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森林回到家時，已接近晚上十點。
目送救護車離去後，他召了計程車趕去醫院。何伯身體本已不好，被這突發心臟病折騰下來，身子沒絲毫氣力地攤在病床上。他的鼻孔上插著輸氧管，旁邊吊著的鹽水與營養包緩緩滴落。為免再刺激到何伯，穆森林只敢站在病房門口處遠遠偷望，不過他這鬼祟行為卻成功引起病房護士長的注意，在努力解釋後依然被訓話一通掃出病房。不過該護士長總算直接告訴他何伯沒大礙，只是為安全起見，須留院觀察。然後他就頂著這低落的情緒，晚飯都沒吃便回家。
「一副生意失意的樣子，是『丸子屋』生意被你這不負責任的小老闆敗光了？」穆焱熙剛掛斷手機，隨即捧起茶几上的特大號雪糕邊吃邊覷了他一眼。
面對小妹的調侃，穆森林罕有不發一言地將自己塞進另一頭的沙發裡。穆淼淵從餐廳出來時正好看到這幕。
「發生甚麼事了？」穆淼淵用手尖點了點焱熙的額頭，才坐到她旁邊。
對上穆淼淵的眸子，穆森林深深呼出口氣後，便將今天發生的事告訴她們，中間不時夾雜著嘆氣與自責。
「沒必要這樣，這次不過是意外罷了。」聽完事件始末後，穆淼淵也只能好言寬慰。自外公意外去世後，森林對老人越發容易心軟內疚，這點讓她隱隱有點擔心。
「我明白，但就是覺得難受。」穆森林單手掩臉倚在沙發背，理智與感情從來就難以同步，縱然知道自己的話不過誘因，可一個老人在自己面前倒下，他真的做不到一下子便看開。
「別多想了，反正再不想事情都發生了，你倒不如想想明天帶甚麼去探病……不對，是想想如何能繞過許善恩去探望何伯。我總覺得許善恩看到你會忍不住賞你拳頭，然後直接扔出病房。」穆焱熙說完即斂起戲謔語調變得認真起來，「不過按你剛才所說，何伯與許善恩應該是知情者吧？否則反應不會這麼大。」
「嗯，我猜他應該知道灰影是誰……還有祂跟阿慈的關係。」彷彿要讓自己走出情緒坑洞，穆森林拍拍臉頰，甩甩頭回應。「唉，如果能弄清楚，大概就能解決阿慈的問題了。」
「對了，我有新發現，想聽聽嗎？二──哥──」穆焱熙彎成一彎月牙，打量起自家兄長來。看到她這副表情，穆森林心感不妙，可偏偏又真的想知道自家小妹又打聽到甚麼情報。就在他糾結之際，穆淼淵居然罕有開口。
「焱熙，別賣關子了，直說吧！」
看向老大那不容違抗的眼神，穆焱熙知道她是見穆森林今天可憐故出言相助。雖然少了一筆收入，但基於「絕對支持老大意見」原則，她還是爽快地說出今天收到的情報。
反正要敲這個兄長一筆，多的是機會。
「之前我本來打算教育一下徐念慈弟弟何謂兄友弟恭的……」穆焱熙只說了一句，自家兄長已忍不住吐槽。
「妳是不是對『教育』一詞有甚麼誤解？還有，妳去教人『兄友弟恭』未免太缺說服力了？」穆森林毫不掩飾地對著穆焱熙翻了個白眼，妳那明明是教訓，還鐵定是伴隨血淚的教訓。
向穆森林做了個鬼臉，穆焱熙便繼續說下去。「早前我朋友找到徐念慈弟弟時，剛好徐太太都在。他們兩人處得相當融洽，完全不存在劍拔弩張死要錢的情況。我朋友跟了一路，他弟弟除了看起來流裡流氣點外，待他母親很好，管吃管喝的，臨走時還塞了些錢給他的母親，完全不是徐念慈說的那種伸手要錢和會搶父母錢的不孝子。」
「妳朋友確定沒有看錯？會不會是他還錢給自己的母親？」穆森林對徐念慈的感覺蠻不錯的，總覺得他不是那種耍心機的人，「阿慈沒必要在這種事上說謊吧？那次若不是我們及時制止，他在火車站早已被他弟一拳招呼了。」
「二哥──」穆焱熙抄起沙發上的抱枕秒速擲過去，成功讓穆森林乖乖閉嘴，「沒確鑿證據我可不會亂說。當時他弟母子二人一同吃飯，而本來樂融融的氣氛在徐念慈出現後立即變了。他弟當場黑臉，並出手推撞他叫他滾蛋，坐在一旁的徐太太瞥了徐念慈一眼後甚麼都沒說，也完全沒有制止他弟的舉動。最後徐念慈硬著頭皮趨前問候了養母幾句，放下些東西便離開了。他弟與徐太太完全沒看過袋中的東西，離去時也沒拿走。我朋友查看了下，發現袋中都是些保健食品，估計是給他養父或養母的。這樣你還覺得徐念慈只是跟他弟關係不好？」
穆森林聞言不禁沉默起來，即使他始終不覺得徐念慈懷有壞心，但此事似乎無法否認他確實在說謊。除非穆焱熙的朋友認錯人，不過根據過往經驗可能性近乎零。
「沒話說了吧！」穆焱熙睨了自家兄長一眼，並將最後一口雪糕送進嘴裡。「怎樣？需要我再查，還是你打算親會其弟？」
「讓我想想，畢竟那是他的個人隱私，若關係不涉灰影問題……」穆森林揉揉眉心，話鋒卻突然一轉，「對了，到底妳那來這麼多奇怪的朋友，甚麼亂七八糟的事情都肯幫妳查？」
「哼，這就是備受愛戴眾星拱月的我與孤家寡人朋友稀缺的你於存在上的根本差異，看你這輩子都不會有切身感受到的機會啦！」穆焱熙懟起兄長來絕不留絲毫情面，直至穆淼淵淡然地望了她一眼，她才收回明明白白寫著囂張奚落的眼神。
看著眼前兩隻小的又開始無止境的抬槓，穆淼淵果斷轉移話題。
「森林，辦貨那邊處理好了嗎？」穆淼淵可沒忘記今天是每個月的進貨日。
「……我完全忘記了！」穆森林一掌拍上自己額頭悲鳴，追蹤何伯與許恩後發生了連串事情，他完全忘了要回去老闆娘那邊提貨。
看著穆森林張大口慘叫，穆焱熙半點面子不給的笑倒沙發上。穆淼淵則是一臉果然如此的表情，站起來拍了拍弟弟肩膀一下，道：「請你確保明天『丸子屋』能正常營業。另外，身為大老闆的我為了表示對你這種不負責任的譴責，今年年終分紅扣減你百分之三。不要嘗試爭辯，你這年已不是第一次犯上相同錯誤了。」
穆森林的哀號與穆焱熙的狂笑在客廳中響個不停，穆淼淵看著眼前情緒各走兩極的兄妹，終究還是忍俊不禁地搖頭。
「好啦！事情總算有明確方向了，你也別太擔心了。」穆淼淵輕輕擊掌，喚回兩個狂喊與狂笑的人。「森林，要幫你叫點外送嗎？」
懨懨地抬頭看向無情的大老闆，穆森林搖頭道：「不用了，我沒甚麼胃口，一會喝點鮮奶便好。」
「怪不得一支竹竿似的啦！」穆焱熙笑著從沙發跳起來，歡快地往樓梯跑去，「若要我查便跟我說聲吧！哈哈，笨蛋！」
穆森林拿過抱枕朝焱熙的背影丟去，可惜半路已陣亡落地。看著弟弟一臉悻悻，穆淼淵回以一個同情的眼神。
「平常多吃點吧！你這手勁，不說我還以為自己有兩個妹妹。」穆淼淵說完便走返回睡房，徒留下一臉無辜的穆家唯一男丁在客廳。
「妳們不覺得自己的手勁才是不正常嗎？」穆森林朝樓梯喊去，徒勞地抗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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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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