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稀有藏品,不過是一些連在市集上都能買到的擺飾,面對伍逸的敷衍,延齡真是氣不打一處來。但後來想想估計這人當時是找不到什麽借口了,面對趾高氣昂的靈魂拷問,伍逸只得隨口謅個法子令她先消氣。也罷,那就下月走時將他房裏的夜光珠子都給摳走,光明正大地摳。
就在天中節後第三日,也就是延齡被擄去又自個兒回來後的第三日,瑾夫人的案子突然有了結果,但並未擺上臺面,而是私下了結了。
堂下跪著一個婢子,唯唯諾諾認了罪,還是承王府的自家婢子,說自己愛慕殿下已久,故而生出毒殺主母的念頭。
查來查去毫無頭緒,誰知突然冒出個婢子自首,說到底沒鬧出人命,既然人家要息事寧人,太妃便也樂得省事,幾日折騰下來,算是給了交代,免得人說她氣度小,將上輩恩怨延伸至小輩身上,對承王府不管不顧。
真不知那婢子有什麽把柄在齊令璟手上,又或者是真心為主,但不論何種皆沒了活路,延齡由著這些人鬧騰,不發一語,確然有些惋惜一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成了別人的替罪羊,不過她素來不多管閑事,只盼那姑娘下輩子能投個好人家吧。
讓延齡想不到的是,下毒的事一結束,一道旨意就送到了德宣將軍府。
伍逸也終於知曉太妃娘娘在行宮說的擬旨是指什麽了,意外之余大概能猜到太妃此舉用意。
「寧樂公主,上前接旨吧?」內侍瞅著仍跪著不動的延齡,嘴角抽了抽,把重復了兩遍話又說了一次。
事急從權,延齡將微低的頭擡起來,起身走過去從內侍手裏恭敬地接下了聖旨,道:「寧樂謝太妃娘娘恩典。」
「至於冊封之典,娘娘的意思是於大婚當日一同舉辦,可謂是雙喜臨門。」內侍說罷這句轉看向一旁的伍逸,接著問道:「將軍,娘娘讓奴帶個話回去,讓奴這便問一下您,您同公主大婚可有挑好吉日?喜慶之物可有指了人打點?結親之事太多繁文縟節,將軍公事繁忙恐無暇顧及,但親事是不可馬虎的,這不太妃娘娘特意差了位姜嬤嬤來輔助,婚嫁事宜可全權交由她置辦打理。」
內侍身後一名約莫四十歲的婢子隨著這話走上前來,朝二位主子畢恭畢敬行禮道:「奴給公主,將軍請安。」
延齡一反方才沈默遲頓的模樣,沒等伍逸開口就大聲急道:「嬤嬤就不用了,早已定了下月底的日子,婚嫁的事都置辦得差不多了,我不喜歡太花哨繁瑣,簡單就好。」
「公主如今是千金之軀,與人成親萬不可如此隨意,將來若是進了一房妾室,成禮反把公主比下去,恐漲他人氣焰。」姜嬤嬤適時插了句話進來,入情入理讓延齡一時不知拿什麽話堵回去,總不能說根本不會有結親之日,自然伍逸將來要再娶誰都與她無關。但又不能一直默著,延齡便求救似的睨向伍逸。
伍逸知延齡所憂。想來原本就是個幌子,現在被這麽一鬧,卻將她推上高臺了,也怪不得她舉足無措。
「我往年在外行軍,沒那麽講究,也不喜歡繁瑣復雜的行頭和事物,既然我夫婦二人心意一致,實不必鋪張浪費,你們且回去吧,若太妃娘娘問起來,就道是我的意思。」伍逸把話說到這份上,也沒人敢再杠什麽,姜嬤嬤身後還拖著四個個幫手,眾人聽了伍逸這話後,都面面相覷,面露憂愁。
領頭的內侍是宮裏的老人了,這還是第一次遇著有人敢拂了太妃娘娘的好意。將軍的話說得輕巧,只是身後這一行嬤嬤加婢子都遣回去,少不了各領一頓板子。娘娘那邊自是不會給將軍臉色,一口氣準會落在下人身上,見多了,見多了。
內侍將嘆息憋回,臉上的笑有些僵硬,「奴這就回去復命,那奴等先行告退。」接著就像母雞帶崽般,一行人皆退出了將軍府。
伍逸目送人走後再回頭去尋延齡,卻只抓到一個匆匆遠去的背影。
應是惱他了,確應該惱的,她原本簡單無憂的日子,被他硬生生捅出一窩糟心事來,換做旁人,也會惱。
雪青不懂為什麽姑娘被封了公主反而不開心,臉黑得像要吃人似的。姑娘的脾氣,她大約摸透了七八分,知道啥時候該說話,該說什麽話。是以如現下情況,她只默默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候茶,連眼神都不敢亂瞟一下。
接近申時的時候,將軍府前又停了一頂轎輦,瑾夫人還是那般遮遮掩掩入了府來,沒去正堂,直接由下人帶進了延齡的院子,隨行的婢子被安排候在院外。
延齡陰沈的面容暫時收了起來,讓雪青亦去院外候著,屋內不留第三人。
「此結果,姐姐心裏是如何想的?」瑾夫人剛坐下,就迫不及待道明來意。
知瑾香問是的什麽,但延齡無意將實情告知於她,便只無奈感慨一句:「可憐了那無辜之人。」
「既然真正的兇手尚未抓到,那你我二人仍舊置身危險之中,我近日夜夜難寐,身心俱疲,若不懲戒惡人,怎能安寢?」瑾香手中的錦帕都快被她擰成麻花了,看得出內心確是十分焦慮。
延齡也想不出什麽理由能安撫她,於是轉開話道:「其實我上次就想問你一事,但總覺得冒昧。」
「姐姐無需客套,有何疑處,但問無妨,我定知無不言。」
「我生來畏熱,總是有些好奇承王殿下畏寒的身子,妹妹可知是何病因嗎?難道如我一般胎疾無醫?」
瑾香停下了擰手帕的動作,黛眉微微皺起,偏頭轉了幾圈眼珠,語氣不太確定:「此前跟姐姐說過,我同承王是指的婚,我雖是他夫人,卻還不及他身旁婢子了解他。關於他體疾畏寒,我只是聽下人們說過,承王出生之時,全身寒如冰,沒有呼吸也不會動,不知從哪來了一位得道仙人,在他身上施了個法術,人就活過來了,但從此便不能碰涼寒的東西,若是碰了,輕則大病,重則命危。」說到這,瑾香將延齡打量了一番,又道:「姐姐氣色紅潤,倒是看不出頑疾纏身,若真如此,家母粗通病理,不如我明日將母親請來為姐姐瞧一瞧,興許不是什麽無法醫治之癥。」
延齡搖頭婉拒,「我這畏熱不像承王那般極端,只是好奇隨口一問,妹妹莫放在心上,瞅著快到將軍下值的時辰了,妹妹今日先回去吧。」
「那關於下毒之事,姐姐若有想法記得遣人來知會我一聲。」瑾香惶惶不安,延齡對她來說仿若最後的救命稻草,唯一可訴可依之人。但對此,延齡只是敷衍頷首,並未回什麽話。
就在瑾香走到門口時,延齡在袖下悄悄掐指,彈了一法過去,接著讓人把暫時失魂的瑾香送回了承王府。
此後瑾香將不記得那日的偷聽,也不記得裙集的下毒之事,當然兩人這些日子所謂的‘交情’也不復存在,於延齡來說,倒沒什麽,反正她終是要離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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