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夜宴延齡沒有去,稱是夜晚風涼,染了風寒。
伍逸想著延齡應是不想去,便也由著她,但看她一副悶悶不樂的模樣,不知緣起為何。
還有雪青那丫頭,除了睡覺,往常都是候在延齡屋外,或是兩人一起呆在屋裏。今日卻見她坐在廊間失神,連人從身邊走過都未曾發覺。
伍逸重重咳了一聲才將雪青的魂拉回來,對她那猶如驚弓之鳥的回應感到莫名。
「將、將……將軍!您有何吩咐?」雪青急急站起來,行禮道。
「怎不去姑娘那邊候著?」伍逸問。
「姑娘說今日不用奴伺候。」
「你惹惱了姑娘?」
雪青遲疑了下,搖了頭。
伍逸看向另一邊,問道:「我剛看你從容王住的那間屋子出來,是去做什麼?」
「是……」雪青腦袋裏飛快運轉:「是容王喚奴做幾個吃食送過去,他的婢子早些時候出去玩耍了,未曾備下膳食。」
伍逸無疑,點了點頭,後道:「今日獵品豐足,姑娘既不用你隨侍,你便同我去夜宴。」
將軍對下人好,毋庸置疑,但將姑娘一人留在園內,萬一有什麽需求得有人使喚才行。雪青諾諾拒了:「奴還是留下來候著吧,怕姑娘尋不著人。」
「無妨,她本不是無人伺候就無法自理的主。」
說到這,雪青只得福禮應個:「是。」
今晚的月色有些昏暗,延齡披件褙子走出了屋子,再走出了園子,她知雪青隨伍逸去了夜宴,樂得無人打擾,於是打算循著記憶去找那棵逆時開花的櫻桃樹。
如若開花是法術促使,想必那地現已空無一物或是那樹遵循了季節,而這時節,樹上應尚有紅果!想到這,延齡一掃白日煩悶,越發雀躍。
晚風比往常冷冽些,延齡下意識裹緊了外衫,她從懷中取出一顆發著幽光的珠子稍稍舉至頭頂用以照明。人一旦有了好奇和期許,什麽顧慮、害怕、擔憂都會被拋去腦後,不管會不會再遇上妖邪,會不會再迷路,要去一探究竟的想法甚是堅定。
但不想剛走出園子,憑空冒出來倆人,堵住她的去路。
「延齡姑娘,德宣將軍讓奴來接您去夜宴。」其中一人上前一步,行禮道。
延齡瞧這兩人是生面孔,起了防備:「你二人是……」
聽另一人接話道:「奴二人是宮宴的內侍。」
衣著確實是內侍的裝扮,延齡想不明為何伍逸又突然來喚她,傍晚時就已跟他說過今晚不想去,便問:「可知為何要將我喚去?」
「奴等只是傳話,其他的不知,還請姑娘速隨奴前去,以免讓將軍久候。」
既是內宮的侍從過來請人,斷是不能拒的,延齡踟躕一陣,將舉著的夜光石收回衣襟中,雖懷抱了些許的不祥感,也不得不對那倆內侍應道:「且走罷。」
延齡後來邊走邊又想,伍逸今晚是帶了三個人過去的,要回來傳話,隨便指一人就好,怎用得著去勞煩內侍。再者,即便是回來傳話引路,一人就好,怎還用得上兩人?昨日看那在夜宴中伺候的內侍和婢子明顯忙不過來,此番就支了倆在她身上,且不說她還不是什麼重要人物。
其三,雖然延齡對行宮不熟,但也看出了腳下走的並不是去夜宴的路,於是乎停了下來,問兩人:「你們要帶我去哪裏?」說完接著退後幾步,再環顧一圈周圍。
行宮占地大,宮殿園子多,七彎八拐的走來延齡早已不記穿過了多少個回廊和月門,此時怕是放了她,她也尋不著回去的路。
其中一內侍轉過身來,嘴上含著笑,仍是恭恭敬敬柔聲回道:「將軍說有個東西想先給姑娘,還說您看了一定會喜歡。」
什麽價值連城的寶貝非得這般神秘兮兮?白日裏直接拿給她不行?延齡面上露出陰笑:「我這人記性好,你倆的臉都刻下了,若是耍花招,我天上地下必將你倆尋出來,拆骨喝血。」
見那內侍的笑容僵在臉上,頓時又幹笑兩聲打破尷尬的氣氛:「姑娘真愛說笑。」
延齡且隨這兩人繼續走著,後穿過的園子確是一個比一個荒涼偏僻,不祥之感亦愈發上頭,她暗暗叨絮:一年才住一次,住又住不滿,讓爾等浪費銀錢修那麼大的宮宇,殿園多到整理不過來了吧!街市尚有無家之人,城郊尚有窮閻漏屋,實在令人唏噓。
三人在一處頗小的四合院停下了,院中有池塘,塘邊有楊柳,擡頭可見星月,低頭可賞倒影,只是楊柳樹下以及周圍雜草叢生,若是有人修繕,此院遠比延齡居住的那處更加令人賞析悅目。
正想時,延齡察覺到那倆內侍已繞到她身後,其中一人迅速去關了院子的木門。她一怔,始才正視自己確被人給騙了,先不說她怎的如此少根筋,只道自始至終是有三分相信這倆人的,其次亦仰賴自己會的法術,量這些個凡人攪不出什麼花樣來。
故而延齡又將那陰冷的笑容掛上了面,反而比剛才更深刻幾許,「直接說吧,你們要做什麼?受何人指使?」話音尚余在風中,倏見從四方屋內均竄出人來,有男有女。
延齡眼掃而過,算上那倆內侍,除她總共八人,腦中竟竄出一副不太應景的情境來:這是要八人大轎擡入誰家呢?
與此同時又見主屋裏突然亮起了燭火,一個些些耳熟的男聲從裏傳出:「將人押進來。」
果真不是伍逸,但這聲音延齡確實有聽過,一時間尋不出歸屬。
「我有腳可以自己走進去,不勞煩各位。」延齡嗤鼻:「至於費那麽多人圍堵我麽,怕我長翅膀飛了不成?」
院中的人沒想到這姑娘會如此淡定,皆面面相覷,連同那倆假內侍也一臉茫然。正常姑娘家遇著此等險事不應是嚇得腳軟大哭,不知所措嗎?而她不但淡定,臉上還帶著嘲弄,莫非是有何殺手鐧?
延齡在一眾茫然的註視中,悠哉悠哉朝中間主屋走去,其間還漫不經心地將適才所想念叨了出來:「這園子的景致還真是不錯,比我住的那處有意思多了。」她擡頭看了看天,又看了看池塘,朝幾人道:「你們瞅瞅這月下楊柳,水中影,此時若端上一壺小酒幾盤食點,哪似在人間呀!」
更是將一群人置於風中淩亂。
ns 18.68.41.177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