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景再度發生變化,他看見不同年齡的林鳶在這個家的軌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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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到國中的林鳶和妹妹躲在房間裡,頭靠著頭,小聲地討論著最近流行的漫畫。兩人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臉上掛著抑制不住的笑容,但每當門外傳來腳步聲時,她們就會立刻安靜下來,警惕地豎起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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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面一轉,高中的林鳶出現在眼前,她疲憊地趴在書桌前,桌上堆滿了書本和習題,檯燈的光線在她蒼白的臉上投下陰影,凸顯出她眼下的青黑。林鳶揉了揉酸澀的眼睛,又強迫自己重新投入到書海中,牆上的時鐘無情地指向凌晨三點,而她還在為了那虛無飄渺的「完美」而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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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畫面又變回了國小時期的林鳶,小小的她坐在鋼琴前,纖細的手指在琴鍵上飛舞。然而她的眼神不是沉浸在音樂中的陶醉,而是充滿了緊張和不安,每當彈錯一個音符,她就會驚恐地看向一旁的黃阿姨,生怕受到責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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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景再度聚焦,定格在大學時期的林鳶身上。她獨自一人坐在床上,牆上掛著數不清的獎狀和證書,書桌上整齊地擺放著厚重的教科書,一切都是那麼井然有序,卻又透著說不出的冰冷和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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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鳶呆愣地坐在那裡,雙眼無神地望著前方,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她的心中崩塌,她的肩膀開始顫抖,眼淚不受控制地湧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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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只是無聲的啜泣,漸漸地,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放聲大哭起來,她蜷縮在床上,雙手緊緊抱住自己,整個人顫抖不已。那哭聲中包含了太多情緒:壓抑、委屈、不甘、疲憊等等,彷彿多年來積蓄的情感在這一瞬間全部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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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思凡看著這令人心碎的一幕,感到一陣深深的無力感。他多麼希望能夠伸出手去安慰她,告訴她一切都會好起來,但他知道,這只是過去的影像,他無法改變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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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鳶的哭聲在空蕩的房間裡迴盪,多年來無人理解的孤獨與壓力,即使哭喊的再大聲,終究得不到真正的釋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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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煙似霧間,原本所處的房子消散無蹤。夜幕降臨,于思凡發現自己置身於辦公大樓內,林立的大樓在城市的夜色中閃爍著點點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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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到林鳶正埋首於電腦螢幕前,專注地工作著,牆上的時鐘無聲地提醒現在已經接近十一點了。辦公室裡寂靜無聲,周遭的部門幾乎都熄了燈,只有寥寥的鍵盤敲擊的聲音在廣大的空間環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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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rissa妳還沒下班啊?」一道聲音打破了寧靜,一位西裝筆挺的男人從外面的走廊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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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鳶抬起頭,勉強擠出一絲營業式的微笑,她的聲音疲倦,卻依然保持著禮貌,「快結束了,陳主任也是剛忙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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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忘了文件回來拿而已。」陳主任晃了晃手中的文件夾,眼神卻一直停留在林鳶身上,他向前踏了一步,「有沒有哪邊不懂的?我可以順便教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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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主任的語氣中帶著曖昧,下一秒,陳主任便將手搭在林鳶的肩膀上,動作看似隨意卻帶著刻意,他彎低身子,假裝要看螢幕上的檔案,實則是在拉近與林鳶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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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鳶的身體明顯僵硬了一下,但隨即挪開身子,起身走去旁邊的印表機拿印好的文件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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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思凡感到既憤怒又心疼,他明白林鳶內心的不適和掙扎,卻又不得不維持表面平靜的那種隱忍。他看著林鳶努力維持鎮定的樣子,不禁想到她過去所經歷的種種,即使到了職場,她依然無法擺脫這種讓人不舒服的境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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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係我已經弄得差不多了,謝謝陳主任,如果下次有不瞭解的會再向您請教。」林鳶整理著手中的文件,臉上依然保持著職業的微笑,但長時間的加班已經讓她感到身心俱疲,此刻只想盡快打發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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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主任看了看手錶,他略帶關切地問道:「要不要我載妳一程?很晚了妳一個女生獨自回家很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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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你在旁邊才危險。聽到這話,于思凡忍不住吐槽。雖然無法真正阻止什麼,但他還是堅持站在兩人中間,這麼做或許無濟於事,但至少能讓他感覺好受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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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林鳶還在思索該如何禮貌性的拒絕時,隔壁部門那傳來了腳步聲,只是人還沒走到,聲音卻先傳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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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rissa——我忙完了,要一起回去嗎?」一位纖細嬌小的女同事出現在門口,她看到辦公室裡的兩人,略顯詫異地問:「咦?陳主任你還沒回去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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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巧!我這邊也剛好弄完。」林鳶覺得如釋重負,飛快地把桌上的東西掃進包包裡,快步走到女同事身邊,然後轉頭對陳主任說:「那陳主任,我先跟Sharon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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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兩人並肩離開辦公室,Sharon湊到林鳶耳邊小聲地問:「沒事吧?他這是在追妳嗎?怎麼每次加班都能看到他回來拿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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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吧,我也不知道。」林鳶用力拍了拍剛剛被觸碰的肩膀,似乎是想把什麼髒東西給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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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主任蠻帥的,不考慮一下嗎?」Sharon半開玩笑,眼神中帶著些許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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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鳶只是淡淡的回答:「他應該有老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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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如同一顆炸彈,Sharon驚訝得把口中的咖啡噴了出來,林鳶則是馬上拿出面紙給Sharon擦拭著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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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蛤?可是他不是單身嗎?妳怎麼知道他有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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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在茶水間看到他的手在碰水或濕的東西前,他會有個要拔戒指的小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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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假的——我都沒有注意到耶,下次我也要留個心眼注意一下。」Sharon恍然大悟,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眼神閃過對林鳶的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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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思凡本來想跟上,但在她們進入電梯後,電梯門迅速闔上,隨後外面的天色急速轉亮,電梯門再打開時已不是剛剛的林鳶。她穿著跟剛剛不同的服裝,臉上洋溢著朝氣,與其他人一起從電梯走出,熱情地跟辦公室的同事們打著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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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時序像是被快轉似的,林鳶的一天開始了——她埋首於文件堆中,認真地處理案子;匆匆忙忙地準備會議室該用的文件和茶點;專注地參與會議,不時做著筆記和提出想法;熱情洋溢地接待客戶,臉上始終掛著自然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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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夜幕降臨,辦公室漸漸安靜下來,同事一個個背上包包離開,只剩下林鳶和零星只人仍在座位上埋頭工作,螢幕的光映在她疲憊的臉上,顯示著她又在熬夜加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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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苦了,這次也麻煩妳了。」某個同事臨走前,將一疊厚重的文件交給林鳶,她則是陪笑地說著不辛苦,接過了那份沉甸甸的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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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勤工作是本分。」她輕聲對自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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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有能力就越要承擔更多。」這句話像是一種自我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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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同事們陸續離開,林鳶拿著空杯子,緩步走向茶水間,機械式地泡了一杯濃濃的黑咖啡,希望能藉此提神應對接下來的工作,而在整個過程中,她仍不斷地進行著自我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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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妳想要的生活嗎?」她質疑著自己多年來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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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妳想誰都不想得罪、人人好的下場。」她深知這個現況是活該自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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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想逃避到什麼時候?」這個問題如同無解的方程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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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在哪一步走錯了?還是一開始就錯了呢?」試圖從人生的軌跡中找出那個關鍵的轉折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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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鳶的目光落在辦公室的方向,想要從中尋找答案,她眼下的疲憊可以靠化妝遮蓋,但此時此刻的迷茫呢?長久以來的壓抑呢?這些又能靠什麼來掩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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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堆積如山的文件在無聲地嘲笑她的處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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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入職場時的雄心壯志,為了得到認可而不斷加班的日子,試著一步步往上爬,每一個選擇,每一個決定,都是為了追求所謂的「成功」,可成功的定義卻變得模糊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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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對,不是現在才變成這樣。林鳶又豈會不知在踏錯一步之後,錯得便是千千萬萬步,都是自己的軟弱無能才造就了如今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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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鳶,不過是如臨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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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她準備離開茶水間時,一個意想不到的景象讓她錯愕了,她與對面的人四目相對,不可置信地脫口而出:「……思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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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嚇的退了一步,手中的馬克杯失控滑落,杯子摔成一地的碎瓷片,咖啡飛濺在她的靴子跟褲管上,留下醒目的污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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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思凡同樣愣在原地,一時沒反應過來,直到剛剛自己都還是不存在的人,但現在卻能被意會到,這是代表眼前的林鳶可能不是記憶的片段,而是真實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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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鳶馬上回過神來,幾乎是本能的反應,她轉身拔腿而跑。這個醜陋的、不堪的,本打算永遠埋藏下去的自己,此刻竟被最不該看到的人撞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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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慌如潮水般襲來,林鳶只想逃離這個場景,逃離于思凡的目光。她不知道自己要跑向何處,只是本能地想要逃離,逃離這個讓她無法面對的真實,逃離那個她一直試圖埋藏的脆弱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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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鳶驚慌失措地奔跑著,于思凡在後面追著她,周遭的環境卻開始不斷變化,彷彿穿梭在她人生的各個片段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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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間,置身於熟悉的學校走廊,課教室內桌椅整齊排列,黑板上還殘留著粉筆的字跡;下一秒,場景又轉換到林鳶的房間,獎牌和成績單散落一地;緊接著,又回到辦公室裡,熟悉的文件堆和電腦螢幕映入眼簾;還沒來得及反應,又變成了曾經苦讀的補習班,牆上掛滿了激勵的標語和某某某成功錄取某大學的榜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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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景象時而單一,時而重疊或拼接。學校的走廊擺著家裡客廳的家具;辦公桌旁邊卻是補習班的大講台;操場上佇立著用書本、白板筆、辦公桌等各式物品,所堆疊出來的沙堡,彷彿在眼前上演一場混亂的幻燈片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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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所有的景象都消失了,眼前呈現的是一個純白無垢的空間,這個地方有些熟悉,裝潢和擺設都像極了林鳶的家,但規模卻大得異常誇張,結構也更為複雜,甚至還有著數不清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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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思凡在林鳶身後緊追不捨,卻怎樣也無法拉近距離,他喘著氣,急切地喊道:「妳不想醒來也沒關係,但、但能不能……給我一個向妳道別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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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鳶似乎沒有聽見,或者選擇了忽視,她沒有停下腳步,也沒有回頭,只是一味地向前狂奔,她的身影像一抹幽魂,在純白的空間穿梭,是那麼孤單而飄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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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衝進了其中一扇門,于思凡緊隨其後,心跳加速,希望能夠追上她,然而當他推開那扇門時,眼前卻空無一人——林鳶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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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空蕩蕩的房間裡,感到深深的挫敗和悲傷,他環顧四周,試圖尋找任何線索,但這個房間就像林鳶的內心一樣,明明空著卻容納不了任何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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