾在他國的宮裏呆過半年的時間,如此撇腳的替罪戲碼,不說每天都在上演,至少是像女子來葵水般一月一次,不過戲碼雖撇腳,但最是簡單好用,且不費腦子。
然延齡以為事情就此告一段落,戲班體驗的日子也在此結束,腦袋裏正尋思接下來要混去哪個不曾接觸的環境,誰曾想被放出宮的那天,她的腳都還沒踏出牢門就被伍逸派來的人強行帶往將軍府。
倒也不說是強行,因為如果她不願,隨時都可尋個時機溜走,只是看來人畢恭畢敬的,便隨了去,看看到底弄的什麼玄虛。
伍逸這人此前還讓延齡覺得沈穩內斂,此番似又覺得他怎的也和那容王一般行事乖張。
上房、婢子、佳肴……延齡看著如此陣仗滿心詫異,難道伍逸看上了她?要納了她?那在外人眼裏得是多大的福分,真真如那宮女口中說的飛上枝頭變鳳凰了。可她啥樣的人生境遇都想體會一番唯獨這做人妻妾實在不曾想過,也不曾有興趣。
雖說可以施個法術便一走了之,但戲班的人半個月來受的都是他的照拂,就這麼走了的話有些罔顧道義。看伍逸也不像是會強人所難之人,姑且先留幾日讓他知道什麼叫無心紅塵,只想出家當尼姑,興許覺得無趣便會放她走了罷。
尼姑……咦?這去處似乎不錯。
「姑娘。」在旁候著的婢子見延齡不動筷,小心翼翼道:「將軍說您是北方人,口味偏重,奴讓廚房每道菜裏多放了半匙鹽,饃饃也是剛做的,新鮮熱乎,您要不先嘗嘗?若是不合胃口,奴讓廚房重新給您做。」
「你家將軍呢?」延齡始才拿起筷子夾了一塊肉,看了看又放回碗裏,腦子裏突然生出個想法,皺起眉道:「見不著將軍我不吃。」
婢子很是為難:「將軍外出公務,每日酉時才會回府。」
「那好,我告訴你,我不吃帶皮的肉,不吃帶梗的青菜,不喝沒有蘑菇的雞湯,不吃河魚。這桌上全占了我不喜歡的,加十匙鹽都沒用。」延齡把手中筷子重重敲在桌上,擺出一副厭惡的表情,語氣冷冽:「而且魚腥味如此重,你們是要熏死我?」
婢子算是府裏是老人了,先不說這姑娘能不能成將軍府的主母,且看這趾高氣昂,刁鉆蠻橫的性子,以她對將軍的了解,兩人定是貌合神離。將軍平日裏對下人極好,溫和近人從未擺過架子,她的第一出氣竟是受在這來路不明且還是剛從牢房放出來的外人身上,心裏不免竄上怨氣,那怨氣在延齡拍筷子的動作下更是直沖腦門。她挺直了身子,硬聲硬氣道:「姑娘若是不喜歡,奴這便撤下,還請姑娘跟奴說幾個想吃的菜品,奴好傳去廚房讓重新做一份,再者我們齊胥國屬內陸,街市販售的都是河魚,海魚是進貢之物,姑娘若想吃,不妨讓將軍去跟王上討一些來。」
語帶諷刺,延齡卻是不氣,反扶著下巴饒有興味地看著那婢子挑眉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婢子不卑不亢如實回答:「琳瑯。」
「嗯……」延齡皮笑肉不笑地點了點頭,譏誚道:「也不知將軍是從哪個野林子裏撿回來的白眼狼,養不熟,難教養。」
「你!」再怎麼也是將軍的客人,琳瑯只能強壓怒氣。
不過延齡的氣焰卻不減反增,她斜眼睨著琳瑯,聲音略尖銳:「你什麼你,既然是下人,就要有下人的樣子,先不說我成不成得了將軍夫人,反正就你這模樣是成不了的。」她暗暗自惱,本無意刁難,為了能離開,真是對不住了。
琳瑯氣得咬牙切齒,淚花在眼眶裏打轉,一跺腳要去收盤子離開這是非之地,忽見門被推開,伍逸一身便裝走了進來。
他瞧著這房內的氣氛有些不對,再看琳瑯面上似要哭出來,心裏大致揣摩了一二,吩咐道:「琳瑯,你先下去吧。」
琳瑯咽下滿腹委屈,只屈身顫顫應道:「是。」
待房門掩上,伍逸走到桌前坐下,把延齡面前的筷子拿過,夾了一塊酥肉,放入她碗中,聲音淡淡的:「琳瑯心直口快,你莫與她計較。」
延齡還在尋思要如何回這話,又感覺不對,是不是反了?是她在欺負別人啊,不是應該同她計較?於是更加篤定自己剛才的猜測,也不掖著,直接了當就問:「你是不是……要納了我?」
伍逸臉上神情一僵,顯然料不到她會如此直白,但隨後笑道:「我府中確缺主母,若延齡姑娘願意……」
延齡「嗖」地站起來,憤然道:「我尚且知曉這權貴結親要門當戶對,且由王上下旨婚配,將軍怎可戲言?此話輕浮,損了我此前對將軍的好印象,莫不是將軍以為人人都無法拒絕將軍夫人的位置,拒絕珠圍翠擁的財富?」
伍逸微微怔了怔,延齡的怒意他亦始料未及,他於情事可謂門外漢,想來真是唐突了。後轉念一想,是好事啊,她歷了那麼久終是有成效的。
見伍逸居然無視她黑著的臉,還……笑得出來?延齡此刻風度盡失,猛地拍桌又道:「我不缺錢財且無意於你更不想拘束在深宅中了卻一生,此番恐怕遂不了將軍的意,還有……」她踟躕少時,決定拿出殺手鐧:「我曾是雲香閣的花娘,你去打聽便知。」
如此身份,誰敢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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