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一般的聲音低語著,不斷撕裂他的夢。
畫面只餘下扭曲的色彩,以及扭曲背後的記憶殘片。
在那裏,他看到了年幼的他用空洞眼神望著自己,無聲的向自己求救。
抱歉了,我沒辦法救你。他低聲的向自己說。
……我連自己都救不了啊。
*
從惡夢中驚醒,隨之而來的強烈頭疼逼得雷伊馬上將藥給吃下肚。
隨著氣溫的下降,身體狀態也下降非常快,不過或許也是發現已經朝著死亡前進所以身體也放棄掙扎了吧?
雷伊撐起身子坐臥著,努力無視那些揮之不去的吵雜聲,回憶著那些破碎扭曲的惡夢。
……最近越來越常夢到那時候的自己啊。明明一直不斷遺忘記憶,為什麼最不想憶起的記憶卻在這時候被喚起了?
當時自己連名字都被奪去,僅僅以一個編號支撐自己存在的意義,被丟在地獄中受盡折磨。
而他早已放棄了掙扎,像個人偶般任人宰割。
「雷伊先生,我幫你泡點熱飲吧?」隔了一陣子才意識到艾利亞斯呼喚自己,「啊……那麻煩你了。」雷伊苦笑著向艾利亞斯點了點頭,「抱歉,剛發了呆。」
「沒事的,雷伊先生。有什麼問題要跟我說……」起了身,艾利亞斯回應了雷伊後就離開了房間,留下雷伊一人。
……那孩子真像隻小狗呢。雷伊盯著房門,想著艾利亞斯閃著碎光的湛藍雙眸以及帶著無辜的表情。
雖然表情不豐富,但那對眼睛完全不會騙人,將他的心情完整的表達出來。
如果可以,真想多疼疼小艾啊。
雷伊嘆了口氣,悲嘆於自己的無力,悲嘆於需要那孩子照顧的自己,什麼也做不到。
「這是雷伊先生的咖啡。」身旁出現了聲音,艾利亞斯將冒著熱煙的馬克杯放在床頭櫃旁,將雷伊的注意力拉回現實。
「……謝謝。」雷伊拿起馬克杯啜飲著熱咖啡,眼角餘光注意到了艾利亞斯手上的馬克杯,「那你泡了什麼呢?」
「奶茶。因為剩了一些熱水所以順便泡了一杯。」艾利亞斯坐到地上喝了口自己的飲品,卻皺起了眉頭。
「怎麼了?」見對方露出不悅的神情,雷伊探頭問了馬上起身的艾利亞斯。只見艾利亞斯將置於抽屜的砂糖取出,開了個口便將砂糖直接倒進杯中。
「小、小艾,你拿一整包出來倒嗎?!」雷伊雖然知道艾利亞斯嗜甜,但看到一整包砂糖拿起來倒也是嚇了一跳。
「因為沒什麼味道……雷伊先生需要嗎?」舉起被倒了不少的砂糖,艾利亞斯歪著頭問道。
「是不用……但你這樣也喝太甜了,對身體不好啊。」雷伊嘆了氣對艾利亞斯說著,雖然在科學院時已經分析過凡派爾那異於常人的身體較人類還不易得慢性病,不過在對非主食食物的攝取仍然要有所控制。
「唔……好。」艾利亞斯一如往常乖巧的點了點頭,用著無辜雙眸盯著雷伊。
「唉,親愛的,下次不要喝這麼甜,不然我會沒收砂糖喔。」無法抵抗無辜表情的雷伊只能無奈的約束艾利亞斯,要他自己控制糖量。
「請、請別沒收!我會努力控制糖量,請別沒收我的砂糖!」艾利亞斯的表情突然變得十分驚慌,提高了聲音想留住砂糖,讓雷伊愣了一陣。
這傢伙……果然是小孩子嗎?
「好、好,但你要乖乖控制糖量。」雷伊放聲大笑,並答應了艾利亞斯的請求。
見艾利亞斯點了點頭縮回原處喝著被加了許多砂糖的奶茶,雷伊帶著愉悅心情拿起自己的咖啡繼續享用,突然而來的啪嗒聲帶走了所有的燈光與溫度。
是跳電嗎?在艾利亞斯不停的嘗試重啟房間電源無果後,雷伊心想著。
「怎麼會這樣?!」艾利亞斯急忙衝出房間確認,外頭的吵嘈聲驗證了雷伊的猜測。
是整艘船都跳電?一艘豪華客船的電力系統會這麼容易跳掉嗎……?跳電使室內的溫度急速下降,讓雷伊忍不住縮在棉被裡取暖。
「船上好像都停電了……雷伊先生不要緊嗎?」門被大力地打開,艾利亞斯帶著慌張的神情進了房,趕到雷伊身旁確認狀況。
「我沒事,別擔心我。」雷伊搖搖頭便起身拿起衣架掛著的大衣套上,「只是竟然會停電……這艘船的電力供應有這麼不穩定嗎?」
自言自語著,雷伊走到靠近門邊的房間總電源檢查狀態,並沒有異狀……也就是船的發電主機組出狀況了嗎?
「照理來說這麼大的船肯定會有備用機組,但我們甚至沒看過任何的船員,不知道會不會開啟就是了。」雖然「理論」上航行兩個月的船隻應該也會配有維修人員,不過從頭到尾都沒有看到任何的船員,不免擔心電力無法恢復。
「對耶……那怎麼辦?該不會我們要去把備用機組找出來打開?」似乎比雷伊還擔心電力供應問題,艾利亞斯緊張的提問。
……果然是個單純的孩子,連想法都如此直接啊。不過既然船長室都已經被野薔薇給守著,看來是不希望乘客接觸到船上的重要設施吧?這孩子的想法可行不通啊。
「傻小子,不用想太多,我們就靜觀其變吧。會冷的話再想辦法保暖就好,別這麼著急。」只能先安撫這孩子了吧。雷伊墊起腳尖伸手摸摸艾利亞斯的頭,才讓艾利亞斯點點頭默默走回原處坐著喝熱飲。
「沙——沙——」突然的雜訊聲從會議室的方向傳了過來,聽到聲音的兩人走到了會議室才發現了開啟著的收音機。
「之前都沒有聲音的,為什麼會……?」艾利亞斯一臉困惑的輕拍收音機,並拿起收音機仔細端詳。
「你隨便轉看看吧?或許是因為接近大陸,終於收到訊號了吧?」不知為何這持續的雜音與自己頭部的陣痛接上了頻率,雷伊忍著不適感坐在會議桌前要艾利亞斯轉動收音機的旋鈕。
接收到雷伊的要求,艾利亞斯使勁的轉動旋鈕,再慢慢從最底開始轉起。
在轉動過程中,雜訊聲之中漸漸出現了滴答的聲音,待轉定位時雷伊才聽出了以摩斯電碼為傳遞方式的訊息,似乎在與一位「先生」對話。
……這是針對乘客的廣播?抑或位於新世界的廣播?為什麼會以公開的形式傳送密訊?尖銳的滴答聲讓雷伊的頭疼更加劇烈,雷伊只能按著太陽穴舒緩劇痛。
「雷伊先生,要幫你拿藥嗎?」艾利亞斯發現了雷伊的異狀開口詢問,而雷伊只是擺了擺手制止了對方。
「……我沒關係,反正不管如何都會痛,這種程度還算能撐得住。」藥已經只能勉強減緩疼痛,雷伊嘆了口氣拒絕了艾利亞斯的擔憂。
艾利亞斯點了點頭,眼神卻還是投向自己,那對從擔憂換成困惑的雙眸告訴雷伊這個孩子聽不懂廣播發出的嗶聲含義。
「這是摩斯電碼,是早期的通訊方式。」雷伊回應了艾利亞斯的困惑,「不過我剛剛沒有很集中聽內容……畢竟還是有點不舒服嘛。」
「不過剛剛有聽到一些關鍵字,似乎跟我們沒有關係……至少他所說的名字我沒有聽過。」回憶著剛剛所聽到的電碼,因為頭痛欲裂,雷伊那時只有聽到Mr.G這個破碎的詞,應該跟自己與艾利亞斯沒有關係……?
「有提到名字?」艾利亞斯聽到關鍵字開口詢問,「提到了『先生』這個詞,說了一個我沒有聽完全的名字,不過我沒有聽過類似的人名。」
因為並不是傳達給自己的訊息,雷伊沒打算多做研究,艾利亞斯也只好繼續轉動旋鈕尋找頻道。摸索了一陣,終於又傳出了不同於雜音的聲音。
『各位午安,歡迎收聽花園電台。今日也是和平的一天。關於市內的消息……』人聲從收音機傳出,似乎是新世界的廣播電台?使用這個語言的國家也不少,雷伊無從得知所謂『新世界』到底是哪個國家。
「看來是新世界的廣播啊。不過裡面提到的當地資訊我也是第一次聽到……看來是個很特別的國家啊。」從當地資訊能聽出擁有自己的節慶及特有羊種,但雷伊在這之前並沒有聽過任何有關於聖詩節或是耶夫勒羊的資訊,就連在各國人才雲集的科學院也從未聽說這些詞,或許是個封閉國家?
「剩下的資訊好像也沒什麼,當地的特色等到下船再親自體驗吧。」聳聳肩並回應艾利亞斯繼續尋找其他頻道的請求,很快便聽到悠揚的樂聲,是首經典的聖誕歌,但雜訊下的旋律勾起了扭曲的回憶——
播放著聖誕歌的白色空間。
從未吃過的豐盛晚餐。
七孔流血的同伴一個個倒下。
那是名為「聖夜晚餐」的「實驗」——
「轉掉它!」發著抖的雷伊猛搖頭大喊道,極力想甩去攀上腦門的痛苦回憶。
旋律隨即被雜訊聲蓋掉,毫無起伏的沙沙聲掩蓋了整個空間,一點一滴將扭曲的回憶給撫平。
「雷伊先生……還好嗎?」等到艾利亞斯開口關心,雷伊才意識到艾利亞斯坐在自己身旁陪伴著自己。從對方的表情看上來似乎也被自己的異狀嚇得不輕,雷伊只能搖了搖頭要對方別多想,繼續轉動收音機。
艾利亞斯照著雷伊的吩咐起身繼續轉動旋鈕,不過轉動許久都只有一陣的雜音。「……已經沒有頻道了嗎?」低聲的自言自語,艾利亞斯轉動的動作開始加快,在即將轉到底時終於聽見了人聲——
「……這是針對克萊門特號限定放送廣播……」那熟悉的溫和男聲緩緩說著,內容卻越聽越不太對勁——那是訴說著有關於凡派爾與人類的研究成果,提到了「逆餵食」。
作為凡派爾研究計畫曾經的主導人員,雷伊對於這個流傳於凡派爾之間的傳聞十分熟悉。雖然科學院以截然不同的角度作為出發點研究這個方法,不過在雷伊離開前確實已經有報告指出被餵食的人類特別受凡派爾青睞。
「……竟然已經得意洋洋的取了名字啊,哼。」雷伊非常清楚廣播者來自何方,那溫和到好似與自己無關的口吻讓雷伊十分不悅。多少生命因這個實驗而毀?多少人類因為這個研究而失去未來?像是炫耀戰利品一般的取了名字,簡直噁心至極。
「可以了,我不想再聽了。」擺了擺手,雷伊起身直接離開了會議室,回到房間將冷掉的黑咖啡一飲而盡。
跟在後頭的艾利亞斯時不時偷瞄著雷伊,好似想說點什麼卻欲言又止。注意到艾利亞斯動作的雷伊直盯著艾利亞斯開了口:「你看起來好像有甚麼想說的啊,你就說出來吧?我倒也想知道你怎麼想的。」
作為凡派爾的他對於提供特殊血液的「血奴」有什麼想法?會像平時一樣嚴正斥責,又或是忍受不住誘惑想嘗試看看?
「雷伊先生……你知道這件事?」隔了一陣才開口詢問,艾利亞斯似乎是想問雷伊是否與血奴的實驗有關。
「我之前說過了吧?凡派爾計畫原本是由我負責的,各種實驗都做過了。」包括從街坊聽來那些凡派爾的傳言,無論多麼瘋狂他們一概都嘗試過。為了人類進步——那冠冕堂皇的理由成為科學院嘗試改造人類的後盾,而捕捉凡派爾的耳語,正是其中一個研究參考。
「……也就是說讓人類食血來滿足凡派爾口慾這件事,原本是從人類的實驗出來的?」沉思了許久,艾利亞斯才開口丟出新問題。
「別想太多,我想這件事在凡派爾的世界裡也早就行之有年了,我們只是證實了這件事。」雖然科學院私下的手段十分殘忍,不過這項實驗確實也是拜凡派爾的傳言所賜才得以取得各項結果。
「……做這種事的話,人類會有什麼影響嗎?」彷彿做出這種事的是自己,艾利亞斯緊張的追問著,為素昧平生的人類擔憂著狀況。
「看體質和給血方式。如果只是一般飲用的話,因為凡派爾血液的特性,人類的身體性能會暫時增強。」雷伊向艾利亞斯解釋了飲血的效用,看著艾利亞斯鬆了口氣的神情又補上了句:「不過給予太多或是吸收太快,身體會負荷不了而死喔。」
艾利亞斯的眼神因為雷伊補充的話變得驚愕,微小的表情變化全被雷伊捕捉在眼底,逗得雷伊笑出聲來。
「怎麼?小艾也想試試?畢竟你喜歡甜甜的東西嘛。持續給血的話,據說血液口感會香甜滑順呢。」攀上艾利亞斯,雷伊輕撫艾利亞斯的臉頰細聲問著,「如果小艾想的話我可以接受喔。」
「雷伊先生的身體撐不下去吧?」艾利亞斯搖搖頭小聲的反問著,「你說給血人體可能會負荷不了,但雷伊先生的身體這麼差……」
……這孩子總是一直擔心別人啊。雷伊捧起艾利亞斯的雙頰就吻上了唇,短暫的交疊後便笑著開了口:「狩獵者擔心自己的獵物是不行的啊。」
「雷、雷伊先生……?」不同以往難為情的撇過頭,艾利亞斯突然瞪大了眼睛喊了雷伊的名字,「嗯?怎麼了?」不是很能理解艾利亞斯突然的變化,雷伊困惑的詢問。
「不……沒事。時間差不多了,我幫雷伊先生煮午餐吧?」沉默了許久,艾利亞斯搖了搖頭轉移了話題,雷伊也只好移開身子讓艾利亞斯起身。
「……雷伊先生,有甚麼事一定要告訴我。」艾利亞斯留下了叮嚀便離開房間,雷伊一頭霧水望著被關上的大門,思索著艾利亞斯的異常。
那孩子是在擔心我嗎……?雷伊伸手觸碰自己的唇才意識到了唇瓣的冰冷。現在的模樣一定糟糕到讓他嚇著了吧?
……只要被艾利亞斯關心著,自己就會感到痛苦。雷伊很清楚雙手染血的自己是沒有資格讓那純真無邪的孩子掛心,但什麼都沒辦法做的自己就只能讓他不斷擔心。
好想死,但只要想到艾莉亞斯擔憂的臉龐便無法做下決定。
如果那孩子是個無情的凡派爾那該有多好?只要沒有過多的情感交流的話,尋死也是簡單無比吧。
寒冷的空氣將雷伊的思緒拉回現實,「……還是換個衣服好了。」搖搖頭將混亂的思緒拋在腦後,雷伊走到衣櫃前挑選服飾。
在穿衣鏡前脫下了單薄的襯衫,露出殘破不堪的肌膚,一道道刻在身上的疤痕訴說著雷伊不堪的過去,不斷提醒著他那活在地獄二十幾年的時光。
雷伊一直以來都利用華美的布料遮掩那些醜陋,不斷欺騙自己「很美」,但他很清楚怎麼掩飾也無法蓋掉從內裡散發的骯髒醜惡。
逃避似的套上襯衫與襯裙,雷伊盯著鏡前的自己,憔悴在臉上蒙了陰影,直落的體重讓身體支撐不起華麗的衣服,像塊布料披在自己身上。
再也無法像以往一樣說鏡中的自己很美,如今自己只有醜惡可言。「真是醜陋啊……」雷伊看著鏡中狼狽的自己苦笑呢喃道。
『是啊,你真的很醜陋呢。』
頭部突然傳來強烈的劇痛感,一直在自己耳邊細語的聲音開了口回應了雷伊的自言自語。
眼前的畫面發生了扭曲,鏡中倒映著的「自己」狂笑著,『對同伴們的慘狀視而不見、為了自己活下去成為了殘害孩子的共犯,醜陋至極啊。』
混濁的聲音斥責著雷伊,狠狠將雷伊不願憶起的記憶扒開。『親手殺掉小孩子的感覺如何?親眼見到愛人死在眼前的感覺如何?』在扭曲的畫面中,鏡中影像貼近雷伊尖聲問著,直擊雷伊最脆弱的弱點。
「住口!不要再說了!」夢魘般的回憶再次浮上腦海,雷伊猛搖頭大喊著,但那刺耳的尖笑聲揮之不去,雷伊用手揮向穿衣鏡想讓噩夢停止,鏡子啪的一聲落在地上,尖銳的碎片劃破了雷伊的肌膚,碎片沾著血液散落在地板上一片狼藉。
在慌亂之中眼鏡摔落地面,眼前的畫面被扭曲的色塊取代,雷伊蹲下努力尋找穩定自己精神的眼鏡,卻又聽見了那刺耳的笑聲。
『省省吧,你是無法逃離我們的。你就該永遠痛苦,到死也痛苦著——』那聲音嘶吼著詛咒雷伊,扭曲的色塊中彷彿能看見鏡中的雷伊笑著,嘲諷雷伊的狼狽。
「為什麼一直糾纏我!到底要怎麼做才能擺脫你們!」對著那扭曲的幻影大吼,雷伊已經無法忍受無時無刻都摧殘著自己的夢魘,然而他對一切束手無策,只能對著不存在的幻影喊著,嘗試掙扎。
『擺脫我們?』只聽冷笑傳出,不知名的強烈拉力抓住了雷伊的手,『只要你死了就能擺脫啊,你不是都一直堅信著?』
手腕發麻的感觸讓雷伊嚇了一大跳,雷伊已經分辨不出拉住自己的究竟只是幻覺抑或真的想殺死自己的夢魘。然而狂笑聲依舊,等到雷伊注意時手上已經緊握著一塊尖銳的碎片許久,割面嵌入掌心帶出了許多的鮮血。
『怎麼啦?那傢伙現在不在這裡喔,可以下定決心了吧?』混濁的聲音如蛇般攀上腦門,『現在是你的機會,只要劃下去你就能解脫了啊。』
『無論是你還是那傢伙都能解脫啊。』
……是啊,只要一個動作就可以讓自己與那孩子解脫,再也不會痛苦、再也不會讓他擔心。
已經夠了,就到這裡為止了。只要自己死去的話,就不會再拖累任何人了吧?
雷伊拿著碎片的手顫抖著,不停用尖銳處劃開自己身體,鮮血不斷湧出,將地毯染上鮮紅。
眼前扭曲的畫面逐漸被純白取代,在意識消逝之前雷伊好像聽見了熟悉的低語,但聽不清楚說了些甚麼。
——不過,已經什麼都無所謂了。
ns 15.158.61.16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